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四人丧(1/1)
晖山比陆含章要早一些赶到狱中。
于此同时,温承蕴命令神鹰卫的将士仔细搜查郭巨挺所在的监室,确保角角落落都过一遍筛,目的是为了找到那根毒针。
“大人,他颈部的勒痕不重,死亡的原因应该就是提婆沙华,创口在右手。”晖山回禀道,“我需要将尸体带到验尸房进行剖验。”
温承蕴点了点头,同来的常安喊来两个神鹰卫,帮着晖山将尸体运出去。
他们走出监牢时,与刚刚前来的陆含章擦肩而过。
她看着郭巨挺僵硬笔直的身躯,眼里已然泛起了愁思。
“又是提婆沙华?”陆含章来到温承蕴面前,低声问道。
温承蕴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神鹰卫在监室里埋头搜索。
陆含章没有问他们在干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
“大人,除了在地面发现一些绿色的液体痕迹之外,没有别的发现了。”领头搜索的神鹰卫兵士说道。
温承蕴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找不到凶器,他又如何定陈顺的罪?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明明有重大嫌疑的凶犯就在眼前,却毫无证据证明。
“是在找淬了毒的毒针吗?”陆含章这时才发问。
“是的,郭巨挺死之前,只有狱卒陈顺靠近过他,可是却没有任何实证,更找不到那根毒针。”温承蕴苦恼道。
陈顺已经被他暂时收监,温承蕴需要好好地查一查他的底细,再做打算。
“大人!”一个神鹰卫将士忽然叫了一声,略有不确定地说,“这里有一点焦痕,不知道算不算异常?”
温承蕴和陆含章闻言,走进监室之内,墙角处果然有一点火燎过的淡淡的痕迹。
陆含章蹲下身来,低头凑近闻了闻,接着又转身,在被神鹰卫搬到另一个角落的稻草之中翻找了起来。
温承蕴走上前去:“我帮你,你告诉我找什么?”
“那边的燎痕,应该是焚烧底也伽留下的。底也伽烧尽之后,会留下一些灰烬。”陆含章一边说,一边继续翻找,“这边这么干净,一点灰都没有,我想可能是因为被这些稻草沾染掉了。”
温承蕴忽然想起刚刚进来时闻到的那股香气。
他心领神会,也抓起一把稻草,仔细地分拣查看。
小小的一个墙角,只蹲得下他们两人,一旁的神鹰卫尴尬地站在边上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只见陆含章举起一把稻草,用手指捻了一下。
紧接着,她将捻过稻草的手指凑到鼻下,嗅了嗅。
“确实是底也伽。”陆含章笃定地说。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段蛇蜕,试探地问道:“除了提婆沙华,郭巨挺的死法和郭宝霖一样?”
温承蕴点点头,想要思索这对父子的死亡还有没有别的差异。
陆含章安静地看着身侧陷入沉思的温承蕴,只见倏地,他站了起来,瞳孔震颤。
“羊皮卷!”温承蕴转头朝外面奔去,一边喊道,“陆姑娘劳烦你留在此地再仔细查看一下。”
早上才看过的匣子,明晃晃地摆在桌上。
因为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在羊皮卷上续写文字的,温承蕴索性就随意处置了。
但匣子的锁,他还是上了的,钥匙依旧随身携带着。
饶是他这么有耐心的人,经过这几番的诡秘之事,也不愿再多等片刻。
他取出羊皮卷就径直打开了。
再一次,上面从无到有地渐渐显出几行文字,越来越明显。
“四人丧 冤魄化魂带 自向绞刑台 可忆当年恶 反噬其道还”
温承蕴握着羊皮卷的手紧了紧,他意识到,郭巨挺的死,并不是因为陈顺的什么私仇,而是他方才的另一个猜想。
是绿蛛!陈顺是他们的同伙。
可陈顺在大理寺已有十多年,为何会在十多年之后卷入这样神秘的复仇组织之中呢?
除非……
除非陈顺与谷祁年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让他可以在谶谣之祸中豁出自己的性命,来帮助绿蛛他们推进杀人的进程。
第四人丧命的谶谣已然实现,也就是说,他们再杀一个人,就会将谋杀之剑直指皇帝。
而且,如果郭巨挺死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就表明谷祁年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毒杀的。
温承蕴不敢怠慢,他迅速拟了一个折子,派人递到了宫中,告知皇帝他近期查到的关于曹金藏与虎符之间的联系,以及大理寺狱中发生的事情。
紧接着,他来不及休息,一头扎进了大理寺档案库,他要好好地查一查陈顺的底细。
————
夕阳西沉,在最后一丝光亮隐去之时,极玄宫没入幽暗之中。
千牛卫中郎将蒋元奇按例巡防到了极玄宫外。
他站在高台之上,望着一群每日在这个时候从空中掠过的苍鹭,提了提疲惫的心神,催促属下都警醒一些。
宫殿之内,皇帝接到了温承蕴的奏报,已发过一阵的脾气。
此刻,他心中的忧惧犹如一曲胡旋舞,随着旋转越来越急促,恐惧的情绪也不断攀升激跃。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温承蕴之前的推测也许是真的。
所谓的谶谣案,与谷祁年当年的谋反案不无关系。
郭巨挺也与此案有牵扯是皇帝没有想到的。
十年前,他不过是一个无人知晓的人物。
皇帝回想着是谁一路把他推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过一瞬之间,他就哑然失笑,这还用得着细想吗?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郭巨挺是冯元资的幕僚呢。
“去,诏冯元资进宫。”
皇帝胸口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着,他站在宫门之外,想看着这座在所有人眼里都固若金汤的皇宫。
他不相信,温承蕴奏报里所说的贼人,真的可以进到宫内来。
冯元资接到口谕便进匆匆地赶来了。
徐忠来传口谕的时候,他多问了一句皇帝诏他所谓何事,想探探虚实。
虽然徐忠说的不多,只是直言皇帝看了温少卿的折子,似有愠色。
冯元资心中也已经有了猜想。
他疑心难道温承蕴撬开了郭巨挺的嘴了?
当年,为了不让谷祁年有任何一点翻身的机会,在他已经判了死罪的情况下,冯元资还是派人在大理寺狱中毒杀了谷祁年。
所谓的畏罪自杀,不过是他让郭巨挺制造的假象而已。
而这些都是他背着皇帝作下的事情。
如何应对皇帝的质问,冯元资自有一套。
在他踏入极玄宫的那一瞬间,他就立刻扑倒在地,大声悲戚道:“陛下,臣有罪。”
皇帝低眉看着他,冷哼了一下:“冯相此话怎讲?你堂堂大钺中书令,位居宰辅,何罪之有。”
冯元资全然不顾皇帝话语里的讽刺之意,继续做作的说道:“臣为了替陛下分忧,在十年前,多做了一件事……”
“哦,冯相多什么事呢?”皇帝揶揄道,心中暗骂他是个老狐狸。
“当年谷祁年被关在大理寺狱,等待处刑……”冯元资偷偷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表情:“臣怕夜长梦多,就派人私下解决了他。毕竟,他一直在喊冤枉。臣怕他说出点什么来,引人怀疑。”
他的话音未落,皇帝抄起一个茶壶丢了过去。
茶壶落在冯元资的面前,发出让人一惊的脆响。
冯元资却丝毫没有被吓到,他绕过地上的茶壶碎片,爬到皇帝脚边,磕了一个头:“臣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