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辽将军（1/1）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汉宣帝三年（前71），刘病已妻子许平君暴毙的那年。

当年正月十三，21岁的刘病已失去了结发妻子，悲痛不已。然而身为帝王的刘病已，还不能完全沉浸在丧妻的痛苦中，因为五天之后，有五个将军就要离开长安，赴前线打一场很大规模的仗，他必须为这件事费神。

这不仅是刘病已继位以来的第一次战争，也是汉朝历史上发动的最大规模战役，即便在战火纷飞的汉武帝时代，也没有哪次战争动用过这么多军队。

汉军的主要目标，就是匈奴。

关于汉朝这个宿敌的故事，我之前讲到了汉使苏武回国，那一年是汉昭帝六年（前81）。

其实，当年苏武能回汉朝，除了一直以来两国之间的交涉，还跟匈奴把汉朝打了一顿有关系。

汉昭帝五年（前82）秋天，匈奴大军攻入代郡，杀死了代郡都尉，然后呼啸着离去。

既然匈奴占了便宜，为什么还要归还苏武呢？

那时候，匈奴国内各方势力并不稳定，单于也无法控制住所有的势力，所以那支攻入代郡的军队，很可能没有得到单于的批准。单于得知汉朝吃了亏，很害怕遭到报复，就和手下的权臣卫律（投降匈奴的汉朝人）商量着归还汉使，据史书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通善意”。

苏武等人的回国，似乎表明汉匈之间架起了和平的桥梁。

但这也仅仅是“似乎”。

因为在汉昭帝六年（前81），苏武归国的当年，匈奴就派出两万骑兵，分四路侵入汉朝。

这一次，汉军的表现非常优秀，不但将这两万人击退，还乘胜追击，攻入匈奴国内，把匈奴瓯脱王给活捉。整场战争下来，匈奴损失了九千余人（战死和被俘的）。

这场惨败让匈奴大惊失色，他们担心汉军利用瓯脱王对匈奴的了解和在匈奴的势力来反攻，吓得连忙北撤，再也不敢惹是生非了。

汉朝没有在俘虏瓯脱王之后进兵，也没有在匈奴驻军受降城后反击，这让单于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于是两年后（昭帝八年，前79），单于遣犁污王窥视汉边。

犁污王回来后，向单于汇报了他的侦察结果：酒泉、张掖二郡的兵力薄弱，可从这两个地方发动进攻，趁势收复河西之地。

河西之地是当年霍去病打下来的，被汉朝控制后，可是让匈奴吃尽了苦头。单于得此消息，立即部署兵力，很快就派遣右贤王和犁污王率领四千骑兵分三路，分别从汉朝的日勒、屋兰和番和县入侵。

只是匈奴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他们不但没有收复河西之地，反而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几百人哇哇大叫着逃了回去，那个名字听起来让人觉得贼眉鼠眼的犁污王，也做了刀下之鬼。

不是说张掖郡防守薄弱吗？匈奴这次入侵是突袭，怎么会惨败如斯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即在他们入侵的前夕，汉军抓了个匈奴兵，此人知悉犁污王的计划，将军事行动全盘托出了。

这次事件给匈奴的打击甚大，以至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匈奴都不敢再打张掖的主意。

西面的张掖，匈奴是不敢想了，于是他们把目光盯在了东面。下一年（昭帝九年，前78），匈奴三千余骑兵攻入五原郡（治所九原县，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北），杀掠数千人，之后又派数万骑兵在边塞大摇大摆地走了一圈，还大肆破坏汉朝修筑的防御设施。

匈奴此举让汉朝大为光火。是的，自刘彻驾崩之后，汉朝对匈奴基本上采取守势，但匈奴的连年入侵，还是让汉朝咬牙切齿。在霍光治下，汉朝基本奉行了刘彻轮台诏书的精神，以防御为主，但如果碰到明显能捡便宜的机会，汉朝也不会按兵不动的。

比如在这年冬天，汉朝抓了个匈奴俘虏，得知匈奴此时正大举进攻乌桓。

霍光听说这个消息后，觉得可以捞一笔。

我曾在拙著《你不知道的汉朝：刘邦开国》中讲到，匈奴冒顿单于在开疆拓土的时候，灭了东部的东胡部落。东胡战败后，向东逃窜，分裂为乌桓和鲜卑两个部落，从那之后，乌桓就成了匈奴的附庸。

在匈奴欺凌下的乌桓，过得非常艰难。乌桓必须每年向匈奴进献牛马羊的皮，若超过截止日期还没有献上，匈奴就要攻击他们，还会抢走他们的妻儿。

到汉武帝元狩四年（前119），汉朝发动了漠北战役，霍去病率五万骑兵攻打匈奴左贤王，大破之，封狼居胥而还，东部地区的匈奴遭到重创。之后汉朝将乌桓内迁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的塞外，给汉朝侦察匈奴的动静。

那时候，汉帝国威名远播，乌桓的酋长每年都会老老实实来长安朝见天子。后来为了加强对乌桓的控制，刘彻还设置了护乌桓校尉，持节统领乌桓（有点儿像二战后管辖日本的麦克阿瑟），防止乌桓背地里搞小动作，尤其禁止其与匈奴来往。

但是到汉昭帝时期，乌桓渐渐强大起来，加上汉朝的内收政策，乌桓渐渐不服管教，他们为报冒顿的灭国之仇，将冒顿的坟墓刨了。

冒顿，是让匈奴强大起来的君主，是个传奇人物，他在匈奴人眼里，就如同神一样，他之于匈奴，如同刘邦之于汉。匈奴就算再凋敝、再无能，也一定会雪此奇耻的。

汉昭帝九年（前78），刚侵犯过汉朝的匈奴挥师向东，发动二万人攻打乌桓。霍光得此消息，有了动兵的想法。

但霍光辅政以来，还从来没有主动惹过事，这事要是让一个皇帝干了，即便失败，皇帝也顶多被臣子瞧不起一下，或者被某个诤臣批评一顿，不影响其地位。可霍光毕竟是臣子，权威再大，若是在主动挑起的战事中失利，就会被其潜在政治对手抓住把柄，对他的地位就很不利了。

霍光虽位列大司马大将军，有个“大将军”之号，但这不能说明他有多高超的军事才能，他甚至都没打过仗。他只是觉得乌桓和匈奴相斗汉朝有利可图，却不敢在打仗这种事情上全凭感觉，所以他就此想法征求了故护军都尉赵充国的意见。

赵充国不同意出击，他认为，乌桓曾数次入侵汉边，匈奴攻打它，其实是在为汉朝报仇。且匈奴最近侵边的次数变少了，没必要去惹事。

赵充国虽然是霍光的属下，但在打仗方面，是专业的，他说不能打，霍光肯定也没法反驳。可是从情感上讲，霍光又非常想打一仗，他被赵充国泼了盆冷水后，又找到了中郎将范明友。

范明友的意见很明确：打！

既然范明友说能打，自己的想法就不是没有道理，霍光顿时有了底气，于是做了出兵的决定。

当年，霍光任范明友为度辽将军，率二万骑出辽东，攻打在乌桓地界的匈奴。

虽然决定了，但是在战争结束前，霍光的内心是忐忑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作战，而且派出的军队是两万骑兵。倘若战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即便不输不赢，可毫无战绩的话，他脸上也没有光彩。他所做的很多决定，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只能成功而不敢失败。于是在范明友出征之前，霍光对其嘱咐道：“大军既已出征，就不能空手而归！”

霍光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汉军都必须有所斩获，哪怕斩获的对象不是匈奴！

这是一次有些卑鄙的军事行动，因为汉军尚未抵达前线，匈奴就闻讯逃走了。等汉军出塞，没有了作战目标，于是把屠刀挥向了乌桓。乌桓刚遭到匈奴攻击，做梦也没想到这支标榜着来帮助自己的汉军竟然趁火打劫，以至于损失惨重之极。此役，汉军斩杀乌桓士兵六千余，包括三个乌桓王爷。

这件事做得很不地道。汉军攻打乌桓，并非因为乌桓大逆不道，而仅仅是需要战果。

范明友回去后，杀的全是乌桓人，他们该怎样对国人说呢？大军出征前，大家可都以为汉军是出去和乌桓联合征讨匈奴的。

他们只好说乌桓反叛，范明友是平反去了，如此，就给范明友攻打乌桓披上了正义的外衣。

既然范明友平定了叛乱，朝廷自然是要赏赐的，战后范明友被封为平陵侯。而乌桓也被惹毛，数次入侵汉边，不过每次都被范明友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