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飞鸿踏雪泥（1/1）

翌日晌午。 萧惊鸿是在悠悠笛声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那人身长七尺七寸，外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内穿雪色蜀锦金丝绣边广袖长袍，丰姿潇洒，气宇轩昂。背对自己，倚窗吹笛，洁白的雪花洒落在他的肩头。支摘窗半遮半掩，窗外飘雪簌簌落下。那人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停下吹奏。只见他手腕灵活地将笛子潇洒一转，转身缓缓向自己步来。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剑眉龙鼻。观他气质，犹如雪山上的千年冰湖湖泊，清幽淡雅、冰魂雪魄。乌发如瀑，一半披散，另一半用一支白玉鹰首簪于脑后束起，鬓角落下几缕飘逸洒脱的龙须刘海。腰间一枚青玉螭龙纹鸡心佩轻轻摇曳。

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室内焚着香，隐隐约约有股清幽淡雅的雪中梅花香，一缕阳光洒在此人身上。

一般来说，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想要存活下来，就得有坚韧刚毅的生命力。陌雪原上的百姓从小骑马狩猎，与豺狼虎豹厮杀搏斗乃是家常便饭，故而性格粗犷豪迈的居多，像他这般斯文儒雅的倒是十分少见。

萧惊鸿下意识地瞥了瞥自己的衣袍，见完整依旧，这才松了一口气。

六月飞鹰一双锐利的鹰眼，将萧惊鸿的全部动作看在眼里。他嘴角微微一抿，若有若无地笑道：“感觉如何？”

萧惊鸿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

萧惊鸿问道：“是你救了我？”

说完掀开被褥，六月飞鹰想要扶他起来，被他推开了。好心去扶，还被人推开，若是换作别人，会觉得他不识好歹，早就生气了。不过好在六月飞鹰胸襟宽阔，不拘小节。

六月飞鹰淡淡地应道：“是。”

萧惊鸿拱手抱拳，谢道：“多谢。”

他一边咳嗽一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此刻心急如焚，他还要去取雪猿胆，还要迅速赶回镜华仙山。

六月飞鹰阻止他，善意劝道：“你头部重伤，还受了风寒。就这么离去，恐怕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倒下。倘若运气不好，遇到野兽出没，将会沦为它们的食物。”

萧惊鸿杵在门口，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六月飞鹰：“衣服放在这，你等会将它换上。我去给你盛碗当归四逆汤驱驱寒。” 说完六月飞鹰就潇洒转身向外走去，顺手将门带上。

萧惊鸿知道他说得没错，自己浑身如火炙烤，四肢绵软无力。陌雪原与镜华仙山距离较远，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要三四天的路程。若中途一旦倒下，未能及时将药引带回，寻大哥则性命休矣。

六月飞鹰端着当归四逆汤回房时，萧惊鸿已经换好了衣裳。尽管那件靛青色交领右衽窄袖长袍下摆及地，也掩不住他身上那股清秀刚毅之气。

六月飞鹰把四逆汤递给萧惊鸿，萧惊鸿接过喝下。 六月飞鹰好奇问道：“这位小兄弟，为何来到陌雪原？”

萧惊鸿回道：“取雪猿胆，咳咳……救人。”

六月飞鹰：“难怪。那巨型雪猿，是雪猿之王，一啸而山岳震。你这般瘦弱，竟敢只身前往，实在是勇气可嘉。” 见萧惊鸿沉默不语，六月飞鹰笑了笑，安慰他：“你放心，我昨日已命人将它尸身抬了回来，你且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过了一会，他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个镂空雕花木盒，将它交到萧惊鸿手上。

一辆马车停在雪地里，清绝扶着萧惊鸿坐上了马车。

萧惊鸿咳嗽了一声，左手捧着装有雪猿胆的木盒，右手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四周白雪皑皑的一片，令人有种暂离尘埃的感觉。可他是从尘埃中来的，也即将回到尘埃中去。

马车车夫：“坐好了，驾——”。

坐在马车前头戴斗笠身穿斗篷的车夫正是——六月飞鹰，他回头朝马车内望了一眼，眸中带着潇洒不羁的笑意。

清绝目送他们远去，看着马车在雪地里驶过留下的车轮印，摇了摇头。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表哥，堂堂快雪帮的帮主，居然给人当起了马夫。最重要的是，还不让她跟去。 清绝气得直跺脚，叹了口气：“哎——”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马车终于行驶到了镜华仙山山脚下。 六月飞鹰回头，对坐在车里的人说：“到了。”

车内传来一阵咳嗽声。过了好一会，咳嗽才停止。车帘被掀开，车内人探出头来。 四目双对。

萧惊鸿愣住了，没想到这几日一路上送他到镜华仙山的车夫，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只听见那名叫清绝的女子喊他“表哥”。

那日把雪猿胆交到他手上后，“救命恩人”说他伤病未愈，不宜千里跋涉，可派弟子帮他将雪猿胆送至镜华仙山。他不放心，执意不肯将此事交与他人。“救命恩人”拗不过他，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说明日一早派人送他一程。

萧惊鸿一脸疑惑：“怎么会是你？”

六月飞鹰笑道：“哈哈，我欲前往剑魂阁，走的也是这条路。”

六月飞鹰伸手扶萧惊鸿下马车，这次他没有拒绝。 萧惊鸿：“谢谢。”

六月飞鹰从马车里拿出一件事先备好的天青色狐裘披风，给萧惊鸿披上，淡淡地道:“春寒料峭，你身子骨太虚弱，切记多加休养。” 萧惊鸿僵直着身体，根本不敢动。对方体贴周到之举和关怀的话语，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望着身上的披风发呆，这件天青色狐裘披风的颜色十分素雅，里外皆绣着一株株洁白无瑕的雪莲花。从它的一尘不染和雪莲花可以看出，它的主人甚是喜爱洁净，品味高雅。穿着如此洁净的一件披风，萧惊鸿都怕与人交手之时，不小心把它弄脏了。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孤苦伶仃，苟活至今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已经太久太久，未曾有人对自己嘘寒问暖了。

他想到这心中微微颤动，良久才道：“要我如何报答你？”

六月飞鹰：“六月飞鹰。”

萧惊鸿：“嗯？”萧惊鸿感到莫名其妙。

六月飞鹰解释道：“你那天醒来不是问我是谁吗？六月飞鹰，我的名字。那么小兄弟你呢，可否告知姓名？”

六月飞鹰。萧惊鸿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

萧惊鸿：“我叫萧惊鸿，”

曾经在刀魔山庄，他的名字叫红荆潇，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如今他决定做回萧惊鸿，世上再无红荆潇。

六月飞鹰：“本就是举手之劳，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换做别人，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萧惊鸿语气十分倔强：“我萧惊鸿从不欠人。”他身上有一种就算有十头牛也拉不回的执拗。

六月飞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哦？那你打算怎么还？”

萧惊鸿：“我不知道。我可以替你办事。”

六月飞鹰：“你这人还挺执拗的。若这样能让你心安，那救完人就到剑魂阁找我吧。”

萧惊鸿：“好”。

六月飞鹰轻轻拍了拍萧惊鸿的肩膀，跟他道别：“萧兄弟，再见。”

萧惊鸿看着搭在他肩膀上那只修长如竹的手怔了怔，脸上表情如风云变幻，将肩膀微微缩回去。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六月飞鹰是什么人？纵横江湖十几年，一眼就看出来他神色有异，想着这位小兄弟可能是身子虚弱不太舒服，不宜让他继续站在风中受寒。

六月飞鹰冲萧惊鸿洒脱一笑，二话不说旋即纵身飞跃上了马车，轻功如苍鹰飘逸，驾车继续往南驶去。

快雪帮以轻功闻名天下，六月飞鹰方才展露的便是其成名绝学“飞鸿踏雪泥”。

结语：一个叫飞鹰，一个叫惊鸿，两人之间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六月飞鹰口中的剑魂阁又是一个什么地方呢？雪猿胆真的能救回寻情的命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