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希亥的平凡日常（1/1）

陈希亥是太和殿的二等侍卫。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坐着喝茶，半个时辰巡逻一次。

每天早晨入宫，傍晚回家。

他的家在京城的大帽儿胡同，来回路上还要经过一道道门，问候一处处人事。

所以他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晚上很晚才赶回家。

虽然这样辛劳，他一个月的工资并不多，还有大部分都用在宫里的人事上。

仅仅是为了给顶头的一等侍卫阿布达送礼。

他必须谦卑地做人，因为他是个汉人，本来就比那些满人低。

他以前觉得二等侍卫的职位很牛逼，但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

看到其他三等四等侍卫被高等级的满人纨绔子弟欺负，他才能想象得到外面的汉人平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虽然他是二等侍卫，别人对他也算客气，但也不敢去欺负他。

但是自从他送了唯一的女儿陈灵心进宫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有一天早晨，陈希亥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阿布达走到他的座位旁边。

太和宫有十五个二等侍卫，只有阿布达是一等侍卫。

陈希亥的座位是在二等侍卫中排在最后面的，靠近门口。

一般有事就让他去做，因为他是汉人。

阿布达有单独的屋子休息，一般不会来这里。

即使来了，也是和其他二等侍卫们说话，很少来找他。

阿布达走过来对陈希亥说：“陈希亥，听说你家里进了个姑娘？”

阿布达喜欢直呼汉人侍卫的全名，因为他们通常只有一个字的姓氏。

阿布达的兄弟在内宫告诉他，今年新来的几个秀女中有一个陈答应非常漂亮。

用汉人的话说，她有着美丽的容貌。

阿布达才得知，这个陈答应是他手下的二等侍卫陈希亥的女儿。

以前他并没有太注意陈希亥，尽管他经常给他送钱。

在宫中给他送钱的二等侍卫、三等侍卫，甚至四等侍卫蓝翎侍卫实在很多。

他这次仔细看了陈希亥，才发现他长着一张白净秀气的脸，难怪他能生出一个美丽的女儿，还让她进了宫。

于是他非常罕见地和陈希亥开始交谈起来。

陈希亥连忙让座给他，还为他准备了一杯干净的茶。

"是的，我的女儿就是储秀宫的答应。" 陈希亥回答。

"听说你女儿的外貌非常美丽？" 阿布达好奇地问道。

旁边的几个二等侍卫也凑过来听。

陈希亥脸有些发红。

阿布达亲自问了一遍，陈希亥不敢撒谎。

他结结巴巴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巧的画像。

这是陈希亥在陈灵心进宫之前，请一位街头绘画的落魄书生画的。

画上的陈灵心端坐在树下，微微一笑。

那位书生画完之后，死活不肯收钱。

陈希亥起初还有些过意不去，但那位书生却说，能够一见到小姐这样的国色天香，他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陈希亥对他的话感到轻薄，立刻拿起扫帚把他赶了出去。

然而，他一直保存着这张画像，每当他和夫人想起女儿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众人都凑过来看，这是一张白底的画像，有点像西洋风格的绘画，画着一个彩色的绝世美人。

她坐在树下，嘴角微笑，让人着迷。

陈希亥担心这些大爷们会说脏话，但他们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些俗气但不粗鲁的话夸赞陈灵心：

“美人！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美！”

“汉人的姑娘就是漂亮！”

也许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嫔妃，也许是因为她有女子的气质，令人不忍亵渎。

陈希亥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被夸的不是他的闺女，而是他自己一样。

从那以后，他觉得众人对他的态度都客气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今天一大早，他准备去宫里，皇上的圣旨传到了他家。

皇上提升他为一等侍卫，还赏了他家五十两金子。

他父亲是随太宗进紫禁城的，可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怎么会记得他？

唯一的解释是，皇上看重陈灵心，所以对她的母家施恩。

他知道自己的闺女已经被封为常在，受到皇上的宠爱。

没想到宠爱如此深厚。

一等侍卫，那可是正三品的官职。

他从此再也不用看太监的脸色，也不用怕侍卫，还有谁敢欺辱他了。

他还可以带着两个儿子进宫当差，让他们有个正经的官职，就算是四等侍卫也好。

两个小儿子也能有钱去读书，将来若能考上科举，陈家就能光宗耀祖了……

陈希亥抱着一等侍卫服制，像个傻子一样开心。

这天，他先去了乾清宫外。

本打算太监通传了之后，他在外头对着皇上正殿磕个头就走。

??皇上不会亲自见一个一等侍卫。

没想到，李德全亲自见了他，叫他进去当着皇上的面磕头。

皇上要见他？

他惊喜地跟在李德全身后进了乾清宫。

青年皇帝勤政，坐在书案后批折子。

见他来了便道赐座，和气地和他拉了几句家常。

陈希亥把家底都兜出来了，连大儿子八岁还尿床皇上都知道了。

皇上看着这个穿豹补子的新一等侍卫，有些好笑。

他终于知道陈灵心这么单纯直率是从哪里来。

皇上见他已近中年，但仍有几分白净秀气，看着不像侍卫，像朝中的汉人学士。

以诗书相问，陈希亥对答如流。

皇上想着把他弄去当文官，会不会更好。

陈希亥出了乾清宫，到他平素当差的地方。

太和殿的侍卫所。

看到他戴了新的蓝宝石顶戴，官服的补子也换了豹绣，侍卫所里二等侍卫都拥上来，请安。

从前和他身份一样，却看不上他的人，现在也在他面前请安。

陈希亥请大家起来，看见阿布达从屋里快步迎了出来。

“陈兄，你可不是一般人啊！”

大家都知道，不一般的是陈希亥的闺女，不是他自己。

能生个好闺女，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

他们家家都有闺女，可谁家闺女有陈家的俊？

要是不出意外，陈希亥这位置，还得往上升。

阿布达改了称呼，陈希亥也按着他一样改过来。

“多谢阿布达夸奖。”

他看着两人同样的顶戴，衣裳上同样的补子，腰杆子终于硬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