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所有的爱情都是怀旧色(2)(1/1)
天很阴。
这座南方大城,柔软和暖惯了,却在昨天忽然闹起了小别扭,情绪分外低迷。
图书馆里,有位校友昨晚看过天气预报,今天将会阴转小雨,局部地区甚至会有大到暴雨。
把天气预报说给苏越听,他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看书,仅是笑笑,并不应声。
他是苏越,美国华裔,是美国著名大学博士研究生,因研究需要,在一个月前动身前往C大相关研究机构进行长期合作研究,期限:36--48个月。
同他一起来C市的还有一位美国校友,叫白烨,今天有事没来。
C大很多专业学院还没有正式开学,所以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苏越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是宁波。
说起宁波,苏越和他都是美国华裔,又在同一所大学偶然认识,多年相处,自然而然就成了好朋友。
他和宁波并非一起回C市,在C市见面次数也不多,要么他外出不在C市,要么宁波游玩还没回来,情人节那天倒是见了一次,还被他拐走了一件袍子。
苏越弟弟素来喜欢中国文化,这次苏越来C市,他在电话里再三提醒苏越。
一定要给他买几件中国特色长袍寄回去,好在苏越买了好几件,被宁波顺走一件也不打紧。
“有时间的话,中午要不赏脸来我舅妈家吃顿饭?〞宁波在手机那端贫嘴。
苏越笑道:“你都跟你舅妈说了什么?要不老人家怎么会无端请我吃饭?”
“还能说什么,你可是我好哥们,再说我舅妈也喜欢热闹,你一来,她准高兴。”
“心意我领了,吃饭就算了,我今天不方便过去。”苏越和一位教授约好中午见面,忙着呢!
宁波问:“那明天呢?我哥回国后,我再见他一面,说不定马上就要回美国了,我妈在那边也紧催着让我回去。”
苏越望着窗外,林荫大道上没几个人,他对宁波作出承诺:“放心,你回美国之前,我怎么说也要跟你见一面。”
“你真的不过来?”宁波还没放弃。
“不过去了,你代我跟你舅妈问声好,道声谢。”
“你小子没福,我原本还打算介绍我小嫂子给你认识。对了,她也要去C——”
这一次,苏越没等宁波贫嘴完,不知看到了什么。
忽然起身,拿着书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急匆匆地对宁波说:〝我先挂了,一会儿打给你。”
也不理会宁波在那头如何咋呼,苏越已经挂断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下跑。
刚才楼下有女子经过,同样的穿着,跟他那日在凤凰喷泉广场偶然拍到的女子照片极其相像。
苏越心里是有些激动的,虽然这种激动有些莫名,他甚全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总之他下楼了,没看到女子,倒是看见一辆车在他前方缓缓驶离。
他站在原地喘气,平复呼吸,有些想笑自己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看看腕表,离和教授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也不打算上楼了。
走在校道上,他给宁波回电话,宁波那边刚一接通,就开始咋呼道:“你这是看见鬼了,还是看见天仙了,说挂就挂,震得我耳膜疼。”
苏越没回话,总不能说,他无意中拍到丁一个女孩儿,刚才在C大看到一女孩儿像她,所以才会跑下楼去寻。
他这么一说,十有八九会被宁波冠上“见色忘友”之类的罪名,所以不能说。
宁波在手机那端叨叨了半天,总算是消停了下来,最后他对苏越说:“Sawyer,其实我是想在回美国之前,让你和我哥见一面。
你怎么说也是我好朋友,到了C市,总要有人罩着你才行。”
苏越失笑,又不是混黑社会,有必要找人罩着他吗?
另外宁波那个哥哥,苏越不认识,名字却没少听。
在美国,宁波常常提起那人,俨然把那人当成了偶像,苏越只知那人在国内金融界很出名,是个很著名的企业家;
直到他来到C市,方才意识到那人在当地的影响力,报纸上,财经杂志上,常常能够目睹那人的风采。
傅寒声,对于C市市民来说,可能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但他的名字绝对是无人不知。
有雨滴砸落在苏越的手背上,下雨了。
“见面这事,不急。”有些人相遇,相见,相识,讲究的是缘分,太刻意,苏越觉得不好。
萧潇在傅家住了三天,温月华说要给萧潇好补补身体,下雨那天还专门带她去看了老中医,动机是好的。
但一碗苦苦的中药刚被萧潇喝完,就被她悉数吐了出来。
温月华一看,这还得了,打了一通电话给老中医,询问得知中药苦寒败胃,叮嘱中药里添加几片生姜,便能止呕。
萧潇原就身体虛,温月华心里想,是药三分毒,药补还不如食补健康。
询问萧潇意见,萧潇吐得也实在是难受,惨白着一张脸,也不愿再喝那黑漆漆的苦药,于是药补这事也就到此作罢。
那几天,傅家厨房里常常能够闻到葱香蒜香食物香,只闻味道已让人垂涎欲滴。
傅寒声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倒是华臻来过两次,都是在说转校这件事。
最后告诉萧潇事情已安排妥当,只等开学萧潇过去报到。
其实,萧潇对读研这件事,兴致不太高,当初在南京考研是因为慕雨。
他希望萧潇能够继续读书,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学校氛国好也热闹,没有他拖累她。
说不定萧潇还能结识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有人陪着她总归是好的。
那张研究生通知书,对于萧潇来说,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让萧慕雨开心了许久。
萧慕雨离世后,她再见那张通知书只觉得讽刺,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徒劳。
去C大读研,表面看来她是为了避开婚礼,仓促之下应付傅寒声的挡箭牌,事实非然。
她和傅寒声既己结婚,她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山水居里无所事事,她需要有事情做,但她也不能否认。
她决定读研,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削减她和傅寒声的见面时间。
傅寒声吸烟时,她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他抽烟时,习惯手掌打开,用食指和中指夹烟。
这种人有着很高的警戒心和攻击性,通常喜恶分明,喜欢一个人,你怎么样都是好的;
不喜欢一个人,你对他来说,可能连个陌生人也不如;
目标性强,为了达到目的,他会经过详细计划方才出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把唐氏定为博达盘中餐,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块骨头比石头还难啃,他不急。
若是没有经过慎重考虑,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萧潇也不急,眼下局面颇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唐氏是“蝉”,博达是“螳螂”,而她一定要成为那只蛰伏不动的 “黄雀”。
C大就读,让人以为唐家长女无心商事、专攻学业也不错。
这日,萧潇陪温月华待在卧室里听了半天戏,也唠了半天家常。
周曼文很少开腔,心里免不了对萧潇有些挑剔,但她的挑剔又是毫无根由的。
这女孩有家世,有文化,有教养,有礼貌,说话也得体。
在佣人面前更加没有大小姐派头,但她只有21岁,她能在生活上关心履善吗?
她又是否能在山水居掌家理财,成为履善的贤内助?
温月华喜欢萧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现在的温月华显然早已忘了多年前她曾对周曼文说过:“庄颜这孩于温雅大方,配给履善,倒也合适。”
想到庄颜还不知履善已结婚,想到女儿尚未完全放下履善,周曼文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温月华口渴了,让周曼文泡两杯茶端过来,周曼文没听到。
温月华见她低头,似是想事情出了神,这次声音高了一些:“曼文——”
周曼文这才意识到,温月华在跟她说活,有些尴尬了,眸子无意中对上萧潇,萧潇也在看她,似笑非笑。
“发什么愣?”温月华笑道,“口渴了,你去泡两杯茶端过来。”
周曼文连忙应了,又看着萧潇,问道:“少奶奶平时喜欢喝什么茶?”
萧潇表情不变,看来周曼文她是叫 “少奶奶”上瘾了。
“妈,你看周姨,都是一家人了,偏偏还这么见外,她是我长辈,可不能这么叫。”
萧潇这话是对温月华说的,道不尽的无奈和拘谨。
这话很聪明,她一方面道明周曼文不是佣人,在她心里是长辈,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敬重温月华,自然也敬重温月华身边的人。
另一方面,她“惶恐” 周曼文叫她一声“少奶奶”,这说明萧潇对周曼文的态度是真诚的,并不虚伪做作。
温月华听了心思一动,握住萧潇的手,对周曼文道:“曼文,阿妫有心,以后不要再叫她‘少奶奶‘了,这孩子不会介意这些,再说叫多了也不好,显生疏。”
周曼文脸红了,仿佛被戳穿了心事,脸上勉强挂着笑,她可以不听萧潇的话。
但她一定听温月华的话,于是看着萧潇,改口道:〝阿妫喜欢喝什么,我去给你泡。”
萧潇弯腰把小胖猫抱起来,放在腿上,含笑逗玩着,淡淡地回了一句:“怎样都是好的。”
午饭过后,萧潇在二楼书房抄写佛经,一页还没抄完,沉寂多日的手机竟在这时响了起来。
萧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任它响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毛笔,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一道女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萧潇拿着手机,走到窗前:“我说过,除非我主动联系你,否则不要给我打电话。”
“你回C市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不吱声,我心难安。”
“谭梦,你太沉不住气了。〞话语轻,却胜似训斥。
那边静了一时,潭梦方才开口:“唐氏目前有三拨势力,分别是你母亲、徐书赫、唐二爷。
唐婉和徐誉2006年就已经订了婚,听说近期正在商量婚期,唐二爷和徐书赫各怀鬼胎。
一旦两人联合起来,唐氏易主是小事,就怕易姓。你不能不早作打算。”
“我母亲对这桩婚事是怎么看的?”萧潇扯开窗帘,C市一连下了几天雨,终于在今天停了,有阳光,偏阴凉。
谭梦回道:“能看得出来,唐董有心拖延婚期,大概也是担心唐二爷势力坐大,对了……
唐董七夕夜当晚着了凉,病了好几天,做什么事也是无精打采得很,我觉得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萧潇抿唇,唐瑛七夕夜生病,她不愿深想,只静静道:〝事已至此,徐誉和唐婉结婚是早晚的事。
不要再自乱阵脚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唐氏成员那么多,有关于他们的一日生活工作还不够你忙吗?”
萧潇这话说得隐晦,谭梦却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在那边问。
“黎世荣这人可信吗?”
“你拿了我的好,就不要质疑我所做的任何决定。〞萧潇挂了电话,她和谭梦已经没有再交谈的必要。
眼前是傅家大院,那里种了不少花树,有园丁照拂,放眼望去,一朵朵鲜花自是开得很娇艳。
宁波说,那是傅寒声亲自栽种的,只因他母亲喜欢。
萧潇在一缕阳光里,对着那片肆意绽放的花树林漠然微笑。
身后桌案上,是她刚抄写一页的《三皈依》。
——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殖恶鬼。飯依僧,不堕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