第12章 贾存周大意失差事,羊毛衣建功出奇效(1/1)
秋雨连绵。
薛洋站在廊下,看着滴答滴答的落雨,眉头不展。
现在薛洋最怕下雨,行商走不了,路途泥泞,且秋雨寒性大,让人容易生病,金陵城外的大水刚刚退去,灾民也刚刚安抚完毕,可如今一场大雨的来临,很容易让前面的努力变成虚无。
如今已经十一月份,自自己六月份考完试,至八月份拿到解元名号,整整四个半月,工部的人还在为了那城外的洪水焦头烂额,薛洋上次骑着马去看了一眼,人数是挺多的,但是没有半点效用。
苏州此地水系发达,大湖小湖合纵连横,星罗棋布,一旦发洪水,一漫就是漫一片,如今不仅仅是其他地方的灾民围城了,还有金陵本地下辖的受灾县,村,也混杂在这些灾民里了。
薛洋万万没想到工部来的这些人如此废物,居然从一开始最简单的水患,闹的如此之大,导致金陵周边近乎淹了一半,秦淮河已经泛滥到黄汤滚滚了。
薛蟠顶着雨走了过来,他甩甩头上的水,对着薛洋道:“大哥,如今天气已经寒了,你还站在此处,也不怕着了风寒”说完脱下披风朝着薛洋身上盖去,大哥哪都好,独独人看上去单薄了点。
薛洋笑笑,将薛蟠的披风推辞过去,笑着道:“放心,我还没什么问题,倒是你,春秋刀和白龙转马刀学好了吗?”
薛蟠拍拍胸脯道:“安心,大哥,论武艺 金陵城怕也只有你能打的过我了,而且金丝龙鳞刀也已经打造出来了,大哥,你怎么打造了一杆奇门兵啊?叫什么。。混世方天戟?你不是不用戟的吗?”
薛洋笑了,道:“那东西名戟实枪,我倒不是不用戟,只是感觉好像在哪用过,故此不用了,刀法好好练,那是咱们安生保命的资本。”
薛蟠点点头,若是别人说他,他非得打那人两个大嘴巴不可,可若是自己大哥说,他就乖乖听着,他心疼自己大哥,所以要努力当一个好弟弟,当一个好哥哥。
“三弟最近来信了吗?”薛洋问道,薛蟠点点头,“三弟前几日来了信,不过大哥去忙了,就转给了母亲,他在山上过的很好,只是逢年过节没法下山罢了,楚先生说他没有到下山的时候”
薛洋点点头,过完这个年,他和薛蟠就十三岁了,父亲也已经走了六年了,可真快!薛蟠看着大哥眼里闪烁的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多年跟在大哥身边,他是能读懂大哥一点意思的。
薛洋和薛蟠站在廊下,薛蟠看着大哥的眉头不展,又看着外面噼里啪啦的落雨,他明白了,大哥是在担心洪涝,毕竟整个苏州都处在洪涝之中,灾民一天多似一天,薛蟠都开始担心那些灾民冲击金陵城了。
古代一旦有灾,一怕缺粮二怕瘟,三怕造反,一旦最底下的人得不到最基本的利益保障,他们会用自己的手段反抗,揭竿而起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
“大哥,别担心,不是还有工部那些人在嘛?还轮不到咱们管”薛蟠开口安慰道
薛洋摇摇头道:“此次治水主官是咱们那姨夫贾政,可是你看,短短五个月的时间,从姑苏,到金陵,在到整个苏州,甚至连松江府那边都已经出现了洪水,这水患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如今苏州半数已成泽国,咱家的商队都出不去了”
薛蟠一时间有些无语,虽然知道治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怎么越治越严重呢?
薛洋又道:“如今数十万灾民聚集在金陵城下,先不说人吃马嚼,金陵城一年才多少开支?还要时刻提防那些灾民暴动,防不胜防,最近金陵城小偷小摸的事件可发生了不少,衙门正头疼呢!”
薛蟠无话可说,因为薛洋说对了,城外灾民大营已经有了躁动的迹象了,薛蟠问道:“大哥,怎么会这样?”
薛洋抚额道:“怎么会这样?要问咱们那位好姨夫了!前几日我和老师谈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位怎么想的,要知道金陵靠近长江,镇江府,只需将秦淮河附近多凿水道,接连长江,到时候多大的水患引不出去?可这位只看到了秦淮河,如今整个苏州的水系全部的聚在秦淮河,这也倒不能说什么,可秦淮河外排水就只有那么大,如果在下雨,长江水倒灌,整个江南都会成为一片泽国!”
薛蟠理解了自己大哥的意思,贾政错过了好时机,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只需要将水引入到秦淮河中,在扩大秦淮河与长江的联系,到时候自然洪水就被泄出去了,可贾政前面就知道堵,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就是越堵越严重,越堵越水越多,闹成了这个模样。
众所周知,洪水不仅仅是水,还有里面夹杂的东西,泥沙,木头,石头,甚至还有尸体等东西,这些东西都是被洪水卷积过来的,一旦洪水退去,还要进行清淤,重新打井等,还要防止瘟疫,可以说这个时候是最耗费人力物力的。
但贾政搞错了,他先堵,等水位实在堵不住的时候,一下子全部泄入秦淮河里,但他又没有给秦淮河扩展好,等于一个充满了水的气球,一旦秦淮河这个气球炸开,整个金陵和苏州,会全部成为泽国。
马上要到十二月份了,薛洋只能祈求老天给力,来上一场大冻,将这些水先冻上,然后趁着冬天赶紧把河道扩展疏通起来,不然等来年开春,金陵城是绝对保不住的。
另一边, 贾政看着各地上的告急件,头上冷汗就下来,他是这次的治水主官,可万万没想到,他搞砸了!
这件事本来是很容易搞的,可以说是把饭喂到嘴里,但是,他噎着了。
他本来以为洪水还有什么不好治的,只要堵着不就好了嘛,他也的确那么做了,刚开始的确卓有成效,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金陵,或者说整个南方都多雨,他这一堵,反而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这个时候贾政才反应过来,不应该堵!
然后他又犯了第二个错,他看堵不行,干脆就疏吧!毕竟堵不如疏嘛,可是他没考虑好秦淮河的承受水量,一股脑的全部将水放了出去,现在就是一个情况:秦淮河的水流入长江的太少,天上还在不断的下雨,水位还在上涨。
一旦秦淮河承受不住水量,蔓延开来,就是他贾政人头落地之日!
贾政这个时候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如果不是为了在新帝面前露个脸,他不会接下这个差事,哪料想就这么一弄,反而让他身家性命都有了危险。
“不。。。不行!我是国公后裔!我是父亲最骄傲的儿子!不能死在这里!”贾政在房间一边看着河岸巡防图,一边自言自语道,他自认最得父亲母亲喜欢,怎么可能连这个事都办不成!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宫里来人了,一个内监直接来宣了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工部员外郎贾存周,治水不利,致使洪水泛滥,百姓流离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贾政本人虽未尽全功,但亦有苦劳,现令贾政回归神京,闭门思过,治水一事朕另选贤能,钦此”
“贾存周叩谢天恩,吾皇万岁!”贾政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脸色一片灰白。
他完了,虽然圣上没有罚他,但是他的晋升道路也彻底断了,圣上这次是看在他有苦劳的份上,没好意思直接砍了他,只是让他回去闭门思过,这一思过,他的政治生涯就到头了。
而另一边,另一位内侍已经到了金陵书院,正将圣旨递给齐老
齐老看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内侍,然后开口问道:“真是圣上给我的?”内侍笑呵呵的道:“嗨,老太师,咱家还能骗您不成?”
同时这位内侍也在心里诽腹:我的爷,大安宫那位,也是圣上啊!您二位斗法,可别牵连到我一个小小的内侍身上!
齐铜笑了笑,殷都肯定不会这样写圣旨给他,让他干活,这绝对是殷文那个老东西写的!
“行了行了,圣旨我接下了,这金陵城周遭的水患我来解决,也不要什么了,就老夫这拐杖,不怎么好用了,回头让圣上给我送一个来!”齐铜答道,顺便接过圣旨,往桌子上一扔。
内侍咂咂嘴,怪不得都说这位爷是整个大商都不敢惹的人,听说年轻时和大安宫里的那位太上皇见面是说打就打,说踹就踹的主,这般模样倒也能理解了。
内侍躬身一礼,起身告退,齐铜则是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哼,老东西,求到我头上了吧!要不是看在阿淇的面子上,我懒得理你!
薛洋得知治水之事由自己老师齐铜接任后,松了一口气,让贾政来,指不定又出什么昏招呢,他连忙起身,去帮助齐老去了。
在河岸巡视了一整天,薛洋晚上还在灯火下陪着齐老查看水道的梳理,晚上的天气渐渐冷了,薛洋特意让织了一副护膝和手套给齐老戴上,齐老笑眯眯的看着他,觉得这徒弟没白收。
“贾存周前面干的事真是多此一举,各地虽有水患,但不算太严重,只需派人疏导地形,将其引入更大的河流即可,他却派人堵住,导致如今水患泛滥,唉,戎马一生的荣宁国公府,看样子是衰败了啊!”齐老举着油灯,看着水形图。
“老师,自两位国公去世后,我听说都是贾史氏这位老太太在掌管国公府,名义上还是国公府,实际上已经是一等将军府了,只不过上皇惦记着那二位老国公的功绩,才没有削减他们的名号”薛洋站在齐老身边,举着另一盏油灯道。
“如此乃取祸之道,一等将军这种闲职,在神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还不知收敛,唉,洋儿,你切记,你师兄这个人心软,但是他终究是皇家中人,我虽不知他为何如此看中你,但是你总要记住,为人臣子,不恋权,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才是王道,活着什么都有,若是他犯糊涂,你可以上谏,但是不要死磕,那是不智之举!活的久,才有资格任性!”
薛洋点点头道:“徒儿谨记,老师,夜已经深了,您还是休息吧!”
齐老摆摆手道:“我既然接了这个活,那就得干下去,得让那个老东西知道,我还没老透呢!”
薛洋悄然一笑,老小孩老小孩,老师真是年岁越大越像小孩了!
“大爷!大爷!”屋外守着的松烟突然惊喜的喊了起来,薛洋问道:“松烟,怎么了?”
松烟回道:“大爷,飘雪了!”薛洋掀起门帘惊喜道:“真的假的?飘雪了?”
松烟点点头,薛洋放下油灯,跑到院子里,果不其然,天空正一片片的落着白色的雪花,薛洋高声喊道:“老师!下雪了!下雪了!”
齐铜拄着拐棍朝外面看了一眼,也是满脸惊喜,下雪好,这一下雪,这天然的防水屏障就来了!
薛洋对着松烟道:“松烟,你去和入墨将我存着的那羊毛衣全拿出来,不够再去仓库里取,全部交给老师,明日天气必定大寒,让老师和那些修工事的人都穿暖了!咱们治水的成败,在此一举了!”
松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他知道听大爷的准没错,他立刻兴奋的跑回了薛府,通知了入墨,薛家管事听到是大爷要的东西,立刻动起身来,将东西连夜准备好。
齐铜哈哈大笑,瑞雪兆丰年啊,这次治水已经不成问题了,天气如此寒冷,等到第二日,这水就治成了一半了!
薛洋回到了屋内,和齐老商量着怎么样让利利益最大化,齐铜现在有圣旨,那么可以说,整个金陵地界就属他最大,齐铜也想试试自己这个徒弟的成色,就听着他在哪里叙述想法,时不时补充一点。
灯光下,一老人一少年,正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