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遇害(1/1)
胡太后看上的,竟然是清河王元怿,元怿在孝文帝的众儿子中长相最为俊朗。胡太后看上元怿以后,将朝中的要职交给他,不管什么事情都找他商量,还时常到他的宅第夜宴,目逗眉挑。元怿不愿意和嫂子发生奸情,总是虚与周旋,不曾沾染。偏偏胡太后忍耐不住,一天傍晚,托词有要事相商,把他召入寝宫。元怿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哪知胡太后开口闭口都是床上兵法。元怿自知中计,但已无法脱身,不得不变通一下,应付过去。自此以后,元怿出入宫闱,已成习惯。不久这桩情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只因元怿十分有才,又礼贤下士,辅政后朝政也大有起色,所以一时还没有人出来说他的不是。
胡太后听政时期,发生了萧梁与北魏争夺淮堰的事情。梁天监十二年,北魏寿阳城遭遇洪水,房舍都被淹没。待到洪水退去,梁降将王足当即向梁廷献策,说可以在淮河的上游修建一个堰塘,用来淹灌寿阳。梁主萧衍当即派材官将军祖暅、水工陈承伯征调淮、扬的兵民修筑堰塘,并派太子右卫率康绚全权督导淮上各军,守护堰塘。堰塘南起浮山,北抵巉石,自天监十三年初冬开始兴建,一直到第二年的寒冬还没有竣工。工程艰巨,民众苦不堪言,加上天气恶劣,百姓死的死,伤的伤,真可谓一场浩劫。
淮河的堰塘还没有竣工,北魏朝廷已任命杨大眼为平南将军,命他督率各军屯驻荆山,争夺淮堰。梁主萧衍想先发制人,忙派左游击将军赵祖悦袭据北魏的硖石,进逼寿阳。北魏朝廷任命定州刺史崔亮为镇南将军,令他攻打硖石;又任命萧宝夤为镇东将军,令他向淮堰进军。梁将领赵祖悦听说崔亮率军杀到城下,忙出城迎战,结果败回城内。崔亮随即围攻硖石城,并约寿阳镇帅李崇的水军,来个水陆并进。谁知李崇屡次延期,以致崔亮久攻不下。
北魏胡太后听说崔亮还没有拿下硖石城,料知军将不和,特意任命吏部尚书李平为镇军大将军,令他率两千名骑兵前往寿阳,并负责调度各军。李平到达寿阳后,督令李崇立即发兵援助崔亮,同时又催促萧宝夤进攻淮堰。梁左卫将军昌义之奉命援救浮山,途中接到护淮军使康绚击败萧宝夤军的捷报,便与直阁将军王神念逆流而上,援救硖石。魏将崔亮派将军崔延伯驻守下蔡,崔延伯与伊瓮生在淮河两岸列营,千方百计截断硖石城中赵祖悦的去路,又堵截萧梁的援军。昌义之、王神念二人无法前进,只得暂时驻扎梁城。李平亲自来到硖石督战,梁将军赵祖悦出城投降。李平斩杀赵祖悦后,又趁势进攻浮山堰。崔亮因之前李崇不肯及时出兵相助,心生不满,又因李平是李崇的堂弟,越发愤恨。没几天,崔亮便借口生病,请求回朝,且不等李氏兄弟同意,便带着部将径直回到洛阳。李平奏请将崔亮军法处置,胡太后却袒护他,害得李平怏怏不乐,索性全军退回。
魏廷论功封赏,晋封李崇为骠骑将军,李平为尚书右仆射,崔亮为殿中尚书。当时萧宝夤还在淮北,梁主萧衍想招降他,令他袭取彭城。萧宝夤当即将梁主的意思上报魏廷,胡太后将他嘉奖一番,令他静守边防。杨大眼驻守荆山,也暂时按兵不动。
兵事一停,萧梁得以专心修筑堰塘。天监十五年四月,淮堰终于竣工,总长约九里,上游宽四十五丈,下游宽一百四十丈,高二十丈,塘边种植杞柳,每隔几米设置一座营垒。有人向康绚献策说:“淮水是四大河之一,如果在堰塘的东面凿开一条水渠,将淮水引出去一部分,那样就能缓解堰塘的压力,堰塘就能长久不坏。”康绚随即照做,并用反间计,派人对萧宝夤说:“有了这个堰塘,萧梁的百姓现在只怕开渠,不怕野战。”萧宝夤正担心下游水势暴涨,这下自然中计,他忙在堰塘的北边凿出一条水渠,水日夜分流,但堰塘里的蓄水仍旧不见减少。李崇率军驻扎硖石,筑桥通水,又在八公山的东南修筑魏昌城,作为寿阳城的屏障。寿阳城附近的居民见自家房舍被淹,祖墓被冲,怨声四起。在李崇的抚慰下,他们深恨萧梁,誓死守境,丝毫没有叛心。
梁徐州刺史张豹子,原以为淮堰的监工重任会落在自己肩上,没想到梁主特派康绚监工,并让他听候康绚的差遣。张豹子又羞又恨,随即诬陷康绚与北魏有来往。梁主萧衍虽然不相信,但因堰塘已告竣工,便将康绚召回,令张豹子管理淮堰。康绚走后,张豹子没有细心巡视堰塘,堰塘因受压过重,堤坝有所松动,他自然不知道。当时,魏廷因寿阳被淹过一次,引以为患,特意任命任城王元澄为上将军,令他督管南讨诸军事。大军正要东下徐州,大举攻打淮堰,仆射李平劝谏说:“用不了多长时间,淮堰一定会崩塌,我们何必再动用兵力呢!”胡太后于是令任城王暂时屯军,静待秋汛。
一转眼,秋天到了,淮水盛涨,淮堰突然崩塌,声如雷吼,震动三百里。淮堰四周的营垒、村落以及十多万的百姓、士兵全都漂入洪水中,连尸骸都找不到。胡太后大喜,当即重赏李平,并令任城王停止进兵。梁主萧衍见自己空耗了许多银两,浪费了大量人力,到头来却前功尽弃,毫无效用,不免懊恼惆怅。几番自怨自艾后,梁主开始迷信佛教,他下诏令百官祭祀的时候用蔬菜瓜果来代替牲畜,朝野都视为奇闻。群臣商议一番,打算用干肉来代替牲畜,梁主却又下令将面食捏成牲畜模样来替代干肉。
临川王萧宏自洛口逃回来,梁主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加封他为司徒,仍任命他为扬州刺史。天监十七年,梁主抓获一名刺客,审问后,才知幕后主使者竟然是萧宏!梁主当即将萧宏召入宫,哭着对他说:“正是因为我略有才干,才侥幸坐上王位,但即使是坐上去了,我还是提心吊胆地防备。你的才能不及我一半,怎么能妄想皇位呢?而且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不懂得感激,真是太没良心了!”萧宏忙鸡啄米似的点头说:“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梁主于是罢免他的官职,勒令他回府。不久,又有人来告密,说萧宏私藏铠仗,包藏祸心。梁主当即向萧宏赠送美食,并亲自去他家喝酒。饮到半酣,梁主径直走入萧宏的后堂,发现三十多所房间里没有什么兵器,只是堆积着许多金银珠宝。萧宏生怕梁主会斥责自己,正十分慌张,哪知梁主反而露出笑容,温和地对他说:“阿六,你的生活可真好啊!”随即回到厅堂继续喝酒,一直到深夜才回宫。这事以后,梁主知道萧宏只是贪财积私,没什么大志,便又恢复了他的官职。
梁主的二儿子豫章王萧综仿效晋王萧褒的《钱神论》,戏作《钱愚论》一书讥讽萧宏。梁主当即下令销毁这本书,但书早已流传都中。萧宏因此又羞又悔,稍稍有所收敛,但没过多久,他又故态萌发,做出一桩逆伦的大事。这也是梁主姑息养奸,为私忘公,一误再误所致。
北魏胡太后监朝五年,奢淫无度,一掷万金,毫不吝惜。她又令人在宫内外修筑寺塔,并且派使臣宋云与比慧生等僧徒一起去西域求取佛经。一行人向西行进了约四千里,走过赤巅,才走出北魏边境。又向西走了两年,到达乾罗国,取得一百七十部佛书,而后回国。胡太后将佛书和僧徒们供奉在佛寺,又花费了无数的金银。达官贵人、宦官、羽林军都极力迎合胡太后的意思,出钱在洛阳到处修建佛寺。奢侈之风大为盛行,朝臣都养成奢侈的生活习惯,甚至以斗富为乐。
地方上交的赋税,本来就有限,不可能凭空增添,北魏历朝皇帝都十分节俭,才积下大量钱财。谁知到了胡太后这里,却大肆挥霍,视若粪土。达官贵人虽然有祖宗积蓄、朝廷赏赐,却也为数不多,哪经得起斗富?这些人想要争奢斗靡,免不了贪赃纳贿,剥削吏民。一班下僚蝇营狗苟,恨不得指日高升,荣膺爵禄,所以仕途越发混杂,官品也日渐低下。
镇西将军张彝的儿子张仲瑀,奏请精简官吏,抑制武将。羽林军得到消息后,立即聚集一千多人,在尚书省门前诟骂。尚书省官员急忙关闭大门,将闹事的将士阻在门外。将士们抛瓦掷石,闹了一会儿,又跑到张宅,拖出张彝父子,拳打脚踢,甚至纵火焚宅。张仲瑀的兄长刚叩头求饶,竟被乱党提起来,扔到火中,烧得一团漆黑。张仲瑀死里逃生,他的父亲却在这场暴乱中遇害。胡太后听说事变,慌忙派官吏去安抚,只捕杀了八名闹事的头目,其他人一概不过问。同时下诏大赦,说是将根据习武之人的资望来选拔武将。
怀朔镇的函使21高欢,在洛阳目睹张彝的死状,一回家,他就一边散财,一边结交宾朋。有人问他怎么那么不疼惜自己的钱财,高欢回答说:“京中的羽林军焚杀大臣,朝廷都不敢深究,政事可想而知,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官吏,又怎么能守得住家财呢?”高欢是渤海蓨县人,字贺六浑。他的曾祖父高湖曾投奔北魏,担任燕郡太守;祖父高谧是北魏御史,因坐罪被流放到怀朔镇,从此高氏几代居住在北魏的北疆。高欢在平城做士兵时,有一户富人的女儿娄氏见他身材魁梧,气度不凡,愿嫁给他为妻。高欢这才有钱买马,报效镇将,当了一名函使,后来竟成为北齐始祖。
北魏尚书崔亮执掌吏部,因官吏多不胜选,他便创立一个新制度,即不管这名官吏是否贤能,只要任用期满,立即换人。这个方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那些侥幸进来的人,但贤能之人却因此受到抑制,庸人反而得到高升,并非选才的良策。
宦官刘腾恃功怙宠,由太仆晋升为侍中,兼任右光禄大夫,逐渐干预朝政,卖官鬻爵。胡太后不但不加以禁止,反而提拔他为卫将军。清河王元怿却秉公执法,不肯容情。吏部恳请任命刘腾的弟弟为郡守,元怿将此事搁置不提。散骑侍郎元乂被封为侍中领军将军后,骄恣不法,也被元怿裁抑。于是,元乂与刘腾二人阴谋报复元怿。
龙骧府长史宋维,由元怿保荐为通直郎。宋维做事草率,没有什么作为,因而总是遭到元怿的严厉训责。元乂于是趁机拉拢宋维,让他诬告元怿谋反。胡太后与元怿通奸,自然袒护情郎,再加上确实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谋反一案,元怿无罪,宋维则被打入监牢。元乂随即入宫对胡太后说:“如果今天杀了宋维,以后果真有人谋反,还有谁敢来告发呢?”胡太后觉得有理,便将宋维贬黜为昌平郡守。元乂、刘腾二人见胡太后宠信元怿,便决定用釜底抽薪的计策,来除掉元怿。二人唆使负责魏主膳食的主厨胡定,去诬陷元怿说:“元怿用重金贿赂微臣,要微臣毒杀陛下,微臣不敢谋逆,所以前来自首。”魏主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幼童,哪能辨清是非曲直,当即令元乂诛杀元怿。
这年是北魏神龟三年,刚入新秋。元乂奉请魏主驾御显阳殿,刘腾关闭永巷门,以阻挡胡太后前来,又假传胡太后的圣旨,召元怿入宫相见。元怿到了含章殿,元乂阻住他的去路,不让他进去见太后。元怿大声训斥道:“你是不是想造反?”元乂也怒腾腾地说:“我不敢造反,却是特意来绑你这个反贼。”元怿还想抗辩,已被侍卫逼入含章东省,监禁起来。刘腾立即又假传胡太后的旨意,宣召大臣,说元怿大逆不道,应立即处以死刑。群臣都畏惧刘腾,没人敢有异议,只有仆射游肇出言谏阻。但元乂、刘腾二人竟径直入内禀报魏主,说王公大臣都同意诛杀元怿。魏主没有主见,只是含糊许可。元乂、刘腾二人当即将元怿处死。并以太后的名义,将政权交还魏主,同时将胡太后幽禁在北宫。北宫的宫门昼夜都是紧闭的,胡太后与朝内外断绝一切联系,甚至连魏主也无法见到。饥寒交迫的胡太后忍不住哭着叹道:“正是养虎为患,才导致今天的下场啊!”
当时任城王元澄已病故,元乂与太师高阳王元雍等同掌朝政,改元正光。元乂为外御,刘腾做内防,魏主称元乂为姨父,并将政事交由他处理。高阳王元雍等人也只能随声附和,不敢违逆。游肇愤愤而终。朝野听说元怿被杀,都灰心丧气,有数百名胡人因元怿之死而在自己的脸上划上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