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人生死夜(1/1)
第二站,三平村,因长老泡过的温泉而扬名,家家户户墙上用红漆涂着类似于“为人民服务,为社会添砖加瓦”的提气口号,四分之三的年轻人到大城市闯荡,淹没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挤满三教九流的繁华街道,老人腿脚不灵便,为金黄的麦田奏响劳动的欢歌,虽有现代机器之助力,年轻人的勤劳能干,浩浩荡荡的大生命,闲不下来的优良作风总让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农民找活儿做。
不愿背井离乡的年轻人构成了三平温泉的中坚力量,城市人在十月份慕名而来,喝一口温泉水。呀,水是甜的,我尝过,我沾光。很多人这么想,村民赚人家钱,有句话不当讲,他们只闻到臭鸡蛋味,也就是轻微的硫化氢味。
“强,对特局的直系领导还剩几个?”子楠用天使吻过的手擦拭我的背部。情侣包间,隔音,不隔情。
“知天命的在公安厅,在坎上的引咎辞职,几只变色龙,暂时用深色颜料涂满全身,只待真龙出世,洗去异色。”鹰派左倾,鸽派右倾,资敌派态度暧昧,龙在地方走一走。
“王乾到底是哪头的?”怀疑的种子埋下,问号越来越大。
“零。”她的手停顿,瞪大双眼。命运的大摆锤惊醒了呼呼大睡的心。
“老首长在纸上画了不止一个零,一条线,连成串。”游到我身前,抚摸我的右眼,她抱紧了我。
水花四溅,一滴温泉水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在加厚墙板上戳出一个透明窟窿,俯冲至走廊的地板上,为一摊鲜血融化。
一只赤条条的分不清雌雄的人型生物口吐鲜血,全身也为血红覆盖,脑皮悉数脱落,爬满白花花的肉蛆的脑子一晃一晃的,两个凸出的紫色眼球提溜转。
它缓缓拉开一个包间的木门,迎来一声“谁啊”,任由鲜血喷溅在白色的门板上,低吼一声,扑了进去,引来女高音的尖叫。
包间里,血手掐住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的右臂,用力一扯,肱骨以下的部分落入水中,另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进女孩张得老大的嘴,拽下舌头,又将她摇摆不定的身体抛入水中。
躲在墙角的男人露出满是唇印的大肚腩,拾起一个铁椅砸中怪物的头部,使出吃奶的劲,连滚带爬地出了包间,带着哭腔高声喊道:“有怪物!”
对面包间的门开了小口,一个金发壮汉的半个身子露了出来,怒视那个哭爹喊娘的家伙,把视线移向旁边,失声惊叫:“妈耶,什么鬼东西?”
血人摇摇晃晃地向他扑来,只见他扯下浴巾,抽在它的掉渣脸上。身后,一个猫眼卷发的漂亮女人飞过来一把银色手枪,他转身稳稳接住这个大杀器,“啪啪”,枪口吐出胜利的火舌,怪物的脑子爆浆,低吼声戛然而止。
“老兄,又见面了。”凝重地盯向地上的血人,我胃里倒是没有翻江倒海,子楠眯起了双眼。
“刘哥啊。”他竟心生感慨,“真没见过比它还恶心的怪物。”
猫眼女人扭动腰肢,迈着猫步,惊讶地“啊”了一声。
“仙桃,约会被搅了,开不开心?”我不怀好意地怪笑。
“哟,刘哥呀。”她吐了吐舌头,剜了我一眼,又故作惊喜地失声道,“嫂子也在啊。我们可好久不见了。”
一小时后,我们四人被村主任请到会议室密谈。对方三十出头,白头发却冒出来好几茬。
见无人开口,我正色道:“您,知道那个怪物的来历吗?”
“领导。我听老爷子提过,若干年前,七个强盗逃到了村西头的无名山洞,触动了先人设置的机关,被血水淹死了,怨气未消,化为血人。这只是一个传说,我当故事听呢,谁知道……唉。”他皱眉,盼着好消息,坏事却上门。
“这样,把村里的人集中到安全的地方,不要慌,警察很快就到。叫一个胆儿大的后生,指个路,我们去解决问题。”
二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飞驰而来,停在村口,三辆桑塔纳公安用车远远地跟着。袁伟民上前握住我的手,热情似火,说道:“李队忙着处理妖女族的案子,人手不太够,我只带了三个人。民警的同志协助我们行动。”
夕阳西下,晚霞流光,魑魅魍魉纷纷现身,暗藏杀机的角落欢迎无家可归的精神乞丐入住。赵四和刘蕊在白潮河边注视着钓鱼老叟打瞌睡,四只眼成豆状。
“尼尔水怪,友好生物,怎么会伤人呢?”心生疑惑,他摩挲下巴,清澈而愚蠢的发肿眼睛引来她不怀好意的歪头一笑。
“它们在黑市上的价格卖到了七千万人民币一个。幻化成人翩翩起舞的能力不可思议,能提炼出某种让美容产品更具活力的激素的薄皮对于资本家就是香饽饽啊。”她叹了口气,只觉上面三令五申,禁止伤害尼尔水怪的努力成了无用功。
鱼竿剧烈晃动,老叟从睡梦中惊醒,轻车熟路地钓上来一条成年鲈鱼,慈爱的心与眼放过了这条贪嘴鱼。
“大爷,您这钓了又放,吃不着鱼呀?”赵四仔细打量他的双眼,咦,假眼。
“年轻时,我是个水手,捕鱼,吃鱼,可享口福了。有一天,吃腻了,乏味了,生活好像没有乐趣了,我突然发现,过程,而非结果,送来真正的快乐。”摇头失笑,他收拾好垂钓装备,走远了,影子拉长又随风消散。
一只白鸽落在河边,歪头打量赵四,点了三下头,飞远了。
他神秘一笑,吻住她的嘴唇,逗得她脸红心跳、呆萌地盯着他,得意洋洋地说:“胖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走就走,两人叫了辆出租车,跟打津城来的老司机聊了一路,在拳馆正门前下了车。
刘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揽住他的肩膀,歪头笑道:“没看出来,黑白通吃。”
出示了黑卡和银卡,乘坐电梯至负五层,他懒洋洋地开口:“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四哥,请进。”阿发单手接过一张百元大钞,弯腰致谢。
他挽着她的手,寻了处无人的角落就坐,没出一分钟,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勾走了一群单身狗的魂,在他们对面坐下。圆润精致、吹弹可破的脸,较宽的额头,纤细的半弧眉,内双眼,高挺鼻,大鼻孔,丰满的嘴唇,较为突出的下颌骨。
“‘白雪’,叫胖爷来,啥事?”他用余光注意到刘蕊的气息紊乱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有水怪案的关键线索。”她瞥了眼刘蕊的胸口,低头瞄了一眼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笑得灿烂动人,引来刘蕊的磨牙声。
“条件是什么?”
“中心城保卫者的线人情报。”
警惕心一惊,刘蕊拍桌而起,逼问:“你是什么人?”
“你惹不起的人。”她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挑衅式挺胸,直视刘蕊。
他连忙打断两人的交锋,对刘蕊耳语几句,见她了然于心,呼出一口气,冲着“白雪”埋怨道:“四处撩拨人,够闲的嗬。”
“应了,郑家欠你们一个人情。让那位考虑考虑,明后天,我还会来。”可恶的女人溜了,赵四抬眼,钟表坏了,时间停在零点。
“怎么了?”她见他失神,晃了晃柔荑。
“零是个好数字,无中生有。”他邪魅一笑,令她摸不着头脑。
想不明白,暂时搁置,精力是有限的。搜了十几分钟,我们把无名山洞翻了个底儿掉,啥也没找着。
“只有一个?”金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仙桃茫然,环顾四周,子楠在敲打石壁,侦查一队的人松了口气,一个总比一堆强,几个二十出头的民警把怨气摆在脸上,被带队的师傅瞪了几眼便收敛了许多。
子楠沿着靠东的石壁敲打,行了二十五米,摸着一块轻微凹陷的椭圆形区域,高声喊:“这里!”
示意所有人退出山洞,重重敲击它,过了十五秒,我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向洞口冲刺。
“围住洞口,看见活物,开枪击毙。”出了洞口,取下手枪,我转身紧盯幽暗寂静的洞穴。
一秒,两秒,三秒,低吼声如我所愿响起。一声,两声,五个人影左摇右摆,“啪啪”声不绝于耳直至对方咽气。一名民警出乎我们的意料,奔过去检查情况。
“回……”老民警话末说完,便见徒弟被一个血人扑倒在地,脖子被狠狠掐住。
连开三枪,我打烂了它的半个脑袋。那名民警面色苍白,干呕异物。
“年轻人,真有活力。”脏话说不出口,也不合时宜。
“七个人,对上了。”金龙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道,“打完收工,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