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沉着应事（1/1）

要是顾蓉就在他身侧，欧阳宁必然多做推脱，不但自己不会涉险，反会千方百计的劝顾蓉从长计议，可眼下顾蓉下落不知，欧阳宁虽然不愿，还是不得不做。

他出城是在洛阳城西，与永州正是南辕北辙，可他没打定主意，一路上走走停停，往往两日也行不过一城，路过大的城镇之中，还要歇息数日，到头来耽搁的日子久了，旁的倒是无妨，口袋里的金叶子已然所剩无几。

这才不得不加速行路，毕竟欧阳宁不能只指望爷爷留下来的玩意度日，将来自也要自力更生，但他脚力不行，先前又走了不少冤枉路，还是三日之后这才到了永州。

永州较之洛阳，那是天差地远，好在欧阳宁自幼熟识，倒也不以为意，可他生怕被人认出来，先前当街斩杀志村段，不管是被迫反击，还是为民除害，一旦惹上了官府，种种流程走下来，就是到头来不予追究，只怕也难以平安脱险，寻了一家染布坊，买了些许染料调匀了，抹在脸上。

欧阳宁皮肤白皙，较之顾蓉还要白上三分，固然是他喜静懒散，不常见太阳之故，这番以黑染料加些淡黄之色调了清水，抹在脸上，又将头发打散，裤脚衣袖都卷了起来，他穿着本就随意，这么一打扮，活脱脱是个庄稼汉子。

可欧阳宁心中明白，此举瞒不了太久，尤其是身边的草雉剑，实在太过惹眼，当下从街边捡了一节，废弃的毛竹，将长剑藏在其中，拄着毛竹而行，形状之落魄，连他自己也是不觉好笑。

可他着意打扮，反而过了头，庄稼汉子虽然为了干活方便，而邋里邋遢，可脸色红润，脚步扎实，哪里是欧阳宁这样面黄肌瘦，一瘸一拐了。

而欧阳宁却又无法装的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走路的形态，说话的语调，均无法与之相配，可说的上破绽极多，好在欧阳宁只是一时装扮，并无长远打算，旁人都道他是痨病发作，因此都有意无意的离他甚远。

欧阳宁求之不得，见之前斩杀志村段的地方，早就全无痕迹可言了，再到自己家的院墙之外，里面仍是悄无声息，跟之前一模一样。

他不敢造次，坐在院墙外假装晒太阳，其实是想倾听里面动静，哪知他坐了没到一盏茶时分，竟然有人找他搭话。

欧阳宁不知此人虚实，见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面目极为和蔼，拿了馍馍递给欧阳宁吃，欧阳宁谢过却哪里敢吃，只说城西酒楼有爷们赏赐残羹冷饭，早就吃的饱了。

他这么一说，那老者眉头一皱，眼神之中忽然射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但这眼神一现即隐，随即恢复之前的温和神态，问他一个大男人，怎的不好好做工，反而沿街乞讨。

欧阳宁既要装假，索性装了个全套，说自己自幼死了爹娘，没人疼爱，走到哪儿就吃到哪儿，睡到哪儿，又有什么不好了。

这番话并非全是假话，他的确幼年丧父丧母，跟着爷爷倒不能说没人疼爱，可确实是颠沛流离。

那老者却说可怜，问他有何一技之长，可担保介绍长工短工。

欧阳宁被他问住了，他今年一十九岁，确是身无所长，文不成武不就，至于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更是一无所知，问他有何特长，倒一时真不易回答。

那老者见他不答，也不着恼，只说跟着老爷做工，不能保证吃香喝辣，一口热乎饭菜总是不必看旁人脸色，问欧阳宁要不要来。

欧阳宁见这老者来路不明，也不知跟欧阳家的事情有无关联，想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老伯仗义，可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逍遥快活惯了，不愿做工受气。”

那老者脸色一板，对欧阳宁好一顿数落，什么年轻人不可如此消极，将来成家立业，难道要子孙后代，都学这等落魄模样。

欧阳宁苦笑道：“我这个德行，连我自己都讨厌，哪有女人喜欢我，谁来给我生孩儿。”他说到此处，倒是颇为伤感，因之又想起顾蓉的音容笑貌，只怕此时天人永隔，又知顾蓉最喜热闹，没了自己陪她解闷，不知何等寂寞难耐。

哪知这人一听欧阳宁如此沮丧，反而甚为开心，更是唠唠叨叨的说，男人立业成家，子孙满堂的好处。

欧阳宁见他幸灾乐祸的模样，更是觉得可疑，不愿跟他再说，只盼先离开此间，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可那老者，却不许欧阳宁离去，拉着他胳膊“苦口婆心”的劝他，不可丧魂失智，如有需要，由他一力承办，担保寻个轻巧营生。

他越是热情，欧阳宁越是起疑，见他眼睛时不时朝自己家的院子里瞟，方始明白，原来他就是在那间屋子里，搞鬼祟伎俩的同伙。

可欧阳宁却心生惬意，反而不敢跟他同去，尽管明知眼前的老头疏不足畏，但回思之前，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着了道，顾蓉中的毒，也是没半点理路可寻，这等连环毒计，天下有谁能挡。

因此他越是拒绝，那老者越是非要将他拉将进去不可，欧阳宁左右为难，按理说此行的目的，便是一举铲除这个害人的渊弊，但一切都并未准备定当，就这么贸然的钻了圈套，心中着实没底，万一再中了诡计，可没人前来解救。

但若是错过此节，再要不引人怀疑，而进这所院子，可当真不易，因此虽然心中害怕，还是被这老者拉着朝府中走去。

这老者这才自我介绍，他姓梁，双名缅北，据他自称此名乃是他母亲孕中所取，当时正值永乐皇帝出兵漠北，他爹迫不得已北上从军，这一去便再无音信，因此才取了这个名字。

欧阳宁明知他是胡说八道，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合计的年份，来也没他年纪大，况且朱棣窃据帝位之初，根基尚且不稳，怎能穷兵黩武的四处用兵，岂不荒唐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