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归来（1/1）

细雪飘了一夜，今晨越下越烈，院中的房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白。

林妙推开窗户，被阳光照在屋顶反射的雪亮的刺眼，她下意识伸出手挡住双目，11月了。

出征的部队频频传来捷报，听叶婷婷说，返回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她心中怅然的叹了口气。

叶钧等人依然下落不明，要是等部队全部回来后，他们回到北京的可能性大概会微乎其微吧。

她不敢深想，只用力深吸了口气。

距离考核只有最后一个多月了，她吃完早饭，就拎着琴来到了排练室。

“这么早？”，童月正在擦琴，看到她进来，惊讶的问道。

“早，月姐”，林妙冲她点点头，“快考核了，我想多练练”。

“你每天练习时长太长了点，这样对手腕不好”，童月拧起眉心，“小心适得其反”。

“月姐放心，我有分寸的”，林妙扬了扬嘴角，恳切道，“月姐，昨天那首曲子我还是有些地方不太会，你教教我吧”。

“你....唉”，童月叹了口气，无奈道，“哪儿不会？”

林妙举着谱子，指给她看。

......

万物萧条的冬天，寒风带着寒意随着暮色浸染。

林妙揉着酸涩的脖子，缓缓活动了下。

她一直反复练习着那首曲子，一抬头，竟已经6点多了。

这个点，食堂大概也没有晚饭了，林妙摸了摸肚子，一天没怎么走动，好像也不太饿，干脆继续练习吧。

琴声再次响起，叶钧轻轻推开排练室的门，额前有碎发挡住一圈白布，暗影里眼眸深邃无边。

“月姐，你不会是回来监督我的吧？”，林妙听到响声，头也不抬的继续拉着琴，扬起一抹笑意问道。

熟悉的声音没有响起，排练室只有生涩的琴声。

林妙有些疑惑的抬起头，随即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叶钧盯着她，眼底荡漾着浓的化不开的情愫。

林妙望着那个飞快的朝她走来的身影，恍惚间，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下来。

他那副熟悉的面孔，越过两月未见的时光，和留在脑海中清晰的印象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妙妙，我回来了”，叶钧的嗓音像是被浓茶烈酒熏染成了低音，真的林妙心头一震。

“你...”，她猛然站起身，将手里的小提琴随手扔在凳子上，只说了一个字便带上了哭腔，哽咽着问道，“阿钧？真的是你吗.....”

“是我，妙妙”，叶钧闻言，眼眶也迅速红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林妙，眸中闪着深深的痛色。

林妙哑然的张了张嘴，一把抱住了他。

直到此刻，她才生出一种真实感。

叶钧亦然。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上缺了一块的地方，渐渐被填满了。

他不断的收紧着手臂，拥抱的力度彷佛要将林妙挤进身体里，他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体，如同失而复得般庆幸。

两人抱了许久，直到怀里的林妙轻轻动了一下，叶钧才缓缓松开了手臂。

“坐下说吧”，叶钧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林妙点点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紧紧挨着他坐在凳子上。

“那天...我们遭到了敌方的伏击”，叶钧说着，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上了阴暗与悔恨的情绪，察觉到林妙拉紧了他的手，他顿了顿，强忍着怒意说道，“我们连被冲散了，我和十几个兄弟躲进了一片山里了，一动也不动动”。

“天色渐渐黑了，一个兄弟自告奋勇出去探探情况，直到第二天清晨，依然没有回来”。

“我们不敢再派人出去，只能寄希望于连队会派人找我们了，等啊等，一夜又过去了”。

“那你们怎么吃饭？怎么喝水？”，林妙眼里闪着泪光，小声问道。

“大家都带了几包压缩饼干，饿了就用牙齿磨一小口下来，渴了就喝地上的水，就这样坚持了三天”。

“第四天，压缩饼干全部吃完了，树上的果子也被我们摘得差不多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趁着夜色，摸黑出去”。

“我们一路提心吊胆，走到了一个村落”，说到此处，叶钧的眸光寒冷到极点，“大家一向谨慎，但实在是太累太饿了，竟没有发现村民的家里竟然有枪”。

“我们吃了些村民家的食物，正准备告辞离去时，背后猛然响起了一声枪响”，叶钧眼底已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隐者疯癫的血红，颤声道，“我走到中间，反应过来时，身后一个兄弟已经倒下了”。

“我们剩的子弹不多了，掏出枪反击时，周围接连冲出好几户，个个都拿着枪”。

“连里的兄弟们一路掩护着我撤退，等我们边打边跑甩掉后面的村民时，兄弟们只剩了五人...”，叶钧红着脸，连眼皮都耷拉了下来，轻轻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哑声道，“这就是在那时受的伤”。

林妙轻柔了摸了下他的额头，鼓励般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阿钧，然后呢？”，她哽咽着问道。

“我们又躲进了山里，撑了两天”，叶钧深吸口气，艰难的往下讲，“我看着指南针，试图往部队的方向靠近，走了很久以后，又到了一个村子”。

林妙的手脩然捏紧了。

察觉到她的俱意，叶钧缓缓将目光移到林妙脸上，黑眸里的广西稀疏的破碎，哑声道，“还记得你教我的越南语吗？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

见林妙讶然的瞪大眼睛，他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低声说道，“我扮成越南人与他们沟通，才直到原来他们都是越南人，而且都会说汉语”。

林妙“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接下去，“所以...之前你们被..因为对方也是越南人，假扮成中国人，是吗？”

“是啊”，叶钧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哑至极，“我是不是很可笑？连越南人和中国人都分不出来，害的那么多兄弟，平白送了性命”。

“不，这不怪你”，林妙红着眼睛迅速摇摇头，颤声道，“你们只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