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寒门无双（1/1）
耀武十年春，川国科考落下帷幕。
放榜之日，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披红挂彩，好不威风，有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当然，也有人寒风萧瑟，名落孙山。
川国上昭城最东边有一座宏伟壮观的巨大城门，名为归家。乃是川国建国之时，祖帝亲自下令，并亲自参与修建的。
乃是为了专门迎接在外战死英烈，魂归帝都。
在门外，两根巨大的黑曜石石柱一左一右冲天而起，自建成之日便没人知道这两根石柱究竟有多高，据说每回来一个英烈上面就刻一个名字，到如今上面已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在石柱后面是两根粗大的铁链拉着的吊桥，吊桥后面是漆黑而巨大的一左一右紧闭着的两扇城门。两扇城门上均刻画着一条金龙俯首垂泪的图案。
此时一年轻的青衫儒生，正背着一个书箱站在归家城门之前，高昂着头颅，双目怔怔的看着这巨大的城门，以及高大的黑曜石柱。
“欸，又失败了，看来这天下真的没我容身之处啊！”
儒生呆呆的望了许久，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难道真的要回家去了吗。”
儒生垂下头来，掂了掂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几枚铜钱，脸上满是落寞。
…………
几日过后，一座小城里来了穿着破破烂烂的青衫儒生，儒生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显然好久没有吃过饭，喝过水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背着个书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放满了书，纵使快要饿死了，他也未曾打过买书的主意。
儒生艰难的找了个墙角坐下，自顾自的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随后便抽出一本书来，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自身的饥饿，周围的嘈杂，在他拿起书的那一刻，都对他再无影响。
儒生读的正入神的时候，一个樵夫背着一大捆柴火，自顾自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穷书生，都成这样了还读书呢？”
儒生没有搭理他，反而看书看的更加认真。
“哟哟，穷书生还是个聋子。”
见儒生没有搭理他，那樵夫却是自顾自的说个不停，言语之间，不是对儒生的辱骂，就是对他的不屑。
对于这些，儒生也是静静听着，然后淡然一笑，随之又继续认真的看书。
说了许久的樵夫见他没有反应，也自觉无趣，主动停止了他那不当的言语。
但没事干了的樵夫，很快又盯上了儒生的书箱。
正当他小心翼翼的，试图触碰他的书箱时，儒生突然变得勃然大怒。
见他要动自己的书箱，儒生反应极快，一手护住书箱，一手护住自己，继而义愤填膺的说“兄台也不是个普通人，却在此行这普通之事，想必应是有要事待办，若兄台还要苦苦相逼，我定立即招人前来，让兄台要办的事就此结束。”
听了这话，那樵夫欣慰一笑，“是个人才，又有骨气，我欣赏你，可愿随我走。”
儒生问道“随你走，去哪儿”
樵夫回答“飞黄腾达。”
儒生愣了一愣，急忙强撑着起身，恭敬一礼，“敢问兄台名讳。”
“雷其华。”
…………
雷其华领着儒生来到了城墙脚跟下的一个馄饨摊，点了两碗馄饨悠哉悠哉的吃着。
儒生飞快的把自己的那碗馄饨吃完，尤显意犹未尽。
他见此情形，把自己的那碗馄饨也推给儒生，儒生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吃。
从他这大快朵颐的样子，可以看出来，他真的是饿坏了。
“不着急，慢慢吃，有的是。”
雷其华呵呵一笑，大手一挥，又叫了好几碗馄饨。
等到七个空碗高高堆叠，那儒生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我还没问你，姓甚名谁呢？”
见他吃饱，雷其华才端起一碗，一边吃着，一边问他。
儒生立刻恭敬应答，“在下寒门无双”
“行走于天下之间，奔波于列国之地，只为求一前程。”
雷其华听了他的回答，眉头一挑，仔细询问，“姓寒门，哪个寒。”
儒生微微一笑，“寒暑四时，天命有常的那个寒。”
“哦！那你和天机城，有什么关系。”
寒门这个姓，在这个世间极其少见。
但天机城内所有的人却都姓寒门，这儒生说自己姓寒门，所以雷其华便将其与之联想到了一起。
儒生寒门无双满面纠结，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因此许久不曾回答。
雷其华见此，心下了然，“不想回答算了，每个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尊重你的秘密。”
听到雷其华不在追问，寒门无双顿时如释重负，愁眉不展的俊脸，此刻也是挂上了一丝爽朗，“您是聪明人，想必您早已有了答案。”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
两人对视一笑，皆是释然。
此时，馄饨摊的摊主前来收碗，雷其华笑呵呵的问摊主，“老板可是山里人。”
摊主手上动作不变，神色如常的回答，“客官也是？？？”
“敢问客官住的那座山，门前又见几座山。”
雷其华依旧笑呵呵的回答，“在下住的偏僻。”
“住的是无名山，门前不见山。”
那摊主迅速收好碗筷，语气变得恭敬了一些，“听说最近山里猛兽横行，还有一只大老虎，客官可要注意安全。”
“多谢摊主告知。”
雷其华起身一礼，说完就走。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市井街巷之中，寒门无双小心询问雷其华，“刚那摊主，是你的探子吧！”
雷其华微愣，“你看出来了。”
“你穿着这一身樵夫的衣服往那儿一坐，那摊主却还问你是不是山里人。”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有问题。”
“不是在对暗号，就是在发神经。”
他越说越来劲，越说雷其华就越欣赏他。
这样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出本质的人，绝对是少有的聪明人，而他面对欺凌又不卑不亢，冷静成稳。
这让雷其华相信他绝对有大智慧。
“那你猜猜，我乔装进城，又是所为何事。”
寒门无双立即回答，“我听说，这城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想必，你来此，多半是因为此中缘故。”
雷其华静静的听他说完，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坏笑着说，“你真的是个聪明人。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您过奖了，咱们彼此彼此。”
他一边自我谦虚，一边紧跟着雷其华的脚步，两人逐渐没于人海。
寒门无双与雷其华两人不停的走街串巷，穿堂过户，直到日头高照，也在市井街坊之间不停的闲逛。
别人逛街都是东看西瞧，手里大包小包的，这两人却是只顾往前，从不乱看，手里更是空空一物。
一个带剑的樵夫，一个穷酸的儒生，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现在却走在一起，还在这市井繁华之地不停的恍若无人的走来走去，自然是引起了许多好事者的关注。
一处酒楼有个靠窗的位置，那儿坐了个老妇，正在满面愁容的独自饮酒。
老妇此刻双眼迷离，脸颊绯红，一看就是饮酒而醉。
老妇虽然迷迷糊糊，话语不清，但眼中却满是愤怒。
“啊～”
突然老妇发疯似的大吼一声，把面前桌椅尽数掀翻，酒壶杯盏，破碎一地。
潺潺的酒水随之缓缓流在她的脚下，宛若一片镜子，将她佝偻的身躯清楚的映射进了她的眼里。
“哈哈哈”
看到自己佝偻无力的身影，那老妇突然大笑不止，颓废的坐在地上，满是凄凉。
刚刚被她惊到了的一众酒客，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顿时就有了底气，一个接一个的对她不停辱骂，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
老妇对此好像也不甚在意，只是痴傻的坐在原地呆呆的笑着，对这发生一切的是冷眼旁观。
骂着骂着，甚至还有人感觉不过瘾，欲要动手打她。
幸亏酒楼老板将之拦了下来，不然这老妇怕是要血溅当场，也说不定。
“欸。”
见她这幅模样，老板惋惜一叹，先是吩咐下人收拾这散落了一地的酒水与食物。
随即又把窗户打开，一股清凉的微风缓缓吹过老妇绯红的脸颊。
清风拂过，老妇好似酒醒三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正要离开，却听见还在窗户边的老板低声呢喃，“那带剑的樵夫和儒生，我都看见了好几次，怎么还在到处逛。”
“又不买东西，又不卖东西，他们究竟逛什么呢？”
“也是奇怪了，一个樵夫都带着一把剑了。”
老板正思索间，那老妇却是突然凑了上来，把那老板都吓了一个激灵。
“哎哟喂。”
老板惊恐的拍了拍胸脯，又见老妇看的入神，不由得问道，“您怎么也感兴趣？？”
老妇没有说话，仔细打量了那两人许久，心中似是在不停盘算着什么。
老板见她不答，自觉无趣，正要离开，老妇却突然给了他一锭黄金，“劳烦您，请他们上来一叙。”
老板满脸狐疑的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正是那带剑的樵夫与儒生。
路上，雷其华突然问寒门无双，“我们都逛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问问我究竟在做什么。”
寒门无双手捧书卷，眼都不抬的回道，“钓鱼嘛，总要有点耐心。”
“再说了，主子要做什么，下人不需要知道。”
“下人只需要知道，主子要我做什么就好。”
听了他这番话，雷其华轻轻摇头，“在我这里没有主子与下人。”他突然转身面对寒门无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死死盯着寒门无双的有些灰暗的双眸，“在我这里只有兄弟与敌人。”
雷其华双眸如火，紧紧的盯着寒门无双的双眸，似是要从中找出什么，又似是要从中点燃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雷其华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么，寒门无双，你是要做我的兄弟，还是我的敌人。”
“我……”
寒门无双被他这气势震慑的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雷其华对此毫不意外，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继续往前走去。
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寒门无双原本灰暗的双眸里，依稀有了光亮，那是信仰的光辉。
随即，他毅然决然的扔掉了手中的书，又把背后的书箱都一并扔了，此刻的他，或许已经不需要再从这些书里面来寻找信念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
做完一切，他对着那越来越高大的身影，躬身一礼。
然后，快步的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一并走向太阳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