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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花魄篇·冥婚(1/1)

花魄,缢死者冤气所化。身长五尺,婉转擅啼。原型身长五尺,因其不耐烈日灼晒,大多时候昼伏夜出。

——谢檀霞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自三年前函谷关以东义旗高举以来,各地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自燃烽火,此时人间已经不知换了几个天地。若是还按照着名存实亡的前朝来算,应该是永平十七年。

永平十七年,七月初七,小镇安阳。

今日是七夕乞巧之日。夜里花灯如昼,虽说世道并不太平,可在这封闭的小城之中的百姓却还能过的一时半刻安寝之日。月凉如水,待到人群渐渐散去,一夕花灯燃尽,便已然是接近亥时。几个时辰前热闹的街道顿时在依稀的月光与断断续续残存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有些许诡异。与这番诡异的场景相匹配的是城郊不远的村中。

竹影摇曳,树林旁的几座小茅屋门口的白灯笼在一阵风过后灭掉了一盏。唯有一盏残灯照着门边的挽联。已然子时,一阵唢呐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更显诡谲。不多时,一顶小轿从屋院而出,大红嫁衣大红轿。子时从一座不久前有人去世的小院中抬出的竟会是一顶喜轿。

又是一阵风吹,轿帘微动。露出大红的喜服下一双晃荡着的精致绣鞋。一眼望去便不似平凡人家。正如喜轿虽小,环伺在侧之人却是喜婆嬷嬷丫鬟小厮一应俱全。一路仪仗吹打往着城东而去。

渐渐的吹打之声远了。茅屋中烛火翕动。

“还不快将这人的牌位丢出去些。如今她已是别家人了,放在这里已是不合适。免得沾上晦气。”屋中传出的是一老翁之声。

“是,儿子知道了。”接他话的是一年轻男子,年纪虽轻语气中却没什么朝气:“吴家来人了,说让同去观礼。儿子这便带着牌位过去。”

“不是已经将人接走了么?怎的还要你去。”老翁觉得不解。

年轻人抱着木牌推开了门,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道:“说是月娘毕竟嫁过,此番算是再嫁,作为夫家总要走个流程。况且还有些款项未结清,我这一去也好一并拿回。”

见他这么说,老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快些回来。

男人沿着撒着黄裱纸钱的路一路向东而行,子时已过,周遭安静得唯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以及隐隐约约的喜乐声,似乎是接亲队伍尚未走远。想到这,他不禁加快了些脚步。

“抛坟掘尸,逆人大伦。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青天,善恶遭报么。”安静的空气中猛地响起一句清越的女声。这声音清脆悦耳,却是带着怒意。

“谁?谁在说话?”这动听的声音落在男人身上却如同催命铃一般,让这男人顿时如临大敌,他惊慌着环顾四周,着急开口想要解释什么:“谁在这儿装神弄鬼。现如今什么世道,活人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谁他妈管死人,讲什么人伦。”

他说的义正言辞,可颤抖的双腿还是暴露了他的恐惧。在自己的喊话没有得到回应以后,他抱紧着木牌飞速向着东方奔逃而去。

“呵。”不远处的树林上,传来一声轻笑。就这一句话,声音却与之前说话的女声一致。这个穿着月白色襦裙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孩,她以一种常人完全做不到的姿势倒吊着挂在斜出来的树枝上,双髻上系着的小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她就这么微笑着看着路上狂奔的男人。伸出手接住了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彩蝶,起身坐在树枝上喃喃道:“放心吧,他跑不掉的。”说话间她跳下树干,望着东边的方向:“谁都跑不掉,我保证。”

男人跑了十来分钟就追上了来接亲的队伍,看着接亲人红花轿,他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几分。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只是幻觉。接亲队伍的目的地是城东的乡绅吴家。吴家家私颇丰,此时的吴府门口一对镇宅石狮挂着上好的绸缎,只是这绸缎竟是一白一红,就连挂着的灯笼也是红白双色,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新娘进门了。”随着轿子落地,在喜娘的喊声中两个面如纸色的小丫鬟扶着穿大红嫁衣的女子颤颤巍巍的进门。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就是抬着女子向前进。

“哎呀。”或许是过于紧张,其中一个丫鬟不小心绊了一跤。也就是踉跄的这一下,新娘子的盖头落下了一个角。一张青紫色的脸就这样半隐半现的暴露在空气中。饶是已经用了城中最好的香粉,一股掩盖不住的腐败之气还是在空气中弥漫着。

“叫什么叫。”一个和喜婆年纪相仿的中年妇女呵斥着方寸大乱的小丫鬟:“还不快把少奶奶的盖头盖好。仙姑已经在屋里等着了。要是误了吉时,小心夫人送你下去伺候少爷。”

“是,是。”被训斥的丫鬟连连点头,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盖上了这张已然开始腐烂的脸。作为一直伺候在少爷身侧的贴身丫鬟,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迎娶求娶的就不是活人。

吴府厅堂的装扮与门前半红半白不同。绸缎窗花全是大红色,就连点着的也是一对龙凤喜烛。新娘进门以后,一直在堂下同样被人扶着的年轻男人也被送上正堂。媒婆装扮的中年妇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仪式。一开始茅屋里住着的男人此时也在正堂,他护在怀里的牌位在媒婆烧完两人的婚书以后也一并投入了火里。这也表示从今以后,柳月娘就与他徐三再无干系了。

男人看着两人被扶着拖着僵直的身体拜堂行礼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不断默念着祈祷这仪式快些结束。

“礼成。”阴媒婆大声道:“送入洞房。”

随着她这一句话,首位端坐着的贵妇人不断擦拭着眼泪。仪式结束了,对于吴夫人而言,她的儿子就要下葬了。

也就在这时,吴府门口传来家丁吃惊的呼喊声:“你是谁?这是吴家,闲杂人等不能进。”但他们也就来得及只说的出这一句话了。穿月白襦裙的女孩,粉雕玉砌的精致娃娃,她就这样小小的一个,站在吴府正厅院外。看着厅堂里或吃惊或疑惑的人们。淡淡开口道:“我说过,你们逆人大伦,也说过巨头三尺有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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