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魄篇·花魄（1/1）

子息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只记得在自己睁开的那一刻所见到的除却那株雪梅以外就是缢死在树枝上的那一家人。花魄皆是由缢死之人的怨气所化，而形成她的是无辜枉死的善者之冤，所以即使非人，她也最是良善不过的存在。莫说是害人她甚至是不会轻易的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只是为了不会去吓到旁人。

从出生到能够化身人形。子息在这棵雪梅树下修习了数年。在这几年她都不曾离开过雪梅山。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些想不开的人会来到树下想要了结自己。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连劝带吓将人送走。一时之间在她还未接触过的俗世中渐渐传出了些雪梅精怪闹鬼的传闻。于是这个山头就更加的人迹罕至了。

直到有天，子息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对于她来说树下那个红衣的女子将成为她一生的转折点。那是一个微雪初化的初春，春寒料峭，即使是感受不到寒冷的花魄，将将化身不久的子息也很应景的给自己化形了一件银色的斗篷披在了月白的襦裙外。而这个女子却是只穿着一件大红的柔绢长裙。似乎是有些走累了，她坐在树下喘着气。因着天气的缘故，她的嘴唇被冻得有些青紫。

子息将自己的斗篷解了下来，递给了她：“穿上吧。”

对于这个在深山中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孩递过来的斗篷，她却没有接，也没有见到她的一丝吃惊与害怕，她只死死的盯着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子息。良久以后她这才开口：“你就是他们说的，雪梅树的妖怪吧。”

“雪梅树的妖怪？”从未离开过这座山头的子息明显是不知道山外边的人会是这么说她的。

“我是来找你的。”女子没有普通人面对妖怪时应该有的紧张。仿佛从上山的这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下定了所有的决心。

“找我？”子息虽然不是说完全没有见过外人吧，但是她也可以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无疑。

“你能不能……”虽然她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要面对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妖精时她也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不过她也只是犹豫了那么一分钟，想到自己的家人，她还是坚定下来，继续道：“能不能帮我除掉一个人。”

“杀人？”子息愣了愣，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个字眼：“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红衣女子名叫清娘。她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作为富商林家的独女她接受了自家父亲的安排自及笄以后就嫁与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管家之子。却不想此人狼子野心，在她父亲死后不久就急不可耐的想侵吞她的家产甚至还想要杀了她和她的家人。而她也是在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才偷偷跑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帮我，甚至都不确定能不能见到你，但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要是见不到你，或许我会直接在这棵树上吊死。”清娘的语气在平静中带着些解脱的意味。

“明白了。”子息将自己的斗篷披到了清娘的身上，道：“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家人，也可以让那个人付出代价，让你拿回属于自己的家产。只是杀人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

子息的回答让清娘有些意外，但对于清娘来说能够得到这样的答复已经是出乎她意料的结果了。

子息的想法很简单，对于非人的她来说想要做着这件事并不难。只要自己能够潜进林府将她被困的家人救出来，清娘再一纸状纸将那人告上衙门，就算不判他个秋后问斩判个流放也是毫无问题的。

按照子息的安排她会先去林家帮她救人，而清娘则会直接去官府。不让自己的丈夫察觉到什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这是子息第一次离开自己生长的雪梅树，但她毕竟非人，对于她来说找到林家再简单不过了。后来的一切都发生的很顺利。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清娘回到了林家，她的夫君被判了流放。

“谢谢你。”最后分别的时候清娘将一开始子息送给她的斗篷叠好还给了她。子息也笑着和她告别。本来她以为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清娘。毕竟她并不打算继续参与这尘世间的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见到清娘会是在一个这么惨烈的情况之下。

两人分别不到半年，清娘就再一次出现在了雪梅树下，依旧是一身红裙。只是这一次衣裙却是由她的血染红的。她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跑来的。“为什么？”看着出现的子息清娘只来得及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小贱人，我看你往哪跑。”子息冷冷的看着从不远处追着清娘而来的男人。她认识这个男人，是清娘那个被判流放的丈夫。他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子息难看到了极致的脸色。嘴中依旧骂骂咧咧。但下一秒，他就被从天而降的藤蔓缠裹在了一起。

“你做了什么。”子息的放下渐渐变冷的清娘。走近那个男人，语气冰冷。

“妖怪，妖怪。”这个时候男人终于意识到了子息的不同寻常，语气变得惊恐。

“我问，你对清娘做了什么。”子息冷着脸再一次将话重复了一遍。

“我？”或许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子息脸色中一闪而逝的痛苦，得意战胜了恐惧，他有些神经质的看着已经死去的清娘突然笑道：“看不出来吗？我杀了她，当然还有她的家人，哈哈哈哈，这蠢女人自小就是这么蠢，官府判了我流放又怎么样，我掌管林家多年，她居然认为把我关进去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吗？”

他嚣张至极的笑声在子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戛然而止。子息手一挥束缚住他的藤蔓猛的减少收缩，最后只剩下唯一的一根套在他的脖颈处，将他悬空吊在雪梅树上。

顿时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没有支撑的双脚在虚空中胡乱的蹬着。子息对于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头顶胡乱的折腾，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目之所及之处只有红衣的清娘。那句拼着最后的努力说出的为什么其实是在质问她吧。为什么，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要是那时候他就死了，又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蠢的从来不是清娘，蠢的从一开始都是她。最后子息将清娘带下了山与她的家人们合葬在了一起。黄土盖上的那一刻子息明白了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有的人，他的罪孽除了死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忏悔。心慈手软的下场就是害人害己。

“安息吧，清娘。这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子息瞥过还挂着晃晃荡荡的男人。眼神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