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木棍复仇（1/1）

直到快去上学的时候，王君灌满了蜜糖的心里才掺进一勺苦涩来。姑妈对洗头换衣后正收拾书包的他和表姐说：“这回只有五十块钱，你们先拿去买了饭票一人一半，等后天我背块腊肉去卖了再送五十来给你们。”姑爹摔门而出。表姐接过钱来，默默装进了书包。

更令王君雪上加霜的是，回校的当晚又被林虎他们关在宿舍请吃拳脚晚宴。脑海里那把被徐丹的柔情收藏起来的杀猪刀又一夜飘飘荡荡。

王君没有得到杀猪刀，但他得到了一根旧拖把上取下的木棍。他把这根一米多长的木棍藏在厕所旁的灌木丛里，等着林虎单独上厕所的时机。他的胸腔里装满了新仇旧恨。这些新仇旧恨撑得他日日憋闷夜夜难眠，他急需把它们化作无数劈向林虎的棍影，否则他会被撑死。

时机终于等到了。周三下午，体育课上，当林虎向厕所小跑而去的时候，王君也依葫芦画瓢捂着肚子请假，陈老师不耐烦地说：“真是懒牛懒马尿屎多，跑快点！”

王君不仅跑得够快，也跑得够远，他一跑就跑出了东山乡一中，跑出了一生的读书岁月。不过在跑出校门前，他先跑进了男厕所，手上拎着那根三天前预藏的木棍，对着在第三个蹲坑上抽着半截烟的林虎棍起棍落，而后在林虎猪嚎狼咽般的惨叫声中弃棍而逃。

一路狂奔窜出大门后，王君慌不择路，急不辨向，本能地朝林家村跑去。而后由跑变走，边走边想，思前想后，林家村再也回不去的事实才渐自明晰起来。知道独苗被他乱棍摧残，两眼如狼四肢如虎的林村长不把他撕碎就不是恶名远播的林村长了。

回不了林家村的王君成了迷失方向的孤雁，在他曾伫立学校楼顶远眺过的山边地畔徘徊游逛。

当他逛到一棵核桃树下时，猛然想起缪泽来。缪泽是去年九月份从城里转到他们班读书的，听同学传播他爹是警察，他读遍了城里所有的中学。缪泽转到东山乡一中后厌学依旧，仍为刺头。去年秋天核桃皮开核绽时，王君带他在这棵树下搜寻过核桃。

离核桃树不远的地埂上，两棵梧桐树花开正好，恰似两片紫云漂浮在树梢。王君看着梧桐花想着缪泽，想着他所描述的神秘有趣的西河县生活，想着他和伙伴们通宵达旦玩反恐的网吧，想着他第一次带女朋友看那种片子的录像厅......想着想着，忽然间就有了方向—西河县。

当林虎缝了二十针正躺在东山卫生院306室输液消炎的时候，当东山乡一中的师生正在破街背巷村前房后搜找王君的时候，当徐丹正在教学楼顶望着远山泪眼朦胧泣不成声的时候，他已偷爬进了一辆暂停买烟的运煤车的空车厢，像条风浪之上的破船不住地颠簸摇摆着。两个小时后，运煤车已无声无息了好大一会儿，王君才翻出车厢，便看到了一条排成长龙的车队。

王君即刻明白大车没有把他送进县城，只是拉到了一个煤矿。走出不远就看到了一个在树丛间欲遮还掩的庄子，一群咩咩闲谈的山羊正欲进村，牧羊人的身影转眼间就消逝不见了。夕阳很美，可王君肚子饿极了，他在四月的田间地头寻寻觅觅了好久，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拔起土豆苗刨挖几个土豆种啃食充饥。他正啃食第二个的时候，在村边看到一堆挂在树上的玉米杆，于是决定刨挖个洞今晚栖身。

月明星稀，风轻云淡。王君埋身玉米杆间，正回味着小时候同徐丹在草堆里玩过家家的时候，忽有人声由远及近，到了草堆旁就不动了。原是一对偷情的男女。两分钟后女人匆匆回家，男人抽了根烟才起身离去。

浴火焚身的王君突发奇想：这样一个夜晚村村寨寨有多少这样的风流韵事正在发生着啊？而在一个月后这种风流韵事发生在他的单人铁床上的时候，却被吓得抱起衣裤裸着身子就逃到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