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惊雷（1/1）

欧阳宁忙上前去扶，顾蓉虽然疼痛，但见他毛手毛脚，并无什么卑鄙行径，反而心中一松，低声道：“你别慌张，先扶着我，找一处倚靠的大树或是山石，咱们先吃点干粮再说。”

欧阳宁知她所言有理，可是言语措辞却似命令一般，心底大是反感，可是还是依言做了。

二人这副德行，身上都带了伤，若因男女之间的礼教大防，而不去相互扶持，那就并非迂腐，而是寻死了。

欧阳宁虽然拘谨，却并非拘泥不化之人，毕竟眼前困境，凭他自己一人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的，只有跟顾蓉有商有量，或可脱此困厄。

至于顾蓉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你跟她嘻嘻哈哈也好，跟她一起胡闹捣蛋也好，心中向来就没有什么大家闺秀，不可与外男朝面说话的古怪规矩，总之只要不是意图非礼，她就从不放在心上。

但这黑夜之中，危险无处不在，不说毒蛇毒虫之类的，单是陡峭的山路上，不知路上哪里虚实，一个闪失立时坠落，虽无万丈深渊，但这一跌下去也非摔成肉饼不可，二人为此，双手牢牢扣在一起，都盼望在紧要关头，能够得到对方的臂助。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对方的处境，欧阳宁自小腿受伤以来，下盘变得极为虚浮，而顾蓉已然脱力疲惫之极，因此其中任何一人有所失闪，另外一人不但无法及时救援，反会被连累，连自保都尚且不能。

也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二人运气不赖，只走了二十来步，便来到了山壁之处，本来在这等杂草丛生的地方，最易滋长带毒虫豸，但二人阅历有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蓉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口渴难耐，要欧阳宁快去打水，可是欧阳宁却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要到哪里去寻，更何况水壶水囊均在马车之中，便是找到了水也无法承装。

她虽然知欧阳宁所言是实，可还是忍不住的发怒，但她一来生怕开口骂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确实是气力不济，只好靠在山壁上养神。

过不多时，漆黑的天空划过一条闪亮的光芒，二人虽然都是闭眼养神，还是晃的眼睛生疼，待得睁眼瞧时，却又不见了。

然而随即一声大响，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响，显然是打雷。顾蓉一声惊呼，随手抱住了欧阳宁的大腿。

这条腿正是适才被她击中受伤的那一条，欧阳宁也是一声惨叫，疼的他撕心裂肺，他本能挥拳猛斫，这一拳挥下，对着的正是顾蓉脑袋，但就在此时，天上又是一道闪电，这条闪电又亮又长，这一拳尚未落下，便见到顾蓉憔悴惊惧的神态，如何还能下的去手。

顾蓉虽然见他神态可怖，沙包大的拳头就停在自己头顶，可不明所以，但雷声又至，她吓得尖叫不休，握着欧阳宁的大腿，却又紧了三分。

欧阳宁实在疼的要命，运力一挣。可他见了顾蓉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却也不忍责备，反而蹲下来温言问道：“你怎么了？”

顾蓉哪里听到他说些什么，伸手便将他牢牢抱住。

欧阳宁被她搞的摸不清头脑，不知她捣什么鬼，本想出力挣脱，可是忽然手背一凉，还以为是雨水，却听顾蓉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这一下他就更糊涂了，明明是打雷，她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原来顾蓉幼时极为顽皮，闯祸是家常便饭，她父母几次想要责打，均被她祖母拦了下来，后来便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可是她年纪越大越不懂事，八岁那年因她胡闹，给家里惹了不小的乱子，她祖母也不忍责罚，便恫吓她说：“若再像从前一般任性胡为，天上的雷神便会管教于她。”

顾蓉坐在餐桌上，听祖母这么说，自是不信，随手折断了一根筷子，掷在桌上。哪知便在此时，天上忽然降下惊雷，劈断了她家的一株百年茶树。

而那株茶树就在院子之内，距她所在不过两丈来远，当时她年纪尚幼，以为祖母所言是实，又见那株茶树外表损伤不大，内里却着起了火，如此怪事，别说她一个八岁的女孩，就是杭州城内城外无不哗然，要不是碍于他顾家名声不佳，哪个不想参观一番。

此事虽然已过了八九年，但在顾蓉小小心底里，实在畏惧之极，虽然她内心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然而若非自己引得神灵不乐，如何会降雷惩戒。

这番心思连她自己都不敢多想，自也从未向人说起过，因此每逢雷雨时节，她往往闭门不出，不明所以之人，都说顾家那个小姑娘懂事了，知道三从四德，在家里读四书五经了，嘴损之人，则背后骂她想男人想疯了，被家里长辈关起来了。

哪知后来变故陡生，顾蓉不得不离家远走，其后在那青城山上，虽然时常阴雨连绵，却不知何故，在那九个月之中，并无打雷狂风什么的恶劣气候，哪知今日在这武当山上，当真是百事其哀，惊雷之后，大雨便倾盆而下。

顾蓉虽然口渴，可这雷雨交加的夜晚，如何能支持的住，更何况她本就内伤难愈，又惊恐过甚，便栽倒在欧阳宁怀中。

这下便轮到欧阳宁头疼了，眼前的姑娘无法行走，可在这陡峭的山壁，如此淋雨下去，便是自己也非重病一场不可，如何保全顾蓉的性命，成了他眼前最难解决之事。

偏生他外伤不轻，自己行走尚且为难，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人，在这等湿滑的山路上行走，他苦思良久，却并无善法，衣服内外均已浇透，而顾蓉却始终全无动静。

是继续苦捱，还是冒险寻路，二者难易相差悬殊，大雨虽大，终有止歇，待得阳光明媚之时离去，乃是最明智的选择，然则顾蓉多半性命不保。但冒险寻路，能不能寻到下山之路，已颇为渺茫，至于闪失什么的，更是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