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招娣（3）（1/1）
“我说大师，我儿媳妇身上的饿鬼驱出来了吗？”心疼完南瓜，王荣春的妈好不容易想起正事来，在她看来，12个南瓜都已经吃了，那要是不能好好生下孙子，可就亏大了！亏大了！
“没有什么饿鬼。”李清歌平静的说。
“不可能！”老妇人歪着嘴冷笑一声:“俺们村里的老神仙都说是饿鬼附身了，你该不会是道行不够，驱不走饿鬼，就说没有吧！”那高低得讹点儿，看外面停的那辆车就知道这些是有钱人，老妇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真没有饿鬼。”李清歌耐心地说:“她只是太饿了。”
“你可别唬我！”老妇人怪笑一声，精瘦布满皱纹的脸上，嘴唇歪歪着尖在一起，看上去活像一只黄鼠狼:“她饿？她吃了我12个南瓜！你看她的肚子，她不吃，我孙子能长得这么好吗？”
“这话说的，怀孕就光吃南瓜？”林程实在听不下去了，怒道:“老子没生过孩子，也知道怀孕要吃肉！还有那位——”他瞪了王荣春一眼:“瞎看什么呢？”
从他们出来，王荣春就一直盯着叶一凝看，林程觉得这也太不要脸了，老婆挺着个大肚子在这里，好歹也遮掩一下吧？
王荣春怔了一下，如梦初醒般低下头不看叶一凝了，但是他妈不愿意了，见宝贝儿子挨瞪，一跳三尺高:“看看怎么了？看看能少一块肉怎么的？女人生出来不就是被男人看的？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这种细条条没屁股一看就生不出来儿子的女人我们家还看不上呢！这辈子也不要想进我们王家的门！”
“妈！”这话说的太难听了，王荣春涨红了脸去拉他妈，他妈一见儿子还敢来拦她，心里更有气了，不但不停嘴，还大有撒泼打滚之势。
“妈，你别说了！”王荣春怎么也拉不住，也急了，脱口而出道:“我就喜欢她那样的！你要说她等娶回来再说！”
“什么？”王荣春的妈气得翻起了白眼:“你还真想娶这种搅家精？哎呀天爷呀！”她拍着大腿哭起来:“儿子不听话呀！我不活了呀！”
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叶一凝甚至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只是觉得可笑，或许是心里无语到极致，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就像看猴子一样看着王荣春和他妈，唇边甚至还挂了个笑。
她这一笑落到了王荣春眼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叶一凝实在是太美了，和他那个媳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叶一凝会被他结实健壮充满男子气概的身躯迷倒，觉得自己比起李清歌这种清瘦弱鸡更能吸引女性。
他舔了舔嘴唇，脑子里不由得幻想起和叶一凝在一起，她看上去不像会做家务的，这没关系，可以好好教，不听话就打，打几顿就好了，之前那个刚来的时候不也不听话？后来怎么着，还不是乖乖给他生儿子？
女人都是下贱的。他想，表面上装的冰清玉洁，实际上都喜欢他这种强壮的男人。
他身上的恶意突然暴涨，离恶变也不远了，看来这是能成煞的，没有白跑这一趟。李清歌想。
这段时间煞似乎有些多啊。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瘫坐在地上大吃的女人已经快要吃完那一大袋子肯德基了，她之前饿极了，不顾一切的大吃着，快吃完的时候，吃相竟然还有几分文雅起来。
“招娣，你吃饱了吗？”吃完肯德基，女人抚摸着大肚子，喃喃自语了一句。
“你个造孽的，瞎叫唤什么呢？”一听到这句话，已经躺到地上撒泼打滚的王荣春他妈立刻弹了起来，调转了炮头冲向女人:“什么招娣？你肚子里是我们王家的金孙！我说你个造孽的是发疯了吧？你乱叫把儿子叫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求娣、盼娣。”对朝她发飙的老太婆，女人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抚着大肚子柔声问:“你们都吃饱了吧？”
“妈，我们都吃饱了！”王老太婆正想接着骂人，凭空突然响起的童声让她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惊恐地四处看了看。
“妈，这个真好吃啊！”
“妈，我终于吃饱一顿饭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了起来，都是脆脆的女童声音，从女人肚子里传出来。
“吃饱了就好。”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看向林程:“都是这个哥哥买给你们吃的，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响起了好几声。
“哎，哎。”林程下意识道:“别客气，下次哥哥请你们吃更好的。”
“哈哈哈哈。”声音笑了起来，一声声天真无邪，银铃一般清脆动听。
“有鬼，有鬼啊！”被吓了一跳的王家老太婆终于反应过来了，蹦起来朝李清歌喊:“你不是大师吗？快点收鬼啊！”
“奶奶，你别怕，我是招娣啊。”随着声音，女人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都是小女童，而女人的肚子如同气球放气一般，立刻瘪了下去。
“你……你们……”王老太婆瞪着面前这一幕，看到女人高挺的肚子突然瘪下去时，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奶奶，我好疼啊。”
“奶奶，我好冷啊，水好凉啊！”
“爸爸，你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
女童们眼中流下血泪，摇摇晃晃地朝王荣春和王老太婆走过去。
王老太婆心里恐惧极了，看李清歌他们站得远远的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心一横，冲到抽屉边上取出一张黄符，毫不犹豫指向几个女童。
这符居然颇有几分道行，几个女童立刻被压制住不能往前走了，她们口中发出尖锐地叫声，已经不是清脆活泼的童声了。
见几个女童被压制住，女人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她挺起身体扑向王老妇人，没提防一旁王荣春目露凶光，一脚踹到她腰上。
“妈！妈！”几个女童都叫起来，她们身上升腾起黑气，叶一凝皱起眉头，拉拉李清歌，眼神示意要不要出手？
“再等等。”李清歌低声说，王家母子眼看是要恶变的，大概率会成煞，到时候再收拾他们，他们下场会更惨。
“你这个贱人，你没有怀孕！”王老妇人已经癫狂了，朝着被踢倒在地上的女人大骂:“你这个贱人生下几个小贱人，合起伙来骗我！我的孙子啊……”她愤怒极了:“老神仙都说你肚子里是个男孩……一定是你们合伙谋了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啊！我的南瓜……我的鸡！”
她猛然扭回头，看着几个女童，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吓唬谁呢？招娣、求娣、盼娣？你们活着的时候我能弄死你们，你们死了难道我还会怕你们？告诉你们，我能弄死你们一次，就能弄死你们第二次！”
她身上慢慢升腾起一股黑烟，将她与王荣春笼罩在其中，这一瞬间，李清歌眼前闪过一幕幕。
王老太婆为了求孙子，不让女孩再投胎到王家，在王盼娣身上扎了许多绣花针。
王荣春喝多了酒活活打死了王招娣，王老太婆逼着王求娣大冷天去河边洗衣服，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女孩冻僵了，掉进了河里。
而她们的母亲已经疯了，疯人的心反而最为纯净，几个女童的魂魄不知为何没有去投胎，反而是回到了母亲身体里。
“妈妈肚子大了就不会挨打了！”
“妈妈肚子里是弟弟就不会挨打了！”
几个女童怀着一份对母亲天生的温柔，还是孩子的她们自己想出了办法，还活着的时候，她们几乎从未吃饱过，所以一直感到饥饿，而王老太婆只舍得给“怀孕”的女人吃点南瓜，所以她才每天都很想吃东西。
李清歌看完这些，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排又一排血红色的数据从他眼中闪过，看向王家母子的时候，已经不带人类的神情了。
“冯桂花、王荣春。”他不带感情的吐出这两个名字:“诛杀王招娣、王求娣、王盼娣、有罪，当罚！”
“你放屁！”冯桂花尖锐地叫起来:“我有什么罪？她们是我儿子生的，我想弄死就弄死，关你什么事！我想要个孙子有错吗？谁家不想要男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家！我是有功劳的！”
“叶一凝，叶一凝！”王荣春身上也升腾起了黑气，他眼光跟随着叶一凝:“我知道你喜欢我，来给我生儿子！只要生了儿子，我一定对你好！”
“荣春！”冯桂花差点跳起来:“这种女人不能要！就算要了，也不能对她好！这种女人一看就是狐狸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娘要弄死你们！”叶一凝终于暴走了，指尖凝出黑线卷向王家母子，王家母子尖叫起来，两人张牙舞爪扑向叶一凝，几个女童毫不犹豫上去拦着，冯桂花咕咕冷笑，不知从哪里拔出绣花针，捅向她们。
“扎死你们就能来孙子！吓得丫头片子都不敢来！”
“叶一凝！漂亮女人！”
王家母子的念叨声中，他们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两个人慢慢没有了人形，合为一体，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男性象征。
“我的天啊！”林程脱口惊呼。
叶一凝脸色也不好看，她厌恶地甩出指尖黑线，黑线环绕在王家母子身周，都不想碰到他们。
而李清歌对眼前这一幕，也只是机械地道:“恶意反噬，成煞，可收！”
“收这种煞我都嫌脏！”叶一凝嘟囔，但是该收还是得收，她叹口气，五指猛然收拢。
巨大的男性象征发出一阵嗡鸣声，骤然扑向叶一凝，叶一凝冷笑一声，双手用力合拢。
“收煞！”她冷喝。
很快，漂浮的黑线夹杂着字符慢慢收拢，在空中摇摇晃晃，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收成一个小球落到地上，耳边骤然安静下来。
叶一凝走上前把小球捡起来收到口袋里，李清歌的眼神也慢慢恢复了清明。
“辛苦了。”他走到叶一凝和林程身边。
“还好。”叶一凝回答，说起来这个比上次胡兰那个还好对付些，上次那个还夹杂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恶意，这个仅有两个人，只不过这煞太恶心了——上次那个蚊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叹了口气。
“煞本身就是恶意的极致，能好看到哪里去。”李清歌看出叶一凝的想法，笑道。
叶一凝点点头。
“叹为观止。”林程蹦出一句。
李清歌笑着摇摇头，从一开始，林程就非要跟着他们，他也就由得林程了，反正……他也不觉得林程是普通人。
“你在干什么？”叶一凝突然问。
李清歌和林程都看过去，只见王荣春的老婆正拿着一个桶子四处泼洒，他们鼻端闻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听到叶一凝问，女人停下动作，转头对着他们。
三个小女童站在她身边，她们已经又恢复了童稚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
“谢谢你们。”女人的声音听着十分温柔:“我要去陪我的女儿了，她们在的时候，我没有保护好她们，现在我可以去好好照顾她们了。”
在叶一凝几人看来，另一个世界是存在的，所以他们也没多劝什么，而是笑着与她们道别了，几个小女童乱七八糟的喊“谢谢哥哥姐姐！哥哥姐姐再见！”
李清歌几人离开后，大火很快燃了起来，保时捷开出去很远，都能看到火光。
“哎。”开车的林程叹口气:“这姐姐可惜了。”
“她几个闺女是怎么留下来的？”叶一凝在一旁思考:“这个王荣春又是怎么找到咱们的？那老太婆居然还有符咒……老板，我觉得最近这几件事都不太对劲啊！”
她边说边转头看李清歌，他正拿着手机在看，明显没听进去她的话。
他不管这些。叶一凝想。
和以前那些“真相眼”不一样，李清歌似乎没有什么好奇心，他也没有多问过什么，只是很自然的接受了他们告诉他的这一切。而他也不会去管这些明显不正常的事情，他只是做需要他做的那些。
叶一凝觉得有些怅然，她挺欣赏李清歌的，但是他们注定不能走到最后。
这样也好。她想。
李清歌其实听到了叶一凝的话，他也觉得挺不对劲的，但是他觉得这个事情应该统一由晏小河来处理，她才是专业的。
他只是看着手机屏幕。
属于晏小河的头像，一直没有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