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囚（1/1）
李谨把墓室照了个遍。
三张诡异的照片，高悬在三副棺材上面。照片里的人像同棺材表面一样，光亮如镜。就像是刚镶上去的。不计其数的刻痕，焦黑的墙壁，和残留的香灰火纸味，隐隐透露出这个地方有种剖心剔骨的邪恶。
“无爱，你发现了什么没？”这是李谨到了下面之后说的第二句话。
“李哥……这里……”陈无爱以为李谨有了什么发现。
李谨转过头来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你说，要是他们会说话不就好了嘛？”
“会……会说话？李哥，那不吓死人了。”
陈无爱显然没有听出李谨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谨又走到棺材面前。“你说里面有什么？你觉得是照片里的三个人吗？”
“你说我把它们掀开，是不是就能知道郭家的秘密了？陈无爱？”
没等陈无爱开口，李谨就把手耷在了中间的那副棺材上。
“李哥，你是怎么了！你……”
“我……”这句话从李谨的喉咙里传来，显得格外阴沉和飘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陈无爱往后一个趔趄，倒退靠在了墙壁上，冷汗直流，狭小的空间里，他借着手电筒反射的亮光看过去，眼前的人穿的衣服裤子的确是李谨的，但那张脸像是被黑雾笼罩着，任凭陈无爱眼睛睁得再大他都看不清。
只能听到声音从那个人身上发出，连说话时面部的抽搐和嘴角的翕动都没有，俨然一张看不到的死人脸。
“你不是李谨！你什么时候……李谨呢！”
一连串的问话，最后陈无爱沉重的开口。
“你是谁！”
“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提的那个“人”啊。”说到人这个字时，黑影的喑哑的嗓音故意加重。
“你……”
“什么都不要问！看着他！”黑影把手电筒对准中间老头的遗像。
“看他像谁？”
顺着黑影的话，陈无爱疯狂在脑海里搜索着任何可能与遗像有关的认识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想到。但同样奇怪的是，自从刚才进墓室他第一眼锁定左边的两张遗像时，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刚死也想不到，因为绝对不可能是生活里的人。
又是脑电波里的一微秒，他在记忆里疾如闪电般的关联上今晚的一切。
猛然间，他瞪大眼睛，眼睛死死地注视着中间的老头。
陈无爱想起了在三楼的时候，周淼淼指着一个遗像说他会说话，三楼遗像里的那个老头跟这个老头完全如出一辙，无非就是看着年轻一点。
光影又移动到最左边那张遗照上，就是三个人里略显年轻的那一个人。
陈无爱终于明白了一句话：有时候，一句无意间的提醒能打通许多思绪的阀门。
刚才看多少遍都没发现，现在光一眼他就觉得左边的这个男人异常熟悉，他马上想到了今晚载他们到学校的那个计程车司机。
是他？陈无爱惊讶无比。他坐车的时候在后面有看到司机的名片，他的名字是郭勇军。
不！不是他！陈无爱马上意识到他只是被第一眼遗照上高度相似的特征冲了神儿，他又细细端倪了一遍，只是觉得这个老头跟那个司机长的只是很像而已，特别是那双眼睛，跟那个司机一样盛满了恐惧。
黑影洞测透了陈无爱心底的想法，“他们可是一家子，桀桀桀……”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墓室里。
“从左到右，一个是郭元明，一个是郭永寿，一个是郭丰羽，都是后唐伶人郭从谦的一脉，都说郭从谦被人杀后，死而无子，谁又知道我伶人的血脉延续到千年后的今天。如今算来，郭家的后人还剩一个了，桀桀桀……”
陈无爱听到了黑影说出这三个人的名字，他心里明白了原来那个司机的身份并不简单，回想起司机所说的他爷爷的事情，他肯定这三张遗照中肯定有跟司机家族一脉的至亲，而且黑影所说的郭家最后的后人就是那个叫郭勇军的司机。
“最后的后人？”陈无爱并不打算再做任何逃命的挣扎了，既然黑影能从始至终幻化成李谨的样子蒙骗过所有人，那它一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只是他不知道黑影伪装下的李谨是从什么时候介入的？
“是我杀了他们，桀桀桀，郭家的后人一个都逃不掉！”
“为什么，你们伶人十二家族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吗？你是哪个家族的！”陈无爱反问道。
“闭嘴！郭家我配跟我们伶人其他十一个家族为伍，他们就是伶人中的败类！欺师盗祖！目无祖训！今天我就告诉你！郭丰羽就是郭从谦的儿子，那时候他们郭家最得庄宗宠幸，家大势大，皇帝赐给郭从谦的这块地方他传袭给他儿子郭丰羽，改名丰城。可这小厮在他爹横死后，不顾他父亲遗嘱，把他父亲辛辛苦苦写的《伶官异闻》，也是关乎到我们整个伶人家族兴衰存亡的书给弄不见了！”说到这里，黑影的声音明显有股咬牙切齿般的愤恨。
“那可是关乎到伶人存亡的立命根本！我也就替他老子解决了他，为十二家族除掉一个败类！那本书虽然不翼而飞，但幸好在郭从谦写完这本书还在的时候，我们十二家族就各自传抄属于自己家族分派的族史和众多邪术，因为纸书的局限性，过上百年它就会腐朽成灰烬，我们只有代代后人用亲笔传抄保存下来，再烧毁上一代承袭的抄本，一直到今天。我们十二家族都完好的保存下了《伶官异闻》里十二个分派的十二份抄本，只是过了几千年，伶人大盛大衰，分分合合，十二家族的后人都隐落在世间，再难聚齐。”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害人！杀了郭家后人又害死学校那些人！我们又跟你们家族没有关系！”
“桀桀桀，你给我闭嘴！郭家后人的死是活该！你知道什么？我们十二家族立的规矩就是代代把各自该守的那份传抄保存下去，郭家的这份抄了几千年，直到传到了他爷爷手上。”
黑影又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说他爷爷你可能不知道，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司机，桀桀桀……他叫郭勇军，他爹就是左边的这个郭元明，中间的那个老头儿就是他爷爷郭永寿！”
黑影的话刚好印证了陈无爱的猜想，怪不得他总觉得最左边的那个人长的和司机那么的像，原来遗像上的老人是司机的父亲，中间的老头就是司机口中提的爷爷。
“他爷爷胆大妄为，企图坏了伶人千年的传袭，在他那一代把郭家历代传抄下去的抄本给了一个道人！这样的败类不仅为整个伶人蒙羞，不光他死，他的后人也要死绝！”
陈无爱想起了司机所说的在他遇到那件怪事后高烧不起，那段时间他爷爷还一直在为他奔波。
“你们家族的事儿我不管，可学校里的无辜生命也碍着你们伶人的事儿了吗！”
“桀桀桀，这样跟你说吧，我在乎的不是《伶官异闻》十二家族的传抄本，虽然说除了郭从谦以外，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伶官异闻》的全本内容，但如果把后世所有家族的抄本集于一起，那么全天下的惑人邪术就又再次重现世间，伶人的正统就不再四分五裂，它将再次成为天下的大统！桀桀桀……十二个家族的抄本我要一个一个找回来。到时候光复伶官的时候，他们都要感谢我桀桀桀……”
“你杀了郭从谦的儿子！你觉得你不是在欺师盗祖，背弃师门吗！”
“闭嘴！”黑影因为气愤身形变得更加扭曲。
“我从不承认郭从谦是十二家族的师门，他写了《伶官异闻》又如何，还不是教出了那么没用的儿子！谁能习承大统，谁才笑到最后！郭家从当时的家族之首混到现在这个模样，真可惜他在黄泉之下没机会看到了桀桀桀……说不定，他还会感谢我为他清理门户呢！”
“借口！”陈无爱横下心，正气凛然的质问黑影。
“你也不是什么好种！抱着光复家族，重振伶官的美名，你心里想的我不知道吗？”
陈无爱自始自终没忘记王奶所说的《伶官异闻》有十三章，最后一章他没忘，讲的是伶人的毙命之法。
“你要找的是最后一章！”
听到这话，黑影顿时怔了一下。
“没想到你们知道的挺多，果然没有看错你们，一路跟来到这里，帮我找到月虚，送我进了古墓，一路上真是帮我不少啊！我就是要找那一章，郭从谦那老贼非要留下个祸患，毙命之法存在一天就是十二家族一天的隐患。如果不除，家族光复又能怎样！可这东西他连自己儿子都没告诉过，不过把它藏在哪里都没用，只要在地上，迟早都会被我找到的！桀桀桀。”
黑影忽然之间蹿到了棺材旁边。
“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他们会说话吗？”
“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棺材里是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老鸹为什么会叫七声？”
“我再问你一遍，七座雕像上为什么会有七个死人？”
黑影的声音越发急促，如同叨念梵咒邪经。
“我问你，为什么四个人在地上走，五个人在地下走？”
“我问你，为什么四个人在水上游，五个人在水下游？”
“我问你，为什么两张脸在对着哭，一张脸在盯着笑？”
“我问你，为什么叫丰城不叫封城？为什么眼睛的后面还有一颗眼睛？为什么脚印的后面还有一对脚印？”
“为什么有三张遗照？是谁在一直跟着你？为什么你不回头看！”
终于，扰人心神的低吟声戛然而止，与之相随的还是桀桀桀的诡笑。
陈无爱内心强作镇定，他隐约之间听到了身后的机关暗道里有些沙砾扑簌的声音。
没来得及细听，一阵“哐当”巨响传来，陈无爱看到中间的那副棺材板被揭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照进里面，一具黑色粉末拼砌的人状形体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骨灰？陈无爱心里回荡着这个声音。
同时，黑影口中念念有词。棺材里的骨灰人形竟然全身扭动着，像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而拼死挣扎，如竭泽之鱼一样任人宰割。从棺材里不断发出凄厉的哭喊，旁边的两个棺材也是悲鸣不断，木板内传来连续的击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