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如止水（1/1）

这七两一钱银子，放在大户人家自是不值一哂，可贫苦人家足够三个月口粮之用，欧阳宁深知此事，因此对这位于大人，着实又高看了几分。

顾蓉不屑这几两散碎银子，直接往欧阳宁这边一丢，她想的是在这军营之中，出不去也进不来，不能买酒，这银子便是无用，至于饭菜都是大锅饭，虽然并不可口，但也无计可施。

忽有一日，有人高叫“恭迎太上皇大驾”，欧阳宁不知怎的又蹦出一个太上皇来，还是身旁的一个老者淡淡一笑，解释了起来。

原来去年，也就是正统十四年七月，瓦剌大军南下，首领也先亲率蒙古骑兵攻占大同，大同告急。

正统皇爷好大喜功，在宦官王振的鼓动下亲征，在土木堡与也先部队交战。

明军指挥混乱，主动出击后又班师，受到蒙古军队夹击大败，王振被杀，正统爷被俘。此战以后，也先不自量力，乘胜追击，准备侵占北京。

后来皇太后命郕王监国，京城大官富户纷纷南逃，有的大臣也主张南迁。于少保坚决反对，主张保卫京师为天下根本。

于少保当时还是兵部侍郎临危受命，任兵部尚书。当今圣上是去年九月六日即帝位，遥尊正统爷为太上皇，以为景泰元年。

也先挟正统爷要挟明廷之计不逞，于十月率大军抵北京城下，列阵西直门外，于少保、石太师率军与瓦剌军战于德胜门外，瓦剌军大败。

瓦剌也先不甘失败，又在彰义门组织进攻，后来被潜伏在民居内的明军火枪手阻击，死伤无数，不得推进。

加上天寒地冻，京师外围守军的奋力抵抗，到十一月八日，瓦剌军退出塞，京师解严。

可是虽然解严，毕竟太上皇还在敌人手中，宫中珠宝银钱一箱箱的送去，始终不见瓦剌太师信守诺言，于少保深知这位对手的狡诈，生怕也先两面三刀，暗中防备，因此才有了这个军营中的帐篷，用以鉴别奸细间谍。

大伙听到这老者讲的如此透彻，这才明白他们两军相争，何以如此如履薄冰的防备，欧阳宁却知这位于大人当真不易，他听爷爷讲过，古代战阵攻伐，哪里会在乎几个老百姓的死活，不论是忠是奸，一刀杀了，最是容易不过。

这位于大人不但不肯滥杀无辜，干活还给工钱，算得上慈悲至极了，他虽然在朝为官，行事却比佛家还要仁善万倍，但似乎不知谁说过“慈不掌兵”四个字儿，只怕这位于大人，对敌仁慈自身就要大祸临头了。

但他一个自身难保的无名小卒，哪里能去关切当朝一品大员，将来仕途荣辱，他想的是，在这地方日日受人监视，却也无味至极，更何况他见顾蓉一日比一日暴躁，也怕她忽然与人争执起来，徒惹是非，要是被人当成了捣乱的奸细，岂不冤枉至极。

因此他听着老者讲述，心中盘算的是，尽快离开这地方，可是他也不敢轻易提及此事，以免被当成心怀不轨之人，只是闲下来时，有的没的跟顾蓉说些笑话，聊以自遣。

一晃又是一月有余，听那老者说太上皇已安然回宫，瓦剌也已全线撤退，于谦自是此战的第一大功臣，这边的巡视工作，已经很久未曾亲至。

有的人便耐不住，生怕这位手掌天下权的兵部尚书，将这群人忘了，那么只有干到老，干到死的份儿了。

忽有一日，那老者被带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听当兵的说，这老者便是蒙元的奸细，若非于大人慧眼识人，险些被他蒙过。

欧阳宁生怕顾蓉耐不住性子，天天劝她“忍得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灾”、“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到后来连顾蓉都会背了，一听他说两个字，立马将下面的言语说了出来，二人都是哈哈大笑，顾蓉道：“咱们没做亏心事，在这里虽然不大好玩，可是总也没怎么难受不是。”

二人虽然都已极不厌烦，但有饭有菜，一日之中除了三个时辰外，其余时候一任己意，顾蓉有欧阳宁护法之时，继续钻研九阳功的诸般妙用，反而是欧阳宁心绪不安，沉不下心来，那止观法的精奥，这几个月来竟无寸进之功。

这一进一退之间，二人的差距便越来越大，论心境，论毅力，欧阳宁反而显得更为烦躁，远不如顾蓉那般心如止水，本来是欧阳宁怕顾蓉生事，到了后来，情形颠倒过来，反而是顾蓉宽慰欧阳宁，既然心绪不宁，那功夫嘛，不练倒也罢了。

这止观法另有一个诡异的地方，就是其中还夹杂了若干教义，按照秘籍上所言，越是深信不疑，越能勇猛精进，反之不但难有成就，反于修习者大大有害。

然而这些教义未免不近人情，不但谤佛灭道，还诅咒别的教派为异端，要下十八层地狱，欧阳宁并非傻子，明知这教义绝非纯良，委实太过邪恶，怎能信这等歪理邪说。

只因鄙夷这邪教颠倒黑白，生怕这功夫藏着陷阱，练功越来越是懒散，到最后更是想都不愿多想。

顾蓉见他不去练功，还道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可一见他学的这玩意，也觉好笑，笑道：“创这门功夫的家伙，多半是个魔头，难道只有信他这玩意，才能赎清罪孽，不信他的都是罪大恶极？”

欧阳宁点头道：“我看这功夫不练也罢，反正你功夫越来越好了，将来行走江湖，我就说是顾大小姐的朋友，看谁敢来招惹于我。”

顾蓉虽然知他是在说笑，还是“呸”了一声，道：“你想吃软饭，可没那么容易。”

这“吃软饭”三字，乃是说女子家中势大，招了个入赘女婿，这女婿又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盘剥岳家资产，或是惦记上妻子嫁妆，实在大含污蔑之意，若是酒肆茶楼之中，被人骂一句“小白脸吃软饭”，往往要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