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连亲情都没有(1/1)
这一病仿佛将近段时间来程雪初压抑在心里所有的隐忍、痛苦、不安、害怕全释放出来了,在昏昏噩噩两天持续高烧不下,终于还是被送进了医院,当天医生便要求住院观察,必须做一系列检查以确认高烧是否引起了其他炎症。
万幸没有大碍,或许大多是心病,消化不了的那些事忽然迸发,被迫面对,导致本不严重的病情也难以短时间内恢复。
程雪初住院的时日基本是庄斯然来照顾,每天除了例行的检查、输液吃药和随便喝点白粥,其余时间基本睡得昏昏沉沉。
到第三天的傍晚,再次从睡梦里迷糊醒来时,程雪初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周玉玲。
周玉玲是程雪初从高一时就一直带她的班主任,教英语,五十来岁的中年女性,中等的个子,瘦也精干,扎起来还能及腰的长发,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温暖和蔼的模样。她一定是程雪初从小到大见过最有智慧的老师,教学水平能力毋庸置疑,尽管年过五十却没有半点陈旧顽固的过时保守思想,开放有远见,相当得学生人心。
程雪初怔了一下,声音沙哑的开口,“周妈。”
班里的人都这么叫周玉玲,不外乎因为她对每个学生都尽心尽力操心到底,对于程雪初这样有父母也胜似没有的学生来说,周玉玲于她而言真的更接近“妈”这个字眼。
程雪初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被周玉玲按了回去。
“还知道叫我周妈?家里出了那么多事还瞒着我,你之前申请住校不回家我就依着你了,现在呢?你看看,把自己作进医院了吧。”
听上去周玉玲似在埋怨教训她,其实语气里全是心疼。
周玉玲从高一就清楚程雪初的家庭情况,更明白眼前这个倔驴样的小姑娘总是说一不二,对家里绝不妥协,不是简单的青春期叛逆,而是从骨子里透出“一个人能过得更好”的坚决。
程雪初微微一笑,“没瞒您,我也刚知道。”
周玉玲抚上程雪初惨白的脸庞,没表露出任何同情可怜,过了很久才说,“好好休息,养好了就回来上课,天塌了还有我呢。”
短短一句话,让程雪初眼角发酸,现在能对她说这样话的人貌似真的少得可怜,她默默抿紧嘴唇,认真点了点头。
周玉玲来探望后的第二天晚上,程雪初就去办了出院手续,自己收拾好东西回了学校。庄斯然家里有急事,最近两天都没出现在医院,也随时发消息问她的状况,程雪初让她别担心,自己一个人能行。
回到宿舍,庄斯然依然没回来,想必是家里事情还未处理完。宿舍里有其他两个舍友,彼此简单打了个招呼,似往常一样没其他任何多余的对话,甚至没人问她一句生病好了没的客套话。
程雪初并不在乎,打开微信给庄斯然发送一句“一切还好吗”后,刚退出聊天框,意外发现短信提示着有一条未读消息,程雪初点开,一个陌生号码,写着短短三个字。
——很抱歉
发送时间是她刚好被送进医院的那天,程雪初手指顿了顿,脑袋里那些因为身体垮掉都快被遗忘的画面又重新浮现。
她注视着那三个字发呆,画面忽的跳到来电页面,伴随着震动感。
“回到学校了吗?”周玉玲温婉柔和的声音传进耳朵。
“嗯,刚到。”程雪初举着手机走到阳台,带上了门。
“你这孩子,身体好了吗就自己办出院了,好歹我派个人来接你啊。”
程雪初轻笑,“周妈,女的我可不要,况且咱班都没帅哥,你派谁都不合适。”
“没帅哥我找别班去行了吧!就你嘴贫,你说你跟我这说话劲用在和同学身上多交流交流多好。”
程雪初没搭话,沉默了两三秒。
周玉玲转了话题,“行了,我是想告诉你,你生病这几天分班考的结果出来了,昨天已经根据年级排名全部重新分好了班,明天开始就按照新的班级上课了。”
“你是年级第五,文科A班。”
程雪初舒了口气,能进A班就行了。她又接着问,“我的班主任还是您吗?”
“是,教室在三楼左边第一间,就是原来的15班,能找到吧?明天别走错了啊,你原来教室的东西我都让学生搬去我办公室了,等你来了再给你搬回去。”
“行,谢谢周妈。”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打心底里想一直跟着周玉玲的。
但还有一块石头悬着,“周妈,庄斯然呢?她在A班吗?”
过了几秒,周玉玲才说,“斯然这次没发挥好,离A班差五名,所以去了文科八班……”
程雪初心里一沉,这意味着在班里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周玉玲隔着电话也感受出程雪初低落的情绪,安慰道,“你别难受,你们的班级都在三楼,可以随时见的,而且斯然底子不差,这学期期末考完全有希望考到A班来,你也知道A班的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家都靠实力说话。”
通话最后,思考良久,周玉玲还是说出了一直很想说的话,“雪初,别把自己圈得太死了,就把这次分班当个契机,除了学习,也稍微打开一点心扉去多认识几个新同学,好吗?”
大多数正常十七八岁的高中生,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交友圈或小团体。参加集体活动,融入各个社交话题,交换联系方式,几乎是每个人的生存和社交本能,再通过共同的兴趣爱好又或方向目标,人以群分,逐渐固定自己的朋友圈,一切皆是循序渐进,顺理成章。
尤其在这样多愁善感、情窦初开的年纪,谁还没有几个“狐朋狗友”。
以前的程雪初不是没有乐于社交过,初中时成绩同样优异,温柔漂亮,身边围着不少男生女生们,也爱吵吵闹闹,三五好友结伴吃饭、逛街、学习,和大家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正常交际圈子。
可当下,与那些曾经的朋友通通断连,就像个丧失了对世界所有探索欲和好奇心的空皮囊,除了庄斯然这个当年误打误撞走进她生活成为唯一一个朋友,不会再愿意花一点精力经营什么亲情、友情,封锁自我,死气沉沉。
何况连亲情都没有,还会指望有什么呢。
就这样吧,程雪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