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矮人与机械师（1/1）
纳波力大陆仍是原始与落后的。
在经历了前几个时代的战争后，纳波力迎来了最为和平的时代，一切就如同蓬勃生长的幼苗探出的第一缕嫩叶。
舟楠小心翼翼地走在潮湿的山洞里，随时观察着脚下是否会突然出现深不见底的水坑。
这条捷径的构造实在是与他认知的地理知识不太相符，洞内偶尔能看到一些钟乳石，四处分布着深浅不一的水坑，还有一些生物活动的痕迹。
从矮人山脉的地理环境来看，溶洞的出现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舟楠开始担心这条捷径会不会变成四通八达的蜘蛛网，毕竟按沙斯蒙所说，科特的地图只告诉他们进了山洞入口一直走下去就行。
舟楠走在队伍中间，四周的南加村民沉默地一点点在飘忽的火光里前进。
……这没有火把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真的是人走的路吗。
舟楠刚腹诽几句，目光就被周围出现的一些奇怪器具吸引了，长长的钩子形状的物体嵌在岩壁内，上面沾满一些垢状物，看起来曾经被人频繁使用过。
“那是矮人族的油灯，灯油是他们从矮人山脉里挖掘出来的，应该很久没用过了。”
修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种四面八方都是岩壁的山洞里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个南加村民受惊地抬头张望。
这种油灯曾是矮人与佣兵协会交易的重要物品，经过机械师的加工后就能得到用途广泛的矮人油灯，是一种优质的照明工具。
舟楠点点头，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并不是他想的矮人机械，只是一个普通的油灯，或许灯油的价值都要比支架珍贵。
灯油……
“矮人……”
舟楠发觉没控制好音量，忙打住话头，前方的沙斯蒙主动放慢脚步走到他身侧。
“矮人族自神灵纪元之后便已分为两个支系，现在大多数矮人都生活在极北贸易港，剩下少部分矮人仍然习惯群山的生活，掌握着矮人顶尖的技术，极北贸易港的矮人则以商贸能力见长……也许大人在远东也见过他们的船队。”
舟楠不太习惯异界的社交规则，他看着周围状若罔闻的南加村民，似乎没有谁会对他们大声交流感到不满，等级森严的弱肉强食制度已经深耕心底。
舟楠颔首，接着问到：
“既然中土各种族之间交流甚少，你们去西部荒原是为了什么？”
沙斯蒙沉默了，周围的南加村民中有了一点骚动。
舟楠其实心里早有猜测，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之后的话题做铺垫。
之前在黑石部落同萨沟利税务官的神眷战士大打出手时，舟楠就已经清楚沙斯蒙一行人逃难的原因，他一直在等着开口的机会，这个机会不仅会影响南加一行人，也决定他之后在异界的命运。
舟楠正欲张口，却被一道童声打断。
“我知道！祭司大人是要带着我们去和兽人们一起生活！”先前被吓哭的小孩窜到她母亲身前，兴奋地喊着。
他的母亲一把把他拉到身后，充满歉意地开口：
“对不起啊祭司大人，沙犁他只是随口说的。”
沙斯蒙摆摆手，他不会和这么小的孩子计较。
况且……沙犁说的也只不过是比现实更美好的幻想罢了……
在利益面前，任何情谊都值得被放下来考量。
舟楠此时平静地开口：“去给兽人们当奴隶？”
一语惊起千层浪，南加村民们的目光立马集中在舟楠身上，敬畏的，仇恨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修钺无声地站在舟楠身前，火把的光在紧张的氛围里不住晃动。
“继续走。”
沙石没有回头，仍然在队伍前面打头阵，只是吆喝众人不要停下脚步。
“我同鬣狗部落的首领有几分旧情，从南加离开前，沙石便已代我同撒狛首领有过交流。”沙斯蒙的声音回荡在洞内。
“他答应租借给我们一块地，来年秋季我们用的粮食归还土地的租金。”
沙斯蒙没说的是，作为交换，他需要成为鬣狗部落的祭司副手。
村民们低下了头，谁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亏本的买卖，可他们现在走投无路，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没有沙斯蒙和沙石的安排，南加这个名字已经只存在萨沟利的历史中了。
西部荒原的耕地面积极其有限，一方面是地理因素导致的可供种植的平原极其稀少，且适应西部荒原气候的农作物不多，另一方面则是兽人作为纳波力肉食需求最大的种族，狩猎才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事情，至于耕种，每个部落也只会圈出一些地来给部落的祭司或巫师种植必需的草药，或是将土地作为部落内对战士的奖赏。
舟楠打消了说话的的念头，现在看来还不是合适的机会。
沙斯蒙既然已经和鬣狗部落有约，看来只能等届时到达西部荒原再做打算。
“轰隆——”
低沉的震动声通过山体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地龙又来了？
沙石示意众人停下脚步，过了几秒，晃动声消失了。
好像只是普通的山体运动……地震？
在这样的环境下，高强度地震和地龙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了刚刚紧张的氛围，舟楠一行人重新在洞内前进。
……
矮人密道内。
一个矮人被两个戴着特殊面罩的佣兵押着前进，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简单样式防风衣的男人。
“恩铼，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领队模样的男人淡淡开口，手里拿着一截卷好的烟叶。
方才的地震着实惊了他一跳，震得他嘴里的烟叶都掉在水坑里，他只好心疼地把这从萨沟利买来的上等烟叶从水里捞起来。
被点名的矮人悄悄翻了个白眼。
法维斯见他没有反应，不满地向旁边的佣兵递了个眼神，佣兵心领神会地将恩铼的背包拎在手上，将手悬在水坑上作势要丢。
“别别别！别丢！”
恩铼心急如焚，那里面可是他多年来辛苦搜集的笔记，还有一部分是他的师傅临终前留下的，沾了水可就要不成了。
法维斯满意地点点头。
“说吧，到底在哪。”
他辛辛苦苦地避人耳目，在学院其他人的眼睛下搜集了一支佣兵队伍，趁着所有人被斗兽场开放吸引了注意，找了个采风的借口一路从低语森林进入矮人山脉，为的就是记载在文献里矮人的机械科技。
说到文献，还得感谢这不知死活的矮人，竟敢同他争抢一个材料，要不是反应够快，差点给这矮人偷溜了。
恩铼其实在得知男人来自奥莱学院时便想跑路了，那块石头不要就不要了，他才懒得和奥莱学院这帮人打交道。
谁知法维斯雇佣佣兵将他从住处控制起来，不要脸的把他的背包据为己有，从他师傅的笔记里看到了炉心机械的存在。
恩铼的眉头拧的死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炉心机械！
他和他们师傅一直流连在银月与奥莱之间，不属于群山派，更不是极北贸易港那群只认得金钱的矮人，他对于传统矮人机械技术的认知仅仅来源于他师傅零星的话语。
据他师傅所说，群山派的矮人曾经掌握着纳波力最为先进的机械技术（在恩铼看来只不过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玩泥巴的水平），神灵纪元时，矮人族尚是一个整体，在神灵的支持下他们进行着一项据说能改变世界的研究——炉心机械，矮人们将研发的地点选在了矮人山脉内部，不过随着历史更迭，似乎没有任何资料和流言说明了这项机械研究有了什么实质性进展。
恩铼只不过是把它当做又一个大陆传闻，炉心机械？听起来像是他在银月不入流的机械工坊见到的劣质火炉。
但法维斯似乎十分确信炉心机械的存在，他迫不及待地召集了几位佣兵，一路挟持着恩铼来到矮人山脉，在寻找了几天之后，恩铼在威逼利诱下把他们带进了矮人熟知的密道里。
恩铼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早就告诉过这个不要脸的机械师，这些只不过是那群利欲熏心的矮人为了提高材料价格放出的舆论！
被押送了一路，离他原定的目的地萨沟利王城更远了！
况且矮人山脉早已不是当初矮人活跃时的样子，如今的矮人山脉危机四伏，一路上若不是有佣兵开路，他和这机械师根本没机会来到这。
亲爱的矮人之神，虽然不知道您的名讳，但还是请您让这机械师掉进水坑里死了吧！
刚刚的地震便发生在恩铼不太虔诚的祷告之后，虽然恩铼心里知道这不过是个巧合，毕竟纳波力早就没有神灵了，但还是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在这耗着。
在恩铼看来，法维斯的机械水平实在难以恭维，恩铼对钻研机械的渴求是他师傅也赞口不绝的，以至于恩铼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一个徒有虚名的机械师。
恩铼佯装真诚地开口：
“我得看眼我的笔记才能想起来怎么走，毕竟这条密道的年纪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大。”
法维斯不耐烦的让佣兵把包还给恩铼，反正在这他也没办法偷偷溜走。
他把手中烟叶收好，等待着恩铼给他们指路。
他无聊地打量着周围岩壁上的油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挪开。
若是能得到炉心机械……看法葛纳那老头还有什么借口拒绝他的提案。
法维斯一直都想踏入奥莱联邦机械师协会，明明法葛纳和他都是同个家族，这老头非要拒绝他的请求，说什么让他先在奥莱学院好好深造，这不是摆明了给他难堪吗！
他原地踱步了一会，回头开始催促恩铼。
“找到了没？我可没时间在这和你浪费。”
“找到了找到了！我看看……嗯……往这边走。”
恩铼顺手将包背回自己身上，法维斯瞥了他一眼，绝对的自信心让他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一行人跟着恩铼的步伐往更深处前进。
在矮人山脉深处，一团炽热的火焰正等待着复苏的时机。
……
“噔噔……噔……”
沙石将脚下的石子踢走，散落的石子一部分落进了周围的深坑里，回荡着碰击声，难以想象矮人山脉内部的结构有多深。
在洞内难以分辨昼夜，他只能估算着距离他们进入山洞已经过了一天左右。
随着他们愈发深入，洞内的道路从最初狭窄的岩壁变成了四通八达地下通路，有些地方抬头甚至能望见上方被流水侵蚀出来的一个个洞穴。
舟楠庆幸自己的体力尚且能支撑住，他高中时和爷爷一起去过西南原始森林里，至少对这种极端环境有些经验。
想到这，舟楠不由得想起爷爷老当益壮的笑脸和喋喋不休的植物学知识，作为农学教授，爷爷对他可谓是恨不得倾囊相授……虽然他最后选择了与农学八竿子打不着的机械制造，但爷爷传授的知识还是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条捷径之所以能被当做珍贵的信息，和它的独特性脱不开干系。
一路走来都能看到一些矮人留下的生活痕迹，而且几乎没有遇到过岔路口的情况，偶尔出现的小道也只是以前的矮人用来堆放物资而开凿的空间。
至少避免了他们出现抉择走哪一条道路的窘境。
长时间处于黑暗环境下，舟楠也感到压抑，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回忆一些生涩的机械知识来分散注意力，比如柔性自动化技术应用……哦不对，这里没有计算机设备给他用了。
修钺将装满的水囊递给他，好在这的水源都是可以饮用的，让他们得以补充一点物资。
舟楠不客气地拿了过来痛饮两口。
其实他也对这个高大的男人充满好奇和疑问，比如昨天痛击地龙的火球，他的来历，为什么跟着他……
但这些显然不适合在这样的境地里问出来，修钺也不一定会给他回答。
舟楠抱着水囊站在原地发呆，转轮则老实的在他耳后当一个装饰品。
他和转轮偶尔会聊几句，但很快也没什么下文，转轮目前的能量支撑着它自己生存已经举步维艰，舟楠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
“累了？需要我背你吗。”修钺在舟楠面前蹲下，舟楠尴尬地退后一步，他真的不太习惯同不熟的人打交道。
“没事，我自己可以。”
舟楠把水囊还给修钺，他自己包里的食水原本就不多，好在他的日常需求也不大，按照原先三天的路程规划，足以支撑他到离开矮人山脉。
舟楠看着角落的一个缺口，愣了一下。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爬过去了？
他好像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节支状爬虫……
是什么矮人山脉特有的物种吗？
舟楠把这个发现同修钺讲了，但修钺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矮人山脉里有什么出名的爬虫类生物。
也对，爬虫类生物在哪里都不会少的，只要不是什么危险物种就行。
刚放下心来，刚刚那道虫影又从舟楠头顶的缝隙爬了过去。
我艹！
舟楠立马捧住修钺的脸，修钺一愣，接着头就被掰向上方。
好大的虫子！
巨大的白色甲壳覆盖住它的躯干部分，外侧是它密密麻麻的脚，头上有一对复眼，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
简直是放大版的白化蟑螂！
不过很快舟楠就发现这东西和蟑螂区别还是蛮大，毕竟蟑螂没有这么多脚，也没有这么大的石甲壳。
很快这种虫子便爬满了周围的岩壁，村民们头一次见到这种生物，只好聚在一团，胆大的几人则拿着火把试图驱赶。
好在虫子们似乎很畏惧光源和热量，以他们一行人为中心远远的将他们包裹了起来，没有一只敢越雷池半步。
“祭司大人……现在怎么办？”
一个村民颤巍巍地发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虫子，简直比萨沟利的老鼠还大！
沙斯蒙手杖一挥，一圈藤蔓在他们和虫群间形成屏障，藤蔓出现的同时，虫群们如同受刺激般一拥而上，沙斯蒙暗道不好，连忙解除屏障，藤蔓快速地飞了回来。
藤蔓一消失，虫群们又回归了对峙的局面，一时间场面变得安静起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舟楠心想这也坚持不了多久，火把迟早会燃尽，他们也没有多少储备。
从外观上来看，舟楠能肯定这些虫子不是肉食性动物，它们没有锋利的口器，嘴部只是一个小洞，附带一圈浅浅的牙齿。
舟楠看了看前面被虫群挡住的路，实际上只要跨过前面的虫群，他们就只用防备身后即可，比现在被无死角包围好太多。
沙石紧握着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向最近的那堆虫子，狠狠扎向它背部的甲壳。
“当啷！”
舟楠瞳孔地震，沙石的匕首竟然被那层甲壳弹飞了！那只虫子则纹丝不动的待在原地。
沙石心中的震惊不比舟楠少，他的这把匕首可是出自王城机械师的手笔，自他从朋友手中得到这把匕首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它刺不进的事物。
这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