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离我远点（1/1）
梦的最后，程予恩在她绝情走开时大喊的话语仿佛再次回荡在耳畔。
“那又怎样！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是家人，可是现在只剩我了，你怎么还可以这么狠心！你对我是不是和对爸妈一样，只有恨……”
她还是走了。是啊，到头来被赋予狠心的竟然仍是她这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过去十七年里的一帧帧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梦里全过了个遍。
程雪初在凌晨五点半从冗长的梦中惊醒，全身冷汗直流，浸湿了睡衣，头发黏腻的贴在脸上，根本不敢回想梦里的所有细节。
再闭上眼，幕幕往事便阴魂不散的继续播放，只能强行睁开，眼神空洞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耳朵里其他舍友均匀地呼吸声此起彼落。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程雪初起身轻轻下了床，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喷头，用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试图将梦里的东西全都冲走，直到身体哆嗦得停不下来，她才关了水。
简单擦拭干净，换上稍微厚实点的衣服后，身体慢慢回暖，她挎上书包，悄悄出了门。
早上六点的操场已经有高三学生在奋发晨读，程雪初一圈一圈地走着，清晨微凉的风吹过她半湿半干的发梢，引得头皮不断发麻。
路过了身旁一个个背着或英语作文或文言文的学生，她脑子里此时只浮现着昨晚程予恩万分无助的模样，以及那句“因为吸毒…都被抓了”。
蔡芸和程建恒不是一直生意顺风顺水，怎么突然沾染上毒品那么可怕的东西。
程雪初承认自己不是没有报复性的想过他们会过得不好，却不曾料想竟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一朝吸毒，便是终身戒毒。人前总是光鲜亮丽的两个人，也许永远都逃脱不了毒品这个泥沼。
程雪初喉咙一阵哽咽，不愿再细想下去。
不知走到第几圈时，操场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程雪初！你要急死我啊！”
程雪初被这一声喊得强制从思绪中挣脱出，抬头看见庄斯然胸前抱着书包急匆匆朝她跑过来。
“姑奶奶，您真的别吓我，昨晚回来就一言不发，今早又搞失踪，我差点就要打110了！”庄斯然神色紧张，额头上还隐约有几颗汗珠挂着，看样子跑了很多地方。
程雪初刚想回话，庄斯然打量了她身上一圈，瞪眼咋舌道，“你没病吧？大夏天的，怎么穿着这么厚的毛衣？快走，别丢人了。”
“……”
中午下课，庄斯然还是一如往常拉着程雪初去食堂，这昨晚一晚加上整个早晨尽管看出程雪初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但始终没问过她一句。
这也是程雪初高中起只愿意和庄斯然做朋友的原因之一。真正的朋友不用去刨根问底，用心相伴适时聆听就最能温暖人心。
程雪初午饭没吃下几口，庄斯然被她传染得同样食之无味，两人很快吃完走出了食堂。出来后，庄斯然又摸着仍然瘪瘪的肚皮，抱怨道，“都怪你，我没吃饱……”。
“那我们去校门口，我给你买你最爱的烧饵块？”程雪初深知庄斯然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主动说了昨晚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庄斯然马上连连点头，“加油条和火腿肠！”
这饿死鬼的模样逗笑了程雪初，“知道啦，走吧。”
很快便一脸满足捧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烧饵块往回走。放学的校外人头攒头，程雪初余光无意间扫到一边报刊亭下站着几个很难不注意到的人，男生个个高挑，女生同样容貌出众。
其中一个，是舒伦。
程雪初刹那间当即联想到昨晚程予恩身上合身的一中校服，以及那通把她骗下宿舍楼的电话，打电话的郑韵不正是舒伦的朋友么。
当时她不是没听见还有除了程予恩之外的其他声响，明显是另有人在。
所以，她和程予恩的对话，全被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她心底翻涌着成千上万个想法，脑子乱到极点，脚步停在原地，有些失神的注视着对面的舒伦。
舒伦很快注意到程雪初不动声色的目光，停止了和身边朋友的对话，看向她。
眼神交汇，谁也没躲，僵持不下。
舒伦看着看着眉头突然紧成一团，想抬脚走过去，就在同时，程雪初先动身了，她依然直视他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近站定在舒伦身前。
她开口，“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舒伦另一侧的叶浩辰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们这几天多少看出舒伦对程雪初有点心思，但程雪初主动找上门来搭话，着实让他吃惊，他连忙拉上林亦和郑韵闪开，“别借一步了，我们走，我们走。”
舒伦也没出声，默认了他们识趣的举动，程雪初注意力全在舒伦身上，感觉到他身旁没人后，没有什么拐弯抹角，很直接的发问，“昨天晚上是你吗？”
“你生病了？”他答非所问。
正午烈日当头，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刻，四周的学生基本都是身着短袖或衬衫，而程雪初裹着一件厚实的毛衣，脸色比起平日里更加惨白，精神蔫蔫。
舒伦在刚才对视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比起她的问题更关心她当下的状态。
程雪初不想回答，坚持问，“昨晚，是不是你？还是给我打电话的郑韵？”
“你先去医务室看看，我……”
“舒伦。”这是程雪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带着她语气里一贯的冷淡，舒伦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程雪初打断他，无比执着要听到答案，“是谁？别岔开话题。”
“是我。”这次舒伦回答的很干脆。
就在程雪初听到舒伦的答案那一刻，舒伦蓦地从程雪初眼里看到了昨晚她毅然离开前很决绝的眼神，心底隐隐猜到她会说什么。
“仅有的两次见面我不认为你就可以介入以及随意窥听我的家事，热心也好，同情可怜人也罢，普通同学之间…..哦，不，陌生人之间最好的礼貌，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还麻烦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