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遇见(倒叙)(1/1)
南方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尤其是深市。已经是初冬了,大街上还能看见穿短袖的。这不能说不神奇。出太阳时更像是夏天。伟宁自己就是个南方人,春天潮湿夏天闷热秋天干热冬天不冷不热。如果真遇到很冷的冬天,还是会兴奋几分,藏了几年的厚衣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妈邹云清就反复唠嗑过,孩子长得快,今年穿不上明年也穿不上。事实是那几年,他身高都缓慢的生长,一套大衣足足穿了五年,因为款式太落后,被老妈直接捐了。
深市一年四季如春,看不见树叶枯黄,也看不见燕子飞迁。大约只会看见一场大风,刮倒一片枯叶,然后又被环卫工人清埋掉。你是永远不知道干净整洁的街道,有多少人付出多少辛苦。也永远不清楚别人成功的背后付出多少日出日落。
纪常是开着他那辆桑塔纳过来的。说是有个单子出现问题了,实则是为了深市的股票认购。伟宁待在深市自然了解这事。两人坐着车,开在宽敞大道上,有种要飞起的感觉。一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知他近来混得不错。
“看见没?”纪常扬了扬右手。因为常年在办公室待着,一双宽厚的大手分明比别人干净。
伟宁不解,“手伤到了。”
之前在广市就因发生一起矛盾,差点酿成大错。因为跟单员的疏忽导致产品严重不符,那几天他刚好回广市,和纪常去了下边县看情况。供应商和纪常沟通上不免急燥,和跟单员动了粗。纪常受波及,一棍子往纪常身上挥去,伟宁立即一把将纪常揽过边。那手臂粗的根子将旁边的桌子砸出个大窟窿。吓得纪常一哆嗦,热血和情绪上涌,马上要干架。纪常父亲是北方人,他本身也高壮结实。两方打起来,人少的肯定输。纪常他们才三人。
最后没打起来是因为突然停电了。本来公司拼命在生产安装,这节骨眼上罢工,不得浪费多少时间。供应商古老板恕吼声,操蛋娘的,还不去看看。
办公室的人一窝蜂走了个干净。纪常还是心不甘怒瞪着古老板。伟宁摊手让纪常一边去,和古老板商量。有问题解决问题,大家都是奔着挣钱去的,可不兴闹出毛病。尤其还动手。
大家刚下了铁皮搭建的办公室,供电又送来了。伟宁在下楼即拉了拉纪常,让他心平气和。到了车间,纪常便拿合同图纸讲根据讲事实。这一番了解下来,纪常这边的跟单员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他是大客户,不免对下边这些供应商有些趾高气扬。才令供应商一致认为是对方有意挑事。而接单方又疏忽没有再三确认,弄错了尺寸,造成一批产品安装不上。
事情已造成,应该是尽力解决,而不是两方推卸责任。古老板也是大为吃惊,责任竟是自己一方。此时一时讪笑不已,连连作陪道歉。纪常哭笑不得。
古老板便带两人去车间其它地方转转。中午古老板请客又陪笑又无奈说了许多好话,总的来说,这单稳了。纪常则担心这批货无法按时出柜,这是几个单子合成的,少一个单都出不了港口。
伟宁想想便给他支了个招。在安装板上多一个孔,另一孔多余便利用压制机打上印记,当作一个记号吧。古老板觉得此法可以,不需要重新买材料上模具再做,那样做时间肯定是赶不及。纪常觉得试试看,得看效果如何。
古老板也挺有才,在压扁的孔处贴了公司的标记,虽然很小,也确实起到了作用。以现在全厂员工集中完成,确实能赶出这批货。
纪常后来也常常想到当日若没有伟宁伸手一带,以古老板当时在气头上的气势,他的只手肯定要受伤。
“伤什么伤,让你看戒指。”纪常嫌弃他没眼力劲。
“婚戒?你结婚了。”很是惊喜!
纪常无不得意。他和他老婆领证了。没办酒席,因为他父母在国外。他老婆竟然比伟宁只大三岁。满打满算才二十一岁。伟宁吐槽他,老牛吃嫩草。
纪常反驳,“我哪里老了?正值青壮还是八九点钟的太阳。”
“你要点脸,那是形容我的。”伟宁立即回嘴。
纪常气得跳脚,“滚滚滚,下我车去。”
伟宁也不惯他,“停车,我要下车。”
纪常气乐了,“下什么车,还没到呢。”说完又瞟他一眼,“你就不能顺一顺我。”
“不能,你都要上天了。我还不拽着你,我上哪找你去。”
“滚蛋。”笑骂一句,继续开车。
到证交会所,进大厅办事的人不算多。他们是一早看好了买什么,所以在交易所的工作人员还想给他们多多介绍买股票的时候,两人已动手买了两只股票,都在五十万股。两人现都不缺钱,但也不会将身家全投进去。现在这两支股都刚发行,一直没有什么人购买,从最初的两块八,跌至了一块二,跌势有点猛。另一支开始销售时是两块,现在跌到一块,更是惨不忍睹。很多股民不看好,哪有一开盘就跌的,这不是好兆头。于是一跌再跌,跌至一元大关。
两人把事办完,又去用了午餐,纪常才开车回广市。伟宁则继续和项目工程部的天天磨嘴皮子。按说竞标成功后,他一个负责图纸的已经完成任务了,但工程部那边没有马上放人。他也本着多学习,看看的成果。
深市有句名言,时间就金钱,时间就是效率。这刚刚过去几个月,模糊的整体已经在地上扎根,看着就很让人激动。好几百人同时在一处施工,同时间一起放饭,那场面就两个字:壮观。
“学弟,又辛苦你了。”方必成老远就跟他打招呼?
铁伟宁连忙让他把安全帽带上,“学长,你怎么过来了。”自从签完合同,市政府部门人员都撤了,只有承建方和他在沟通。
方必成大学学的是材料学,毕业后进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事业单位任职,让人大跌眼镜。
“学弟,是这样的。前面工地图纸方案出了问题,我能不能请你过去看看。”方必成语气有些恳求。
“行,反正这边也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事情是方必成一手促成的,但设计单位不爽利,几次方案都通不过。方必成就想到他学弟,在竞标会场一人独战群雄的壮举。他充足的根据,有理的论证,充分的理由,让他的设计异军突起。
伟宁看了方必成递来设计图纸,和他走访下来的结果,大径相左。本来是栋写字楼的体量,现在生生变成了商厦。他马上明白这是主方想在变更用途,生米煮成熟饭后再申报。可是这样一来,很多方面一旦改变,整个体系带来的可就是不可避免的危险。
伟宁将自己的观点阐述给方必成,让他自己拿主意。方必成也想不到是这个结果,主方想来个暗渡陈仓生米煮成熟饭。一旦开了这个口,人人放仿岂不乱了套?
方必成拍拍他肩头,“学弟,你这个人情,哥哥记下了。”还好有人提醒,不然这个失误会断送他的前程。
终于桃源之意承建方笑容满面的送別铁伟宁。他收下这几个月的顾问费,收拾一下便离开承建方临时住宿。他给纪常去电话,那两只股票要怎么处理。过去几个月,他时不时关注时事新闻,尤其财经方面的。现在两只股票都涨了。一只已涨到二十三块,另一只也涨到了三十一块。完全是野蛮性的疯长。交易所都是人头汹涌,之前有多不待见,现在就有多后悔没能慧眼识珍珠。一窝蜂似的奋不顾身的往股市里冲。
纪常很忙,只说收手吧。伟宁便带着两人的股票证券,一股脑让工作人员抛售。收获满满的成就感,让他觉得如此不真实。
绿色铁皮火车在飞快的奔驰,但再快也必须承受十几个小时的折磨。因为是临时决定回家,又接近了春节,所以人流是人挤人的多。在广市上了火车,他就在忍着不时飘入鼻子中的酸爽味。
他本来还想赶到自己的座位休息一下,只见密密麻麻的过道让他无从下脚。算了,他只好委屈自己在连接处栖身。也是他有先见之明,行李什么的用邮政寄回去,他只背了个小包,轻轻松松的就好。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高楼大厦绿树村庄,仿佛都在脑里闪过。这让他想到当初他一个人从家里来到广市,那种一往向前的气慨和勇气,不禁失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时候就该奋不顾身。他咧嘴一笑,伸了伸懒腰。砰的一下,他被人撞了。脑袋不偏不倚的磕在车门上,他捂着生疼的脑门。
他站的位置已经很偏了,谁还不长眼朝他下手。他转过身正好看见一个年轻女孩不好意思的朝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孩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显眼,虽然衣着朴素,但那张精致的脸庞,还是第一眼让他挪不开眼。
“你一个女孩子挤什么挤,不知人多啊?”一个大婶本来就蹲坐在她的行李上,左右都是人或站或坐,偏巧这个女孩从别处挤过来。让本来就拥挤的地方更挤,几乎要贴身站立了。
那女孩被挤兑得面红耳赤,尴尬得想转身而去,奈何前后无处下脚。
“对不起就完了,我的头可疼了,你过来给我吹吹。”说完往前一挤,身边几个人被他挤往两边,他伸手探过去一把将那女孩拽到身边。
那女孩本来就觉得他言语轻佻,此时又对他动手动脚,一到他身边就给了他狠狠踩上一脚。
伟宁脸色煞变,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没看出我在帮她吗?他吸了吸气,忍着痛,往旁边挪了挪。
那女孩后知觉才意识到刚才尴尬的处境,一下子跳了出来,来到一处稍微不拥挤的地方。而且还是视野极佳的车门边。这让她舒了口气。只是动脚踩人,这会也没勇气再提道歉,只能尴尬笑笑。
到下一站时,伟宁便下车透透气,待他要转身上车,刚才他的站位已经被刚上去的乘客占去了。他只好往下个车门去。乘务员拦住他,上不去人了,让他往卧铺走。他才想起来,他又不差这几个钱,何必委屈自己。
他赶紧几步在乘务员的指导下进了卧铺车厢。火车继续行进,他补了票找到位置躺了会,没有睡意。他到走廊里伸伸腰,这节车厢可以用无人来形容。旅客都待在卧铺里,不像普座那儿,连车座底都能躺个小孩。
他刚要转身开门进卧铺,呯的一声又被人撞了一下,脑门无一例外的又撞门上了。他揉了揉脑门,再看撞他之人,又是刚才那个好孩子。
伟宁不禁失笑,“我好像没得罪你吧?你干嘛三番五次的撞我。看上我了,追着来找我?”
那女孩怒瞪他一眼,“胡说!”说完又往她来的方向看,她看向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谈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伟宁立即退了一步,“NO,NO,我帮不上忙。”
那女孩忙说,“你帮得上。拜托!”
伟宁忙摇头,“不行!我又不认识你!我爸妈告诉我出门在外要小心坏人,尤其是那些长得很漂亮的女孩。”
那女孩此时已不顾暴露自己,“我不是那种人。你相信我,我有身份证。”说着从小包里取出递给他。
伟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忖,你也太好骗了。他往身份证上瞄了一眼,顺嘴念了出来,“曾抒雷,女,不对呀,曾抒雷不应该是个男人名吗?”说着又上下打量一下。
她此时此刻又气又恨,感觉眼前之人比偷他钱包的人更气人,“快点看。”
伟宁哦了声,“女,未婚。”
曾抒雷说,“上面有写吗?”
伟宁说,“那我不得问清楚嘛。一九七*年生,今年二十二了吧。”
曾抒雷不悦,“看完没有?”
他展展眉,“完了。”一副笑容可亲的样子。
她一把夺过身份证,“看完还不还给我。”
伟宁抿唇一笑,“我有疑问,可以向你提问吗?”笑着向她征求。
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快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伟宁说,“女孩翻白眼很难看。还有我不啰嗦,你去拜托别人去吧?”转身欲开门进卧铺。
曾护雷一急忙抓到了他的手臂,“你別走!”
伟宁盯着她的手,“靓女,男女授受不亲。”
曾抒雷赶紧松开手说,“说吧,你有什么疑问?”
他嗯了声,“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她焦急的应道,“没错。”
他哦了声,“难怪!”
她疑惑,“难怪什么?”
他连忙说,“难怪她和你一样漂亮。”
曾抒雷这会还品不出被人耍了,就白活这二十几年了。此时恨不得提刀砍他十刀八刀。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她竟被他耍得团团转,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巴不得咬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