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探虚实（1/1）

第二日，天蒙蒙亮，温承蕴借了一辆马车，领着叶剑心和陆含章往娄江县而去。

仅仅是因为父亲纳个外室，就要断绝关系，崔家长子崔文忠的反应似乎有点太过偏激了。

温承蕴不得不怀疑其中或许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而这隐情，会不会引发他杀人的行为，就像那志觉和尚受了绿蛛引诱一般。

乡间地势开阔，清晨的天际是好看的湛蓝色。

“我真是开了眼了，真有人能这么耐得住性子，成日成日的在房里读书的。”

叶剑心说的是崔文俊，昨日到县学一打听，才知道何止是这几日，这一个月他都几乎没有离开过读书的房间。

“科考艰难，不下苦功，怕是难以出头。不过，像他这样的官宦人家，一般都可以门荫入仕，他父亲是大理寺正，五品官员可萌及孙辈的。”陆含章说道。

“可见这崔小公子是个有志气之人。”温承蕴回应道。

“那你呢？”叶剑心歪头看着他，故意打趣。

“哈哈哈哈，那我就是一个胸无大志之人啦。”温承蕴哈哈哈笑了起来。

“等破了谶谣案，你想干嘛？”叶剑心接着问他。

温承蕴忽然神伤，睫毛低垂，难掩眼中黯然，他强颜笑道：“在我寿命的最大范围里，多看看这神州大地的景色，多读读那万卷诗书。”

叶剑心听了心酸，眉头拧成个八字，往他边上靠了靠。

“你胡说什么，天底下的大夫那么多，区区炙寒之症又何足挂齿，一定会治好的。”

陆含章极少看到温承蕴如此低颓。

活不过三十岁的预言，就像高悬在他头顶的刻漏一般，时刻提醒着他，生命终点的刻度在那里。

“叶小姐说得对，我师父，就是博仁堂的堂主最爱寻药游历。他说过，我大钺境内就有很多令他钦佩的名医，还有西域、南疆各国，有着人们从没有见过的奇珍异草。再远点，天竺、大食、大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医治的法子，去寻就是了。况且，先前顾师兄不是也找到了几个方子吗？等他寻到草药，你就试一试。”

陆含章低垂着眼眸，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叶剑心在一边附和点头。

温承蕴头一次见她这么多话，笑盈盈地看着她，眸色清澈，柔情似水。

陆含章说完，拾眸定睛看他。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温承蕴大方地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眼底是感谢是欣赏，还有当事人自己还没觉察到的情愫。

陆含章仿佛被那目光的赤诚烫着了一般，倏地低下眼眸，旋即又觉得不妥，抿了抿嘴，又迎向那目光，回报以一个短暂而清浅的微笑。

抵达娄江县已是下午，温承蕴没有急着去县衙，而是打听了崔文忠私宅的位置。

“此刻，崔文忠应该还在衙门里执行公务。我们乘此机会去他家中，探下虚实。”

温承蕴正说着看到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经过，正准备跨入崔文忠的家里。

“庆儿？你是庆儿吧。”

温承蕴走上前去，看着那孩子，高声叫道。

一边靠近，一边暗想，还好昨日多嘴问了崔家下人崔文忠的情况，得知了他家公子的名讳，倒是个自然的搭讪法子。

那女子正是崔文忠的妻子高迎春，见有人喊自己儿子的姓名，当即立住了，回头看向温承蕴。

“你认得我儿吗？”

“啊，这位可是崔文忠，崔兄的公子？”

“是啊。”高迎春疑惑中带着些警惕，把儿子先行赶进家门。

“这位是嫂夫人吧。我是崔文忠在常元县旧时的同窗，之前他回老家时，与他叙旧，见过令公子。”温承蕴面上虽强装镇定，手心已开始冒汗，紧紧地将衣袍下摆攥在手里。

“哦，阁下是来找他的吗？”高迎春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问道。

“只是方才恰巧看见令公子，才上前招呼，是我唐突了。今日我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劳烦嫂夫人替我问候崔兄。”

温承蕴作势要走，才刚转身忽然又折返道。

“哦，对了，我五日前在常元县，远远有看到过崔兄，面色好像不大好。他近日身体可还康健？”

高迎春面露疑惑，不解问道：“元宵过后，他没有回过常元县啊。散了衙，他日日都在家中的，你如何在常元县见过他的？”

“这样啊……那日天色有点暗，我又离得远，大概是看错了吧。”

说完温承蕴立刻转身，一路小碎步的逃开，在一旁的叶剑心和陆含章立马愣愣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高迎春一脸迷惑，一边转身进屋，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他都还没告诉我姓名呢，我怎么代他问候夫君呢？真是奇怪。”

直跑到离崔家两个街口开往，温承蕴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额头已经沁出一层汗来。

“这打探虚实的差事可真不好干。小时候，我一说瞎话，准保被大哥发现，刚刚可真是紧张死了。”温承蕴自嘲道。

“这方面，你确实不如程逸舟那小子，他的瞎话可是张口就来，感觉没人能分得清。”叶剑心戏谑道，又望了一眼崔家的方向。

“对了，我们没有表明身份，这下她老婆说得应该是真话了吧？”

“恩，应该没错。”

“那崔文忠是不是可以排除嫌疑了？”叶剑心问。

“还不行。我们今日乘马车从常元县到这里，足足走了4个时辰。若换上快马2个时辰足矣。”他微微抬头望天，一边思索，一边答道，“夫人说他散衙之后，每日都归家的。如果他要隐瞒，只能是夜间趁夫人熟睡之后离开，偷偷前往常元县行凶，来回起码要4个时辰。4个时辰早就是晨起时分了，夫人作为枕边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可以排除的仅仅是他夜间偷回作案的可能性。

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白天出门后，没有去衙门，而是偷回了常元县行凶，那四个时辰绰绰有余。家中妻子自然是不知道他在衙门的情况的，和我们说了刚刚那番话也未可知。”

“嗯……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去县衙戳穿他。”叶剑心快人快语地给崔文忠判了有罪。

“我们只是去核实，并不是说他一定是凶手。”温承蕴看着叶剑心，耐心地解释道，“看待所有嫌疑人都要一视同仁，不可轻信无罪，也不可预设有罪，只需要提出疑点，证实疑点，证据会自动道出谁才是凶手的。”

“那好，我们去县衙找证据吧。”叶剑心回首莞尔一笑，阔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