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兵变(1/1)
窗外阴雨连绵,殿内烛火昏暗。大监悄悄带上门,静静把守在门外,观察天色,也观察着有些不经意的一举一动。殿内,庄公跪坐在席子上,对面跪着子封和赫莲,三人皆是面色严肃。温暖的烛火映的墙壁上的影子一晃一晃,氛围越发沉稳与阴暗。
静默了一阵,突然,庄公向子封行了个大礼。子封吓得匆忙跪低,伏下头不敢抬起。只见庄公坐直身子,严肃的说道:“小叔叔,如今我能信的人只有你了。”
“大王……”子封不知道说什么,一国之君竟然自称“我”,这是将身份放到多低的位置啊。
只听庄公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我出生,母亲便有意疏远我,虽然我是嫡长子,但整个王宫里的人都知道我不被母亲所喜爱。母亲一直都希望弟弟继承王位,我一直都活在被赶出郑国的恐惧中。我不知道谁是母亲的人,谁天天盼着我这个国君下台,谁有觉得我可有可无。整个宫中,只有小叔叔你,让寡人信任。”
子封听了这话,眼睛扑闪了一下,似乎深受感动,忙稽首再拜。
“寡人深知,小叔叔是一直站在寡人这边的,现在就请小叔叔受侄子一拜。请您救救侄子吧!”说着,庄公竟又向子封行着叩首大礼。
子封忙抱住庄公,哭着说道:“大王何苦如此,子封担当不起,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子封愿为大王赴汤蹈火,就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庄公郑重的点点头,将子封扶坐好,然后说道:“如今弟弟那里约有三万人,寡人这里也有三万人,看起来是旗鼓相当。可是他们精兵强将,又有新打造的兵器战甲……”
“大王不要担心,正义之师,以一当十。京城离郑城颇远,就是打过来也得要几天的功夫,他们舟车劳顿,等到郑城时已经是疲惫不堪,就算正面迎击,我们也未必会输。怕只怕他来一个围城之术,我们就坐困愁城了……”
“寡人倒是不怕他围城。”庄公寻思了一下,说道:“实话跟你们说吧。寡人已经暗地里储备了一段时间,将粮草分散在城中的各个位置。今天在城北,季婴故意说粮草短缺,兵器不足,是寡人叫他这么做的。”
“这、这是为何……?”
“如果粮草短缺,兵器不足,士兵懈怠慵懒,马匹瘟疫盛行,这些消息传到公子段的耳中,你说他会不会认为这是个天赐良机?”赫莲说完,就见庄公深深看了她一眼,但他很快移走了这令人不适的目光。
“不错,寡人是故意引他来的。”庄公望着窗外浓重的雨色,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这宫里都是他和母亲的眼线,如果朕不主动出击,到最后一定会被赶出郑国。可是,朕实在不想背负杀弟的罪名……”
赫莲瞬间明白了,原来庄公是故意来这么一场阅兵,目的就是让武后,还有那些眼线把他们看到这些所谓的事实传递给公子段。公子段得了消息,还不立刻攻打过来,到时候,庄公就可借着平乱除掉这个祸害。
赫莲倒吸一口,不由得再次看了看这张白皙而干净的脸,这才发现,他一直像一口深井,让人一眼望不到头。他果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王,喜怒不幸于色,善用权术,又心狠手辣。只是,他明明是历劫时的赵云扬,却让赫莲觉得无比的陌生与遥远。
子封先行退下,他拿着庄公赐予他的帅印,颇为高兴。只是他也深深明白这其中的危险,一出大殿,便将这份喜悦压抑在心底了。他虽然对庄公故意设局引公子段来攻打的行为,有些不赞同,但他忠心不二,言行一致,势要为庄公铲除公子段,因此对于这些手法,便不那么在意了。
大殿里,庄公似乎还有话要跟赫莲单独谈。只是,他既不让赫莲走,也不与赫莲说话,拿着刻刀在竹简上专心致志的刻字。赫莲时不时偷偷瞥一眼他,也不敢吭声,这次才是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你知道,寡人刚刚对你动了杀心吗?”
赫莲当时眼睛就圆了。啥?!
庄公抬起头看了赫莲一眼,笑出了声。“你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寡人不想说的话,你都说了。”赫莲听了这话,脑子里飞速旋转,好像打自己一巴掌,刚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无奈,她这人就不是个做官的料,大脑这种紧张的状态完全空白,啥也想不起来。
一抬眼,庄公不知何时站起身,站到了她眼前,当时吓了赫莲一跳。“大王……有、有事吗?”
“你这么聪明,杀了实在可惜。”庄公缓缓蹲在身子,说道:“不过,寡人要你做一件事,做得好,寡人就放过你。”
“什么事?”赫莲避开了庄公的目光,实在目光如刺,难以直视。
“把衣服脱了。”
啥玩意?!
赫莲的大脑足足停了两秒,然后像兔子一样“嗖”的一下从庄公身边窜出去两丈远,难以置信的望着庄公说道:“大王,我可是男的啊!”
赫莲心说,要是给历史人物留下什么污名,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庄公哈哈大笑,说道:“你想什么呢?寡人后宫佳丽三千,断不会有这等癖好。”
赫莲稍微松了口气。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听过,赫莲望着眼前把她衣服穿在身上的庄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庄公的龙袍,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这就是她穿越人生中的巅峰时刻,连大王都当上了?
庄公松了松腰带,说道:“有些小,不过穿着倒也还好。你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寡人的去向。”
赫莲无奈的点头,心说我就是想说我也不知道您去哪儿啊。
庄公悄悄推开门,一闪而过,赫莲就听得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应该是走远了。殿内空无一人,赫莲一手拄着脸,随意的翻着面前的竹简。春秋时期的小篆,各个国家大同小异,赫莲倒是能大致看出竹简写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有些字也不认得。
天灾,瘟疫,赋税,征战,外交,商贸,还有大臣的告密小纸条,你以为当大王就是天天搂着妃子玩耍啊。怪不得那些皇帝都愿意及时行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谁知道明天有多少奏章要批啊。
庄公也不知道去哪里,他换了自己的衣服,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他要去干什么呢?赫莲想了一阵功夫,便困得要命,索性趴在竹简上睡觉。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赫莲揉揉眼睛醒了过来,就见旁边坐着一人,当时吓得弹起来。这才看清,原来是庄公。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有叫醒自己,就坐在旁边批阅竹简。他知道赫莲醒了,也没抬头,只问道:“我的竹简好看吗?”
赫莲嘴角直抽,她果然不是个当大臣的料……
“有什么想法?”庄公抬眼问道,依旧是那该死的,看不出水火的平静!
“……没有。您太忙了。那什么,既然您回来了,小臣就先……”赫莲抬起一只脚,准备往外爬。
“坐下。”
“好嘞!”赫莲乖乖坐好,脸上露出被迫营业的微笑。
“你觉得你可以走了吗?”
赫莲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你不说回来就放过我吗?”
庄公笑了笑,说道:“你倒是挺单纯的。”
赫莲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
庄公缓缓走了过来,脸色在烛火的招摇下一半阴暗,一半明亮,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你穿了寡人的龙袍,还以为能这么轻易的走出去吗?”
赫莲的大脑在飞速旋转,怎么保住小命啊……
眼看着庄公伸手往怀中去掏,赫莲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跑,却被庄公手疾眼快的抓住脚腕,赫莲回头就等着匕首落下来了……
可是定睛一瞧,庄公的手里哪有什么匕首,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块令牌。
“瞧把你吓得。”庄公松开了赫莲脚腕。“寡人不过是试试你的胆子,你胆子这么小,寡人都有些后悔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任务?赫莲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确定是任务?不是要杀我?
“这块虎符,你要牢牢收好,不能叫任何知道放在你这里。”赫莲见庄公往前递了递,知道让自己去拿,犹豫了一下,伸手抓来。沉甸甸的,形状是一只老虎。“众将见虎符如见寡人,所以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
赫莲点点头,问道:“那,大王你说的任务是什么?”
“你从今晚开始就不要回子封府了,每天守在城门口,暗中观察来往人群。你这么聪明,如果遇到了突发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想推辞都不行了。赫莲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虎符。只是庄公所说的突发情况,到底是指什么呢?
赫莲想不通,不过她对庄公倒是敬而远之。虽然他这个大王做的可圈可点,可他内心阴暗,又多疑难测,实在不是个容易让人接近的人。许多人都认为赫莲是庄公跟前的大红人,可谁又知道夜半子时,在大殿内,赫莲差点丢掉性命呢?
庄公虽然智谋不及子产,武功也不如子封,但他倒是把朝中的大小权臣,各个势力摆弄的非常整齐。地位高如宰相,却也知道明哲保身。庄公一直把公子段当做他的心腹大患,一直不除,只是在暗暗判断哪些人可靠,哪些人不可靠。但凭这一点上,公子段的谋略就远不如庄公。
太阳初升,公子段袭郑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
大臣们阵脚慌乱,交换着御敌方法,但庄公却泰然自作,似乎稳操胜券。大王命子封为正帅,调遣一万五军士出城,在距离郑城七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债,又命季婴为副帅,调遣粮草战车。武后称病不见人,庄公索性几日不去打扰。大臣们都认为庄公忙于应敌,又不想武后在兄弟之间为难,然而赫莲却不这么看。
庄公,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身边的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地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