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罗刹鸟篇·婚嫁(1/1)
在含冤死去化为食眼球的罗刹鸟之前,何衿娘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农家女。她是长女,家中还有姐妹兄弟。
作为家中长女,衿娘自小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比自己的同龄人更加懂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于是衿娘年纪轻轻便不仅能够下地干农活,也可以在家将家中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衿娘刚到适婚年龄就已在周遭享有贤惠之名。即使衿娘家境贫寒,来提亲之人也是络绎不绝。
对于这些上门之人衿娘是无需理会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家中父母身体不好,家里地里,事事都需要她去应付。又哪里会有时间去操心这些事情。况且父母也与她说过,家中之事需要人打理,短时间内不想让她嫁人。所以对于成婚这一点,衿娘知道自己暂时是无缘的。
直到这一天,她才做完地里的活,将秧苗种下,满心欢喜的回到家,正要与父母弟妹们说今年的秧苗看起来很不错,只消等到秋收,今年冬天便可以拿些去集市上买,能给家里添置床新棉被,自己还能攒下些体己。加上这些年来她农闲时去城里帮工,也攒下一些私房钱,这样不出几年,等弟妹们能下地干活了自己也就可以嫁人了。
提起嫁人衿娘也不是没有过自己的幻想。同村村头的李家大哥自小与她一同长大,两人也算情投意合。李大哥已经过了适婚的年纪,但因着衿娘没有成婚的打算也言明自己会等着她。
“李大哥。”衿娘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嘴角的笑容都一直挂在嘴边,直到她推开自家摇摇欲坠的木门唤了一声爹娘。
比她的爹娘更先让她注意到的是满屋子的红绸,衿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样的东西不是她家可以用的起的。况且随着这些红绸一起摆放在屋子里的还有不少其他玩意儿。上好的绸缎布匹,金银首饰,还有几大箱子不知道里面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在大红绸缎最上方是一套精致的红嫁衣,外衫上用金线绣着繁花似锦,上方还放了一套华贵的缵金丝镶翡翠的头面。
看到这些东西衿娘其实也都还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自己家中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华丽的装饰。直到她看到放头面的箱子边搁着一份婚书。
“两姓之姻,通家之好。上禀诸天,下启先祖,传承香火,衍嗣绵延。”衿娘其实没有看清这张用混着金粉所写的红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因为她不认识字,就连自己的名字衿娘都是弟弟从书塾回来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才教给她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还记得她弟弟对她说她名字里的衿字是从这首古诗里来的。
何衿娘看见了纸上最后写了自己的名字。另一方上所写的名字却是她认不得的。
“爹娘。这是什么意思。”何衿娘问。
“姑娘,我这是为你找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媒婆打扮的中年妇女见衿娘回来了,在她父母都还尚未开口的时候就立马走近她想要挽上她的手,亲热的与她说些什么:“这可是李太尉家的独子。将来整个太尉家都是他,也自然是姑娘你的。”
“李太尉?”新朝刚刚建立,李太尉作为功臣自请告老还乡自请来到洛安。虽说是自请外放,但皇帝还是给了他极丰富的赏赐。不过在民间,这位李太尉一时之间还尚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
“正是李太尉,他们来……”媒婆打算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
“你不必诓我。”衿娘打断媒婆的话,自己在笑着道:“既然李家如此显赫为什么要来找我这么个穷苦人。”
“这……”媒婆显然被问到了软肋,讪讪着没有回答。
可是即使衿娘再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觉得此事不靠谱,她最终还是嫁去了李家。李家送来的金银被她的父母理所当然的留下了,陪着她去李家的除却一顶花轿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一刻衿娘就知道,她当不了李家的少夫人,只是一个明媒正娶的奴婢。仅此而已。
衿娘入了李家,成了李家少爷李解的少夫人,因为她的父母,早在她回家之前就把婚书都签了。他们这辈子都见到这么多钱,也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有了它们家里的房子可以翻修,弟弟的束脩也不用再发愁,甚至以后娶妻生子也有了聘礼,至于这个嫁过去的女儿她会怎么样,这从来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衿娘出嫁的这一天仪式很是简陋。新郎从头到尾没有露过脸。也就拜堂的时候,衿娘穿过盖头看见了一双精致的鞋。这婚典虽简陋可何衿娘却是满意的,反正连嫁的人都不是她能选择的,排场什么的还有什么重要的。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盖头掀开的那一刻衿娘才知道为什么李家会不顾及门不当户不对来求娶她了。因为李家公子李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盲人。因着小时的一场大病,他患了眼疾,再也没能见过光明。李家倒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只可惜门第相当的人家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盲人,断送她的一生。
李太尉入洛安任职。途中听闻何家有女名衿娘,能干踏实,素有贤惠之名。李家思索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何家,不仅是觉得踏实的衿娘能够好好照顾少爷,更是因为何家家境贫寒,他们知道,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何家就能感恩戴德的将女儿的婚事出卖。事实证明,他们想对了。
面对李解其实衿娘想的也很简单。既然婚已经结了,未来是什么样她接着就是了。况且李解虽然眼盲但却为人不错,也不曾苛待自己这位新进门与他素未谋面的妻子。既然如此,自己全当多了个人需要照顾罢了,况且这里的生活条件可比在家好太多了。
衿娘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木镯子褪下,擦了擦眼角。扯出了一抹自己的夫君并不能看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