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后续（1/1）

周若楠坐在温煜明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抬着一杯热茶，静静地发着呆，想着刚才在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以致于那茶都变得有些凉了，而茶几上的点心更是一点都没有动过。

就在温煜明说出最后一句话、肖兰猛然哭出声后，审讯的进行就变得顺利起来。

一开始，整间审讯室里只有肖兰的哭声，没有一个人出声劝阻，因那眼泪背后蕴藏的复杂情绪，所有人都无法真正体会。

哭着哭着，肖兰便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一开始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她并没有想要囚禁、更没有想要杀死杨知晓。只是因为杨知晓出现的时机太不凑巧，正碰上外出购买处理尸体所用工具后回家的肖兰。而肖兰进屋后本也不想对杨知晓下手，可偏偏杨知晓逛到了地牢，还看见了尸体，吓得尖叫，肖兰这才无奈打晕了她。就和周若楠推断的一样，肖兰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对她动手，但最后还是觉得，说到底她与这件事无关，人也很好，就只是把她关了起来。

至于关于囚禁周若楠，肖兰其实也是不想的。只是因为外面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肖兰最开始不知道外头是什么人，便匆匆离开地窖藏了起来，暗中观察，看到周若楠翻墙进来，又跑进了地窖后，她又怕事情败露，连忙关上了地窖门。关上门后她也踌躇了很久，但最终还是离开了，她确实存在着侥幸心理——杨知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一旦失踪，家里一定会找，警察也肯定不会放任不管，所以肖兰心想，哪怕自己彻底离开，杨知晓也大概率会被救出来，最多被饿上几顿。

那时候肖兰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正要说到她的杀人动机和过程时，温煜明便没有让周若楠再听了，他眼神示意了一番双手空闲的温怀信，让温怀信把周若楠带出了审讯室，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来，要她稍等片刻。

来到办公室后，周若楠的脑海中就一直在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同时她也在思考，明明进去只是为了“指认”，为什么温煜明会让她在里面待这么久？

如果说是自己真的降低了存在感，让温煜明只顾着审问肖兰，忘记了自己还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温煜明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自己听一听。

或许是希望她能知道一切事出有因，不要对肖兰带有太大的恨意和敌意。又或许……

周若楠想到自己在地窖时，心里萌生出的疑惑——如果是自己，当正义缺席的时候，又会怎么做呢……？她也会像肖兰一样，自己去执行那正义吗？

那时候周若楠思绪万千，她想到了秦婉娘，想到了周老代，甚至想到了警署的警察们。

而对于肖兰，周若楠其实也只觉得同情，即便肖兰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一条人命，她都只觉得黄武雷罪有应得。尤其当在审讯室里听到肖兰亲口讲述一切的时候，她甚至感觉肖兰是亲手扒开了她的伤口，又撒上了一把盐。

她只为肖兰感觉到痛。

可是温煜明却说，正义和公道永远不会以一个人的堕落为代价降临世间，说肖兰的追求，本应化作更有力量的武器，而不只是为了复仇而斩向某一个人的屠刀。

他要自己听到的，或许还有这个。他在告诉自己，该同情什么，不该同情什么，该效仿什么，又不该效仿什么。

正想着，想着或许温煜明的举动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时，门外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而后门就被打开了。周若楠往那边望去，正好对上了温怀信的目光。

“抱歉，刚才肖兰之前所在高小的校长来了，我负责对她进行了短暂的问询，让你久等了。”温怀信坐到了周若楠的旁边，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点心，“怎么不吃点东西？不饿吗？你可能还得再等等，父亲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过来。”

“没关系。”周若楠笑着摇了摇头，“大约是饿过头了，现在也没什么食欲。”

“那要不要换一杯茶？这么久了，应该有些凉了。”温怀信又问。

“也没事的，这个温度用来捂手刚刚好。”周若楠又摇摇头，而后抬眼向着温怀信问道，“肖兰之前所在高小的校长……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目前看来是没有的。”温怀信摇头否定，想了想，似乎是觉得问询内容并没有什么需要瞒着的，便又向周若楠解释道，“虽然有怀疑肖兰背后有人，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第三个人。肖兰就读的高小叫做毓秀高小，学费不高，针对困难的家庭还有减免，里头甚至有很多孤儿被破格允许入学读书，也能寄宿在校，肖兰就是其中之一。她是被教国文的先生纪清行带进学校的，听说是因为在面馆乞讨，纪清行随口考了考她，想让她记点什么才给吃的，没想到她全都答出来了，纪清行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就给了她进学校读书的机会。

“进了学校后，所有的先生对肖兰的评价都很高，虽然她性格内向，但勤奋好学，人也礼貌稳重，成绩又好，所以校长苏桐音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将推荐机会给了肖兰。她记得肖兰当时非常高兴，但她以为肖兰就像所有得到好机会的学生一样，却怎么也没想到肖兰心中有这么深的仇怨。

“肖兰虽然很尊重她们这些先生，但不算特别亲近，包括带她入学的纪清行。我想，复仇的种子应该一直都在她心底埋着，在她进入毓秀高小、知道自己或许有机会进入圣玛丽联合中学后，那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从入学圣玛丽开始，她就在计划着怎样接近黄武雷，在黄武雷作为代课先生出现后，她也很顺利就和他熟络起来，并将他骗到了家。和你猜得差不多，肖兰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并将他五花大绑拖进了地窖，对他进行了折磨，最终杀害。”

“都是这世道滋生了那么多恨意，把她拽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渊。”周若楠听完，深深地叹息道。

听到这句话，温怀信有些微讶，抬眸看了周若楠一眼。

周若楠没有在意对方的目光，只低头看着那杯子里又凉了几分的茶水，水波轻轻晃动，而她轻声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置肖兰？”

“案件结案后警署会移交到审判厅，肖兰的处理结果要等审判厅定夺。”温怀信回答，而后似乎是想劝慰周若楠一般，又接着道，“不过肖兰情况确实特殊，年纪也小，父亲肯定会向审判长陈情，为肖兰争取宽大处理的。”

周若楠知道，既然温怀信这么说，那温煜明肯定会求情。但不被处罚便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肖兰杀人的事实证据确凿，哪怕她杀的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