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忆(1/1)
海水冲上岸边的声音,会令心情舒畅,有几艘飞舟在空中掠过,天空也逐渐变明亮。
小玲「大」字型躺在沙滩上,她没有闭着眼睛,只是呆滞地凝视天空,胸口微微起伏着。
我拿了一杯清水给她,放入一颗我每天都吃的黑果,慢慢扶起她,把我的大腿当成枕头给她睡。
顺着她耳边梳走凌乱的刘海,我喂她喝下这杯水,一切都当作从没发生过。
小玲开始有点睡意,我背起她回到车上,我不懂得开车,所以要等小玲醒来,直接载我回公司。
黑果不适宜直接服用,它算是一种药材,会导致使用者的记忆错乱。
只适用于做完「失忆手术」后持续服用的黑果,所以小玲直接服用,会扰乱她最近几日的记忆,会停留在一种「好像发生过什么,但又不记得」的状态。
那一晚,小玲的眼神完完全全痛击我的内心,甚至有一剎那令我回忆起之前打烂花瓶时,她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我开始为这件事情忏悔,或许是小玲跟外面的陌生女子不同,我和她们互相不认识,所以即便做也不会内疚;而我跟小玲不但是互相熟悉,而且她是被迫和我做了,所以…
对不起,只能怪你倒霉,遇上我这种贱人。
我不是洗白自己,亦不需要这样做,我只是觉得,如果某天我真的欲火焚身,我不可以找小玲宣泄。
心里面默默向自己承诺:任何人都行,就算是一个老太婆也罢,我也绝对不可以,再找小玲解决我的性需要。
没错!既然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实行!
承诺别人的事,不一定要做到,但承诺自己的事情,就一定一定要完成好它。这个,亦是作为「诺言」的最低要求。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如梦初醒,面前有个大婶交叉双臂,不耐烦地坐在面前。
「有啦、有啦,那先从名字说起吧。」
我重新握起桌上的羽笔,又要开工。
「才刚讲完,你又问一遍,根本没在听嘛。」
我稍微表示歉意,她很不情愿地再复述多遍,虽然讲了一大堆资料,但我不过只抄下了几句,没办法集中精神。
把亡灵的身份资料纸递给接送员,他们离开后,下一个的亡灵又跟着进来,我的心思依然遗留在昨夜海滩那处,那大概是我这么多次做爱以来,最不享受的一次…
糊里糊涂的过了一个早上,我吞下一颗黑果干,味道苦涩而酸臭,可咬碎或直接吞,然后如常归家。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小玲的记忆,据她的忆述,似乎是由她陪我去万家私店以后就没了记忆。
小玲一直缠着我,我只好随便敷衍几句,尝试转个话题。
「我想今晚带阿大阿二出去换副皮,你跟来吗?」
「哗?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心情好而已。」
就是这样,小玲开车我坐副驾,阿大阿二坐在后面。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所作出的一个决定。
但我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只可以换一张老头的人皮,好像人间的管家那样子。阿大是留着胡须的光头管家,阿二则是束起头发的大叔。
换皮大约需时几个小时,我一直都很安静,没有对小玲说什么,不敢对她说话。最后,还是要靠小玲打开话题。
「不是说心情好吗,干嘛又不出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转头看着小玲,她只是用一个愉悦的笑容望着我,我避开她的眼神,只是微笑摇摇头。
「不想说出来吗?」
「不想说。」其实是不能说…
一阵静默后,终于等到阿大阿二搞定出来,他们两人对我连声道谢,我依然是微笑回应,好像丧失了说话能力般。
回到家中,小玲说要煮顿大餐,来庆祝今日阿大阿二重获新「身」。
在客厅里,我一脸懊恼的坐在沙发上,问阿二:
「今天我上班的时候,小玲跟平常有没有什么不同?」
「玲小姐眼神呆滞,比平时的她更加没精神。」
「那你觉得,她的眼神,是在透露着什么?」
我明知故问,想试探一下阿二,而他也回答出事情的真相。
「小玲她,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是不是,吃掉你随身携带的黑果干?」
我笑一笑,保持沉默,阿二继续说下去。
「她表情反应,几乎和当年做完失忆手术的你一样,所以我一眼就认得出。」
阿二的推理全中,我故装镇定,向他坦白昨晚发生的一切,没带任何个人情绪,因为此时的我,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分担下,我现在心里所承受的一切。
我跟阿二认识了那么久,老实说,他对我的行为并没有太大讶异。
「不知道为什么,连我也觉得,自己做的行为太过分,怎么会这样?」
「主人,这是好事来的,在人间我们称之为良心责备。」 阿二一边抹着书柜,一边说道:「希望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对玲小姐、或是其他人可以更好一点。」
如果换作平时的我听到这话,一定会忍不住发怒,但这一刻,我却非常认同阿二的讲法。
「喂,开饭啦!」
楼下传来小玲的喊话,我缓慢离开沙发,拖着沉重的脚步落到饭厅,桌上放满海鲜和野味,齐人起筷!
「奇怪,上次我明明记得冰箱没有食材的啊,是谁买的?」小玲随口一问。
我立刻指着阿二瞒混过去,可以瞒多久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她一辈子都记不起、有可能过几个月就恢复记忆、甚至明天就会记起昨晚的事也说不定。
小玲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没再讲什么,大家安静而迅速地吃完晚饭,完全没有「庆祝」的气氛…
晚饭过后,我就独自到一楼泳池旁边、靠着玻璃栏杆,呆看着家外的草坪,不懂得形容此刻的心情,我本身就不是感性的人,所以对于现在的自己,感觉好陌生、好不像自己。
过了一会,小玲走过来,向我表达慰问:「如果有心事的话,讲出来会舒服一点哦。」
「我个人认为,不讲反而对大家都有好处。」
「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称职的朋友,是需要分担彼此内心的烦恼。」
「朋友?」
「对呀,朋友就是互相扶持、互相依赖,所以你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朋友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我对小玲的态度有少许改观,她可以算是「出淤泥而不染」,在最黑暗的人间之中,竟然也有最光辉的人性?
「还记得以前的日子里,我也是和朋友们互相扶持下,才可以挺过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和手术,无论多痛苦也会有动力生存下去。」
「你的朋友们,都是些怎样的人?」
小玲兴致勃勃地述说着:「她们都是一群很爱笑、喜欢捣蛋的女生,但同一时间又会对别人很温柔体贴,当我伤心或是辛苦的时候,她们会过来照顾我。」
我笑了笑,这些性格,不就是在说你吗?
「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见见你的朋友。」
「嗯…或许吧。」她微笑说,但眼神却带着几分伤感。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对你有什么得益?」
「真正的朋友是不讲利益的,傻子。」
这句话差点又让我笑出声,同时又夹杂了一点感触:
「原来如此......」
当然最后我没有讲出内心所想的那件事,但心情已经十分舒畅,我只是向小玲交代了过几天有个舞会,以及我买了一堆衣服送她。
那个傻妹还以为我会读心术,因为所有衣服都合她心意,尺寸也完全称身,弄得她心花怒放。
有时候知道少一点秘密,也是件好事。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当小玲问回我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因为真相不允许我讲真话。
「都说了心情好咯,还问?」
「哈?」小玲半信半疑。
一阵凉风吹过,我和小玲都没再出声,各自享受着此刻的静謐,至少对我而言,是得来不易的。
没多久,小玲说要回房休息,距离开工还有几小时,我泡了个热水浴、换上西装整理好发型,慢条斯理地走路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