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想救赎自己（1/1）

那时候，他眯起眼睛，想到余生的脸。

余生看他的时候从来都很淡漠，即便在床上情到浓时，那眼中也有着一股冷静的克制。

承认伴侣其实并不爱自己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江海在过去一度逃避，好像只要他逃的够快，真相就永远追不上他。

早上，他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余生也是爱着他的这种错觉，并且重生后，哪怕自己没有在余生被勒索时出手帮忙，两个人却还是有了交集。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交集还是余生制造出来的。

重生一回，余生似乎也变得跟前一世不一样了。

变化，让他拿不准事态的发展，变化让他开始看不透身边的这个人。

江海的思绪一直都在电影内容和回忆中来回的切换，黑暗中他缓缓扭过头去看这个只能看着却不能伸手触碰的人。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肩头抵着肩头。

客厅的冷气机开着，并不觉得热，只有挨着余生肩膀的那一处，仿佛有火在炙烤着。

电影内容烧脑又吸引人，可江海的思绪都在身边这个人身上，一直到影片过半，他才逐渐看进去。

还有几分钟结尾的时候，余生冷不丁的开口问江海。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你会选择走另一条路终止循环，还是为了见到儿子继续循环？”

电影画面上已经开始出字幕了，江海脑海中想的反而是船长向杰西再三确认她能否上船时，杰西的眼神。

从最开始往船上走时的纠结茫然到后面被问及是否上船时的肯定，以及被再度询问时变得坚定的眼神，这都在表明，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还是去了。

江海联想自己，他是重生而来，比别的人类多了一次体验生命的机会。

现在的他就像极了杰西，他想要在重生后的人生中改变家人的命运，哪怕自己经受失去爱人的痛苦。

而杰西也是想要一遍遍的回到最初，杀掉坏母亲，用自己真善美的那一面去面对儿子，为此，不惜一遍遍的体验游轮上的恐惧和负罪。

眼睛定格在渐渐暗下去的电视屏幕上，完全黑下来的屏幕上只有一串串英文在向上滚动。

江海怔怔的盯着看，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回答。

如果重生也成为了一个循环，那自己是不是就要一次次的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的妈妈要每隔几年就得凄惨的死一次，他的妹妹也要每隔几年就跟他决裂且永远无法再见，他的爱人同样会鲜血满身的一次次死在他的怀里……

“是不是只要有一次改变了做法，这个循环就能够打破？”江海痴痴地问。

这是正常人首先想到的。

余生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江海这个问题。

他在昏暗的光线中说，“每个人都觉得只要自己改变了做法，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可事实真的是如此？”

“会痛苦吧……”

江海这句话说的很唐突，可余生觉得自己就是听懂了。

他笑了一下，笑声很轻被播放广告而突然拔高的电视背景音盖了过去。

“你觉得杰西是自愿进入循环的，还是被动的？”

“总觉得她在上船前清楚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只要选择了别的路，这个循环就会被打破，可……”

“可她还是坚定不移的上船了。”

“对，”江海点头。

电视机被余生十分突然的关上，没有开任何一盏灯的室内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江海坐着没动，足足用了十几秒钟，眼睛才逐渐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窗帘没拉上，对面居民楼上的灯光弱弱的照过来些许。

江海扭头看着望向自己的余生，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模模糊糊的能够看到余生的五官，特别是亮亮的眼睛。

他听到余生说：“先不说她能不能改变结局，很可能一次次循环中跟儿子短暂相处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是她想要的，你能懂我的解读吗？”

江海慢慢的吸了一口气，他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余生，“如果给你重来的机会，那你会怎么选择，你是想要救赎还是……”

余生没有立刻回答，他陷入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跟整个黑暗融为了一体。

江海静静地等待了很久，久到他以为余生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余生却突然开口了。

“我想救赎自己。”

江海愣了一下，“——诶？”

余生又讷讷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救赎自己。”

江海呆呆地看着他，模模糊糊中，他看到余生的眼睫颤动，他听到余生说：“我发现，人无法改变或是拯救别人，除了自己。”

“……”

“就像那句话说的，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走什么样的人生，都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

“只有自己把自己救赎了，你在乎的那些人才能从你的身上得到救赎。”

江海的眼睛在黑暗中霎时睁大了，宛如听到了什么直击心灵的哲理，让重生后一直带着救世主一般的悲悯在看待家人的他，陷入了一个全新的认知里。

“只有自己得到了救赎，才能让别人在你身上得到救赎吗？”

余生点点头，“这是我自己的一些感悟。”

旋即，他又笑了，搓搓自己的脸颊说道：“很多时候，我觉得循环也好，别的……也好，大概就是因为执念吧，如果人真的有灵魂，死后依旧有执念的人，大概就会一遍遍的陷入到某种闭环中。”

他又说：“如果不能解开自己的执念，大概就会永远循环在里面吧，这是他一个人的循环，跟别人没关系，该死的会死掉，不该死的哪怕在循环中一次次死掉，现实中人家照样活的很好。”

江海忽然有了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

停止的身子慢慢陷落回柔软的沙发里，一开始充满了弹性的沙发，多年下来早已经没了支撑，随意动一下，屁股底下就是一个凹陷的深坑。

一米八几的江海蜷缩在破旧的失去了弹力的沙发上，本来尚且清明的脑海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