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另种安慰（1/1）

老轩辕王仙去之后，玱玹宣布辍朝三日。但依然忙得不可开交，他把附近的几座山峰也都加固了双层结界。

轩辕黄帝的祭奠安排在紫金顶的祭台上，大荒内别说六大氏族，连三十六中氏、八十一小氏全部的族长都亲自前来吊唁，包括玉山和幽冥界也都派了使者前来。

玱玹把爷爷的碑位安置在奶奶和神农王的旁边，今后受天下万民祭拜。

爷爷传位给他那日说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今日，我们在此祭拜盘古、伏羲、女娲、神农王，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有无数帝王，可为什么只有他们四人值得天下人祭拜？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这一生可谓戎马倥偬，给无数人带来了安宁和幸福，也给无数人带来了离乱和痛苦。在朝云殿时，我常常想，等我死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呢？毫不隐瞒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后世的人认为我轩辕王，也值得他们祭拜”…

小夭看着天上络绎不绝的云撵，“外爷虽然觉得自己值得天下人祭拜，但也总说中原风俗最讨厌，觉得吊唁守丧没什么意义。若心里真存了亡者，世人不让守，也自会惦念一辈子。若心里无亡者，就算守了一年、三年又如何？还不是人前哀戚，人后作乐？可他要是知道这么多人都真心的来给他告别，为他吊唁，他应该还是会很开心的吧”。

相柳看着她哀伤的神情，没有说话，只是把小夭的手放在手心，毛球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他带着她一跃而上，毛球长啸一声便带着他们飞入了云海。

小夭也没有问他们这是要去哪，上去后她便抱着毛球的脖子，把脸埋在它的身上，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相柳伸手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

从他们相识，相柳就知道小夭心里一直有个很大的心结，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被抛弃，有时哪怕身处快乐之中，也永远做好了悲伤的准备，到了悲伤的时候，也都不敢放肆的悲伤，永远本能的想封闭和保护自己。

待小夭醒来，印入她眼帘的万里长空里，各种奇峰峻岭都变成了一根根蜿蜒起伏的线条，大大小小的河流和湖泊分布，也都好似不起眼的星星点点，更不要说屋舍人类，简直比一只蚂蚁还要微小。这时他们两人翱翔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迎着阵阵长风，小夭只觉得突然心中的心伤淤积，一下一扫而空，她站起身来，迎着大地和夕阳，忍不住感叹：“跟这天地万物相比，不管神族人族妖族都太渺小了，几千年的时光可能也就不过是沧海一粟”。

相柳看着小夭抒怀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噙笑，眼里流露出无限温柔，小夭回头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只觉眼波流转间，万物失色，她笑着叫他：“相柳？”

“嗯。”相柳笑意未减，应声答她。

“谢谢你”。

相柳向她伸出手，她自然的搭过去，下一秒便被带入了一个幽香安定的怀抱。

他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却真正慰藉了她的心。。

过了一会儿，毛球急转直下，在一处河边把他们放下，自己展翅又飞走了。

“这是哪里”？小夭问道。

相柳还没答，顷刻之间小夭看着已经大有变化的村落，自问自答：“我们回清水镇了”。

这处河畔一排种着数十株柳树和柏树，绿柳河岸，沿江之水蜿蜒曲折涓涓。袅袅炊烟，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河边有不少儿童正跑来跑去的玩耍嬉戏，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暖色。

他们二人幻化了容貌，走入了镇上的街巷之中。如今的清水镇早已不是三不管地带，同大荒其他地方一样都在轩辕黑帝的管辖之下，人声鼎沸，来往不绝的人们，深刻的让小夭感觉到了这繁盛的人间烟火。这些人或喜或悲或嬉笑怒骂，鬓边都戴着一朵小白花，不仅不觉突兀，反而让小夭感到了许多温情。

石先生的茶馆里今日生意很好，连旁边的两株大松树下也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鬓边也都戴着白花，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石先生说书。他这些年分毫未变，只是一件褪了色的灰青布长衫换成了青灰色的锦缎长袍。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木鼓上敲起，方才开口说道：“上古时期，魔族妖族巫族三族争霸，硝烟战火不断，神族人族备受欺凌，整个大荒到处都弥漫着战争，鲜血，饥荒…黄帝当时就成长在同我们清水镇差不多的一个神族小部落里，没有背景没有家世，靠着雄伟的抱负，慢慢从一个部落里的小族长，一步一步建立了轩辕国，他和王后螺祖娘娘不仅并肩打下了江山，还教导国人种植田地和养蚕织布，使断墙残瓦的破败之地慢慢变成了安宁富庶之国…黄帝此生广纳人才，唯贤用之，不在乎族门家世，只要你有才能，他就都愿意给你机会…”

相柳和小夭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听着这些话从旁人口中说出，小夭心里感受很是不同。相柳突然开口说：“所以，之前我很早就知道，义父一定会输，不仅仅是我们人少的问题，这是一种大势所趋。虽然我也觉得就算最后那样的结局也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夭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小夭，有时候世人的评说一点也不重要，但是获得这么多的尊敬和爱戴几千年来也就只有这么几位。你应该替他感到骄傲。他不是一个完人，但是并没有浪费他这一生。”

“嗯”。

他们在清水镇的茶馆里，听完了外爷的故事，还听了听她外婆螺祖娘娘和她母亲王姬大将军的故事，小夭心里的哀伤渐渐淡去。

“我们回去吧，虽然我也觉得吊唁守丧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按礼为外爷守灵”。

“好”。

他们慢慢走到河边，毛球从天空盘旋而下，随后带着他们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