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1/1）
屏翳面上一怔，他晓得她不好糊弄，但未曾想她是这般的神情，一时之间，倒有些恍惚。良久，他抿了抿唇。
“妖龙一族不假，可你身上两道传承血脉......。”
话未说完，但听的人却何等聪明，她收起手，定定地看着那双墨黑的眸子，如此阴柔的面庞，若是换上女妖的着装，在这妖邪四溢的妖龙族，怕也是一等的绝色。
屏翳紧咬下颌，这事儿......他阴柔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嘲讽
“我阿爹确是妖龙族上一任的族长，和我阿娘也确实遥遥一见便倾心，只是......”屏翳面如铁色，顿了顿。
“他们二人身份悬殊，我阿爹是妖龙族的一族之长，在结妖侣一事上，自然族内有着一定的规矩，而我阿娘......”
“莫不是妖龙族内，嫌你阿娘出身不好，不同意他们二人在一处？”九姒光华璀璨的眸子一沉。
“若只因此，他们也不会这般......”屏翳眸光一闪，眼中尽是愤恨。
九姒微微侧目，静静地等着他的话。
“我阿娘......来自仙族，自娲祖创世之初，神族为尊，仙妖二族并列，听神族诏令，可仙妖终归来自两族，修行一事上，灵力流经经脉不同，甚至，许多术法还是大相径庭的......”屏翳目光冷若寒冰，脸上却是挂着阴柔的笑意，嘲讽的神色深重。
“所以，妖龙一族阻挠你阿爹与阿娘在一处？”九姒眨眨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屏翳。
这事儿，她是听闻过的，仙妖是这三界的两大族群，他们其中又有着许多的种族，在结情缘一事上，众人并不在意种族，但却十分在意族群。
换而言之，他们可以接受同为仙族或者同为妖族的其他族群，但绝不允许仙妖异族相结合，究其根本，是两族修行差距天壤之别，妖族靠着妖丹，仙族靠着仙体。
二者相结合，其后代若是承了一方的血脉倒罢，若是承了......
九姒想到此处，陡然间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翳，若是承了两方的血脉，便是逆天而为......
屏翳眯了眯眼，眼神之中却含着几分嘲讽。
没错......他便是那个不仙不妖的怪物！
“我阿爹便是自削族长之位，也要同我阿娘在一处。”屏翳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
“我阿爹已然到了快要晋神的境界，妖龙一族千万年来，只出了他一个灵根深厚的妖龙，妖龙一族钦佩实力雄厚的人，能在万年间便达到快要晋神的阶品，他们怎肯放他离去，便也只得同意他们二人的情缘。”
屏翳眸光黯淡了几分
“但，他们提出了要每年在妖龙族挑选几名出色的妖姬送进洞府之中，以便妖龙一族血脉得以传承。几百年间，送入洞府之中的妖姬无数，我阿爹并未正眼瞧过一下，只是满心满眼地对待我阿娘。”
九姒将银簪拔下在手中把玩，宁愿众叛亲离也要选择的人......
屏翳看出九姒眸中的情绪，嘴角的嘲讽的笑容更是上扬得厉害。
“是啊，宁愿放弃族人与尊贵也要在一处的人......”屏翳眸中忽明忽暗，冷笑着
“只也不过也就几百年而已，几百年后，我尚在壳内之时，他便主动召进无数妖姬，美艳的妖姬在洞府中成群，我阿娘只得将我带至此处孕育，此处——是当年他们二人两情缱绻之时共同修筑的。”
屏翳指间幻化出无数水滴，水滴在空中凝聚成形，俨然是一滴滴的水镜，他抬手随意地点了点一滴水珠，水珠顿时展开......
“说来无用，我花了几百年方才破壳，破壳之时......”
“阿然，你来了......”一袭素白纱衣的女子目光苍凉，如同冬日里的绵绵细雨般冰冷刺骨，在见着来人时，空寂的目中才跃然升起一股暖意，踉踉跄跄地朝来人扑去。
他，终究还是在乎她的，也是在乎他们的孩子的。
一袭灰色衣袍的男子大步跨入殿内，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扑上前来的女子，男子身材伟岸，五官清秀中带有一抹俊俏柔美。
“算算时辰，还有一炷香的工夫。”
男子淡漠的话语没有半点温度，看了眼正殿之上白色的蛋，蛋身有着明显的妖龙族族纹，在一侧的坐榻之上坐下，手中却凭空捏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
素白纱衣的女子苦笑，木然的转身，他倒是卜得一手好卦，看着那个坐在坐榻之上品茶的男子，男子沉静冷淡的模样，让她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温和柔美的人重叠。
深吸一口气后，她也随着坐在一侧，手中也幻化出一杯茶水，雾气弥漫间，她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她也不知是蒸腾的雾气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在低头抿茶的间隙，一颗晶莹的水珠落入茶水之中。
一炷香的工夫很快便过去了，‘咔嚓’一声脆响，那颗白色的龙蛋终是裂开了一点缝隙，缝隙缓缓裂开，却瞧不见里头的身影。
男子听得此声，未见壳内的身影，他只得将手中的茶盅放下，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正殿之上而去。
素白纱衣的女子亦是屏住呼吸，柔美的眸子怔怔地盯着龙蛋，纤细的手紧紧地抓着茶盅，仿佛要将茶盅捏碎一般。
忽而，一双有着细鳞的翅膀从壳中扑闪出来，身形却被余下的蛋壳挡住，男子眸中一喜，步伐稳健地朝上而走，当他到达蛋壳面前之时，却久久地立在那里。
‘咔嚓’蛋壳完全碎裂的声响在殿内回荡，因着男子挡住视线，素白纱衣的女子并未看见蛋壳碎裂的一瞬间，但她仍是翘首以盼，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想朝里多看看。
半晌，灰袍男子立在那处没有动作，蓦然，略微颤抖的指间一股带着水汽的灰色妖力缠绕，往刚刚破壳的小生灵而去。
素白纱衣的女子一愣，显然未曾料到他的动作，但舐犊情深的本能让她快速扑在碎裂的蛋壳之前，生生接下灰袍男子的一掌。
“你要做什么？他是你儿子！”女子嘴角溢出鲜血，眸中腾起一股怒火，他厌弃她也罢，怎能对刚破壳的亲儿子下此狠手。
灰袍男子面色铁青，眸光阴冷地瞪着女子，那浓烈的怒意似要看穿她向她身后的孩子射去一般。
女子随着他的目光，僵硬地别过头往蛋壳的方向看去，忽而身形一怔，但不过一瞬，仍然坚定地立于碎裂的蛋壳前。
灰袍男子眸中冰冷，厌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她倔强而坚定的眼神中，他知道，除非今天他能杀了她，不然她就算是有一口气，都要护着那个孩子。
他下颚紧绷，良久，围绕在指间的灰色水汽散去。
冰冷的眼神扫过眼前的女子，随即转身，灵气散开时，他寒声道“我与你，情缘已尽，这逆子，乃是逆天而生，早夭的命格。我今日便留他一命，日后造化如何，自当天定。”
情缘已尽......
早夭的命格......
话音在殿内回荡，灰袍男子却早已消失得无半点气息。
素白纱衣的女子木木地看着那早已空荡荡地坐榻，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拱她，她才回过神来，将身后的小兽抱起，背生双翅，翅无羽却长着细鳞，透亮的翅膀之下，是一圈白胖的身体......
屏翳又抬手点了一滴水滴......
一青衣小童在院中修炼控水之术，院中桑树成片，经雨水一番冲洗，片片桑叶沾满了露珠，阳光洒落间，喷吐着金绿的火焰，摇曳闪灼。
青衣小童步履悠然，肤色白皙细嫩，不是病态般苍白，而是如玉般柔婉，清秀的柳眉似剑飞扬，张扬间又精致柔和，秀气的容貌一时之间倒分不清男女。
“翳儿，今日的术法可温习了没有？”一素白纱衣的女子蓦然现身于石桌前，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笑意晏晏地看着在桑树下聚拢水珠的青衣小童。
“阿娘，翳儿早起时就温习过了。”
青衣小童将指间凝聚的水珠置于空中，朝坐在桌前的女子奔来。
女子接住小童，刮了刮小童秀气的鼻子。
屏翳看着水镜中的一幕幕，眼间雾气弥漫，怔怔地不知所措。
远处一小水滴飘到屏翳面前，屏翳神色一顿，指间轻触。
一处陌生的殿宇之中，青衣小童浑身浸湿，青衣之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小童指间鲜血横流，他却并不在意，只是颤抖着身子，双眼迷茫地四处走动，嘴里低低地唤着‘阿娘’声音颤抖而微弱。
他想踏出殿门寻找，却见一张大网猛的罩了下来，几个裹着墨绿衣袍的青年，手中扯着黑网的一角，对着小童就罩了过来。
那网上有着无数的铜铃发出叮当的响声，每个铃铛旁边都有一块鳞片，现下似乎发动起来，冲天的火光瞬间冒起。
青衣小童顿时眸中泪光闪烁，慌乱地抬手抵挡，在他指尖抵挡之时，一阵阵水光涌出，无数的水滴在空中凝聚，化为凌厉的水剑朝控着黑网的人而去。
那些青年看着如此强大的凝水之力，眸中诧异万分，面面相觑
小童趁着众人愣神之际挣脱黑网的束缚往殿外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在身后不见那些人的身影后，他怔怔地趴在石柱后才粗粗地喘着气。
抬眼间，看见阿娘从远处而来面向于他，正要奔向阿娘的时候，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传来......
“阿然，翳儿是你儿子，你既不愿认他，我也不怪你，可今日将他诱骗来水雾殿，这又是要上演哪一出？”
素白衣衫的女子眼神凌厉地看着眼前灰色衣袍的男子，语气明显带着嘲讽的怒意，但并未着急寻找孩子。
灰袍男子清秀的五官带着些许苍老之态，抬手挥动间，女子身前漂浮着一把石椅，一水波纹的茶盅出现在女子手边。
“今日，是我妖龙族后嗣破壳之日，他.......既然承了我族血脉，自然应当来的。”灰袍男子不理会女子的怒意 ，自顾自地坐在自己身边的石椅上，手中捏着茶盅品着。
女子冷哼，唇边浮起一抹嘲讽
“你我义绝情断了数百年，翳儿如今好得很，什么承袭你的血脉？他是我天蚕族的后人，承袭的是我天蚕族的血脉，与你无关，与你妖龙族更是没有半点关系，承袭你血脉的人，今日方才破壳，翳儿可没这福分！”女子眼眸闪了闪，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你若如此想，也便由你。”灰袍男子目光沉沉，握着茶盅的手却泛白。
“哼，若是一会你洞府中有什么妖姬来纠缠于我，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女子起身，将手里的茶盅往男子的方向重重一甩，转身离开。
茶盅却在靠近男子半步的距离悬于空中，然后化为水汽消失。
石柱后的青衣小童面色煞白，墨黑的眼瞳死死地盯着那灰色背影，那背影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容貌，但从那控水出神入化的境界，他便猜出些许。
阿娘说他承袭了父君的灵脉，他父君控水是不死之境乃至三界顶厉害顶厉害的人，今日那个说是他阿叔的人也说他先天灵根。
怪道阿娘从不让他出桑雾殿......小童正要朝那院中灰色的身影而去，却被一道身影打晕......
屏翳眸光清冷，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手一点，那滴水珠便消散开，随即又汇聚成型......
青衣小童缓缓睁眼，只瞧见眼前是一巨大的水池，雾气弥漫，似乎是沐浴用灵池，灵池中央，泡着一颗灰色的蛋，灰色的蛋在水中沉浮，蛋身之上赫然有着妖龙族的龙纹。
小童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有些疼，发现自己被黑网罩着，这黑网便是方才殿门前的那张，那几个墨绿色衣袍的青年在远处围着争执着什么，他们用着妖龙族的密语。
小童不明就里，晃动的那几下却使得黑网收的愈发的紧，铃铛叮当作响，几个青年看见他醒来，其中一人便枭枭的笑着朝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