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1）

家里的冰箱已经空了，只剩下底下那层还放着两块过期的甜品，正散发着一阵腐坏的味道。这还是林戚最后一次来她家的时候给她带的，往常林戚每次来都会带些：诸如提拉米苏、舒芙蕾、慕斯蛋糕、黑森林、布朗尼、巧克力蛋糕等等。那时两人就坐在沙发上吃着蛋糕，然后坐在阳台上看星星，便觉得很自在。

莫小古喜欢吃甜食也是因为林戚的缘故。她还记得，有次自己带林戚从墓园走出来，林戚买了一块提拉米苏，递给她说：“小古，如果觉得心里难过，那就吃口甜食，这样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她至今都记得那个味道，甜甜的，软糯的，夹杂着些许湿咸。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眼泪滴在蛋糕里的味道。

长大后两人不像小时候那样钟爱蛋糕，但也保持着这个微不足道的习惯。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仿佛真的只要吃口蛋糕，生活就会变得甜蜜起来。

莫小古来到了一家她经常光顾的蛋糕店，之所以选择常来这家店主要是因为离她住得近，她平日里很宅，下楼买糕点倒也方便。而且这家店做的提拉米苏很像她小时候吃的那种口味，她是个念旧的人。以前也曾在其他蛋糕店买过，但是都没有小时候的味道。

她像往常一样拿了两块提拉米苏，还有一些蛋糕派。她希望吃完这些，生活就能重新回到正轨。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林戚依旧没有消息。她也曾再次打电话去林家问过，得到的答复如出一辙，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那日从何遇的口中得知，林戚其实是为了护住她，再结合林戚的种种的安排，给她介绍男朋友，哄骗她去泰国，还往她账户上汇了300万……

这一切看上去，感觉就像林戚在安排“后事”。

莫小古的心猛得揪成一团，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林戚一定会没事的，或许真的是去了海南养病。陆离不是说过么，那场车祸让她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没准她这次病情告急，只是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已。

此时的服务员还在替她包蛋糕，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因为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手机响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是妈妈来的电话。

“喂……妈……”莫小古像往常一样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

莫小古以为是信号不好，又冲着电话说道：“喂……妈……听得到吗？”

此时服务员将包好的蛋糕递给她。她接过后赶忙推开门，走到店门外面，看了眼手机，上面信号满格，再次对电话喊道：“妈……听得到吗？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呼吸很重的声音，声音很低沉，接着电话便挂断了。

莫小古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刚才的呼吸声听着，像是个男人声音，可是继父从来没有用过妈妈的手机给她打过电话。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强迫自己要镇定，重新拨通了妈妈的号码。

电话再次接通了，她继续对电话那头焦急道：“妈……妈……你在吗？”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阵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只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东井巷 8号。”

莫小古愣在当场，手上的蛋糕掉在了地上，冷汗一下子从额头渗了出来。她几乎都要喊出来了，但还是强作冷静，“你是谁？”

对方没再答话，电话再次被挂断了。

莫小古再次回拨妈妈电话时，电话已经关机了。

东井巷 8号正是继父和妈妈住的地方——她惊得差点喊出声来，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方寸大乱的时候。

她赶忙在手机里寻找继父的电话，以前她和继父很少通话，几乎记不得他的号码。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哆嗦的手指，总算把号码拨了出去。

好在电话终于接通了。

“爸，我妈在家吗？”她心急如焚道。

莫军迟疑了一会，他又惊又喜，回道：“应该在家吧？怎么了？”

“您不在家？”听继父这不确定的口吻，她更为忐忑了。

“是啊。突然接了一个活，要去外地拉批货。”莫军也听出她的焦急，“你妈不在家吗？什么事这么着急？”

她镇定道：“我就是有东西找不到了，想问问是不是落在她那了，可她电话打不通。”

“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也可能她在店里忙着呢。”莫军猜测着。

“没事。我回家看看。”她回道。

“好咧。”莫军挂完电话以后，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莫小古的手却无力地垂落下来，她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过往的行人。耳边再次响起那个男人沙哑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她寒毛竖起，他是谁？会不会就是跟踪自己的人？刚才打过来的号码是妈妈的，难道说他绑架了她？她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对，给陆离打电话，他是警察，是她最信赖的人，他一定会帮助她。

她拨出了陆离的电话，电话打通了，但是响了几声后却转语音信箱了。

怎么办？她冰冷地僵在原地，就像一尊被岁月洗礼的雕塑。

打车，她得赶回家看看。

她重新振作起来，在路口处拦了一辆出租车飞速钻了进去，接着便以十万火急的声音对司机说道：“师傅，我赶时间，麻烦开快点。”

车子发动了。

她使劲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拿着手机，逐一寻找跟妈妈有关系的任何一个人，邻居、朋友、同学、或许是店里的顾客。她翻完了全部的通讯录，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号码。自从妈妈带着她改嫁后，她们就跟以前的邻居、朋友、亲戚断了往来。而她从大学毕业就搬了出来，虽说每次回来看望父母，会跟邻居打个照面，但是从来没有存过他们的联系方式。就连妈妈的几个牌友，她也只是见过，但并不相熟。

她抬眼望了窗外，此时出租车才刚上高架，以前她坐着公交车回家吃饭时，从来也没有觉得这么慢过。

“师傅，能不能快点？”她又一次催促着。

“前面堵车了，我想快也快不了啊。”司机慢悠悠地说道，然后又戳了戳导航，抱怨着：“你看看，这段路现在都变红色了。”

莫小古真恨不得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把司机从驾驶室里揪出来，她自己来开。以她的车技，不出半小时就可以赶到家里，可是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司机说道：“家中出了点急事，麻烦您快点就行。”

“家里有急事啊，早说啊，我绕另一条路，那条路红绿灯少，不会堵。”

“谢谢师傅。”

话音刚落，司机猛踩了一个油门，打了个方向盘，车子轰的换了一条道驶去。

当她视线再回到手机上时，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眼前——何遇。

莫小古想起何遇告诫过自己，别再查下去了，而且何遇一定认识那个跟踪自己的人。可是何遇会帮助自己吗？

她不知道。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莫小古深吸了一口气，拨出了何遇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了何遇的声音，他几乎是压着嗓子说的：“我在开会，有事吗？”

“我妈……好像出事了。”她急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出事？”何遇似乎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那个人打过来的。何遇，我妈好像真的出事了。”她几乎带着哭腔道。

“你别急，你现在在哪？”

“我在回家的路上。”她又看了一眼窗外，“大概还有10多分钟到家。”

“好。你先回去看看。我现在走不开，有情况随时联系。”

挂完电话后，莫小古急急地望着窗外，她离家里越来越近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加速前行。

莫小古像百米冲刺一样跳下了车，朝着家里冲。

东井巷 8号门牌映入她的眼帘，她跑进院子里，拉着门把手，发现门被锁住了。她又慌乱地拍打着门，嘴里不断地喊着：“妈……妈……你在家吗？”

无人应答。

她只好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兴许是跑得太急，她滑了一跤，手上擦破了一大块皮。此时的她来不及感到疼，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妈妈经营的小杂货铺子里跑去。

妈妈的小铺子离家里也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店铺并不大，主要是卖些服务于街坊邻里的生活日用品。

她跑到店里的时候，发现店门大敞着，但是里面却出奇的平静——店里没有看见妈妈的身影——门口处还摆着两个货箱，货物刚拆了一半。

当她扭过头时，一眼就看见妈妈从货柜底下钻出来，正在颤颤巍巍地整理着底下的货品——她费劲地搬运着一箱鸡蛋，从里面捡出几个破损的放在一旁。

她感到眼睛一阵酸意，缓过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哭了，赶忙转过身去擦了擦眼泪。眼泪正好沾在刚才擦破皮的地方，这时一阵火辣辣的疼撺了出来。

好在妈妈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杜微一抬头便看见女儿站在店门口，忙招呼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又急又气道：“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杜微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又转头在店里找了找，还是不在。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女儿，说道：“手机可能落在家里了。”

莫小古隐隐知道，妈妈的手机丢了。

一定是那个人，他故意偷走了妈妈的手机，然后打电话威胁她。

“出什么事了？”杜微打量着女儿的表情。

莫小古害怕被妈妈看出端倪，便借口道：“我的保温杯找不到了，想问下你，我上次有没有带回来？”

杜微摇了摇头，“没看见啊。”见女儿一直杵在那，她忍不住唠叨了一句：“你多大人了，怎么老丢三落四的？”

听见妈妈唠叨声，她知道自己刚才混过去了，便朝妈妈露出了一个笑脸。

杜微并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她专心捡出鸡蛋，问她：“晚上在家里吃饭吗？老莫不在，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她几乎就要点头，可是她猛然间想起何遇来，他与跟踪自己的人认识，她现在得找他问个清楚。她摇了摇头道：“妈，我今天就不在家里吃饭了。明天是周末，我一定回来。”

杜微点了点头，笑道：“也好。明天老莫在家，让他做菜，你还没吃过他做的菜呢。”

告别妈妈后，莫小古再次拨通了何遇的电话，刚才的担惊受怕现在俨然已经化为了怒火中烧。

不等对方开口，她几乎用咆哮的语气对何遇说道：“你们跟踪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动我的家人。”

何遇在那电话那头万分担心：“小古……那个……阿姨还好吗？我刚开完会。”

莫小古并不理会他假模假式的关心，气极败坏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何遇深吸了几口气，又用那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劝她：“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查了吗？你为什么不听？”

“我爸也在那场车祸中死了，我需要知道真相。”

“你说什么？你爸？”

莫小古逼问道：“我再问你一次，那个人到底是谁？”

何遇在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嗤笑，“你现在说话的语气，跟那个陆离是越来越像了。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她向何遇下最后的通牒，“没关系，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们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何遇讶然失笑，“我们？你是指你和陆离？”他没好气地质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跟他纠缠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

她一字一句回道：“我只知道，人生在世，总要活个公理正义！”

何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劝不动她了，便对她说道：“既然你非查不可，那就去找陆离吧！我想他应该可以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