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两个永恒（1/1）

建青和丝吟一匹马，冬生和丽儿一匹马，四人策马奔腾，在炮火连绵中，踏过一路苍凉。

半盏茶的时间，一弯下弦月从天空的浮云里浸没出来，远处起伏的山谷在月色的掩映下，时而黯淡，时而朦胧，时而明亮，时而模糊。

突然，一颗椭圆而长扁形的导弹从空中骇然划过，直往山谷里去。

丝吟靠紧了建青，望着导弹在山间炸裂，那四溅的火花瞬间蔓延开来，形成一片惨烈火海。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不都是人吗？何必这样残忍？”丝吟难以平复惊惶的心情，她盯着耸动的马头问。

“欲望的驱使！人心是最可怕的，也是最脆弱的，更是最贪婪的！别说国家，就算一个小小的家庭也会有战争，从古至今皆是如此，我们看淡点就行。”建青在丝吟耳旁说着，他一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疾速向前奔去。

经过一路颠踬，到达防空洞已是月斜星坠，夤夜深沉之际。

胡冬生接应到姜军官的部下周纪，周纪早已准备好了两辆崭新的福特老爷车，打算今天晚上就带冬生等人前去海边牧场避难。

丝吟和建青在潮湿阴暗的防空洞里找到了父母与两个弟弟，六个人喜极而泣。

互述衷肠后，六人走出防空洞。两个弟弟坐上了冬生与丽儿的汽车，而万大叔和李大妈坐上了建青与丝吟的汽车，加上周纪，一共九个人，一切妥当后，众人向海边牧场行驶而去。

海边牧场，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美丽土地，它坐落于大海与陆地的交汇处，这里像块世外桃源，外围有武装部队的保护，因此，这里没有战争，没有悲凄，更没有死亡的阴影。

丝吟和建青迎风伫立在葱绿的草原上，左侧是一幢幢耸立的画栋雕梁，别有古色古香，琼楼玉宇的韵致。

草地上，一群群牛羊悠然自得地食草栖息，它们身上的毛发，配合阳光的照耀，闪烁出金芒而诱人的色泽，一片祥和安宁而清新惬然。

再往远处走，便是无边无际，浩浩瀚瀚的大海与蓝天，海天浑然一色，融合成一团浓蓝光景。

碧蓝的海水在阳光的烘托下，波光粼粼且水光潋滟，犹如无数颗明珠闪动在海面上，熠熠生辉。海浪不断地拍打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轰鸣声，当浪潮退去，留在岸滩上的是，疏疏落落的贝壳和螃蟹。

沿着海岸线漫步，沙滩上的沙粒细密而柔软。建青和丝吟光着脚丫并肩而行，两双一大一小的脚印在沙滩上蜿蜒盘踞。

阳光普照的彩云下，有海鸥在翱翔，它们敏捷地划过穹苍，唯美而安然。一只灵动的翠鸟停在岩石上，正用它修长的嘴巴整理着羽毛，模样安之若素。

当太阳渐渐西沉，天空染上一抹橙红色的晚霞，霎时，海边牧场被笼罩在一片宁静与优美中。晚风从耳边轻拂而过，带来大海咸涩的味道。那泊在远方，海面上的几艘渔船，在彩霞满天的映衬下，分外夺目而光彩。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见吗？我当时送牛奶给你，起初对你的印象很是不好，我一度认为你是神经病。”丝吟深吸一口海风，欣然地说。

建青笑出了声，轻轻踢了脚浮移到岸边的浪花，

“原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这么触目惊心，那你可知道我的用苦良心？”

“用苦良心？”丝吟沉思地念，“我知道，你叫我离开汤家，实则就是在保护我。换句话说，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我了？喔？原来你这么不老实？”

“你别自作多情了，哪有才见第一面就喜欢上的？虽然没有一见钟情，但你给了我极深的印象。”建青偏过头，深情凝视着丝吟。

“是什么？”丝吟紧盯着建青那宠爱式的眼光。

“你说过，人不管怎样，都要学会适应。自从我困顿过后，就没有人能走心的安慰我，你是第一人。除了你能给我带来安慰，在你身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懂深知清欢渡人间的真谛。”建青动容地说。

丝吟嫣然一笑，那双清亮的眼瞳盈满了晚霞红晕，

“这个道理很容易参悟，清欢一词源自于林清玄，他将其解释为清淡的欢愉，是在纷繁扰乱的人世间寻求片刻的欢愉，内心的透彻。后人也曾在书中写道，如果有一天，当你踏遍千山万水，尝遍世情风霜百味，依旧可以回到最初的明朗、清白，则为真正的朴素，真正的清欢。”

建青听得定了神，

“你把这个道理体会得好深刻，我自叹不如。”

“这根本不是道理，经历坎坷多了，自然就会明白。所以说，有些人生感悟不是一帆风顺能够提炼出来的。”丝吟再次嫣然一笑，桃形粉唇弯成了月牙。

夜幕降临，两人绕过一汪海湾，他们一任海风轻拂，一任夜露沾衣，一任浪花呢喃。

在海湾的尽头，一座古老的灯塔静静矗立在那里，它的光芒穿越夜空，荧荧然地洒在海面上。

仰望苍穹，新月依稀，星辰阑珊。牧场上的亭台楼阁，镶上了夜雾的迷离，和灯火的辉煌，远远看上去显得玲珑剔透。

“你习惯这份美好吗？”丝吟把脚底放在一颗贝壳上摩擦。

建青愣了半晌，望见一只海豚轻盈地跃出海面，

“不是很习惯，但这份美好是来之不易的。我之前以为，我这一辈子会永远禁锢在书香院，从没想过会来到海边，看见这碧波浩渺的大海，所有消极悲伤的情绪已然烟消云散。我还在习惯这份美好，说来也够不知好歹的，应该有很多人正在渴望这份美好，我们应该知足。”

“确实应该知足，可是人就是矛盾的动物，生在不好的环境，想好的环境，生在好的环境，又想不好的环境，这是不是清欢的负荷呢？”丝吟由衷的困惑。

此刻，周纪带着呼喊声，急急匆匆地从后方跑来，“汤先生！不好了！现在外面急于征兵，日本人已经把东北全占领，目前部队急需男丁，实在没办法了。汤先生，你要不去征兵？”

这句话可谓让汤建青心生为难，他有些怆恻地看着丝吟，有千千万万个不舍与不忍堆积在了面颊上。

“没事，你去征兵的话，我也去！周大哥，部队需要娘子军吗？我先生上前线，我必须跟去前线。就算死，我们也要光荣地死在一起！”丝吟扬起凛然的眉峰，义正辞严地说。

“这个，这个当然可以。”周纪应声。

建青意味深长地盯着丝吟，他没想到自己的媳妇儿会如此慷慨英勇，可是想到上战场的危险，他的眉头一下蹙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我们这代人不上战场，未来的花朵就会上战场，早一点歼灭日军，和平的时光就会早一点到来！走吧建青，别一直待在舒适圈，我们一起去抗日！”丝吟莞尔一笑，轻松地说。

“你确定你可以？”建青质疑地问，仍然端露出担忧的神情。

“别废话了，请记住我们是两个永恒，不离不弃的两个永恒。”丝吟喃喃道。

这正是“天上有新月如钩，地上有烟锁重楼。两个永恒情无限，拼得今生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