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迅速发展的“将校团”（1/1）

在肖毅肃参谋长召集军以上负责人和司令部全体参谋人员会议后的第二天，陈诚通知王凤起到他那里去。

王凤起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他知道这又是他在欣赏堂妹的演奏了。这是陈长官的唯一爱好。心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雅兴？

进了门，只见陈诚躺在一张竹床上正在注射葡萄糖，见王凤起进来，欠了欠身子示意他坐在跟前。

王凤起关切地问道：

“怎么，胃溃疡又犯了吗？”

“唉，怎么能不犯病啊。”陈诚说着眼圈不觉红起来，他堂妹见有人来，便停止弹奏到里间去了。这时东北军旧部周福成，西北军旧部孔令勋也先后到了陈诚下榻处。

陈诚说：“我就是属曹操的，爱才呀，可是你们都不争气。王凤起，你可知道，只为了批条上‘王凤起，发少将薪，代少将’中一个代字，代朴就和我闹别扭，说我是对你那7天禁闭耿耿于怀，说是还没解恨，要不干了；你在参谋处又常和肖参谋长过不去。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哪，这么义气用事，太有负党国了。”

“我已下令，参谋处归代朴管，你们要好自为之。”

王凤起听了这番话，特别是知道代朴又如此苦心，实在感到暖意融融。

陈诚说：“你的宏论我是很重视的，你曾写信让我在会上不抢先发表意见，我觉得很对，你的文章通令嘉奖，你理解我。”

陈诚转身对周福成等说：“你们一定要自重，我看从现在起，你就要为收复东北作准备，你们要广泛联系东北名流。特别是福成，一定要与东北军旧部将领搞好关系，西北军是张副司令的朋友，我们也不要断了联系。”

大家一一说了恭维话，王凤起更有些受宠若惊，在他看来，从自己的才能和经验，对陈诚谈不上尊荣，但总还认为陈诚在国民党中央决策要人中，还算作风清廉、头脑清醒的人物。当然他不能与王以哲、吴克仁相比，在他们身边好像在自己的长辈面前，畅所欲言，毫无拘束，经常在一起喝茶，吃饭；在陈诚身边则不行，今天对王凤起来说，这样随便是破天荒第一次。

谈不多久，王凤起便退了出来，因他看出陈诚好像与周福成他们有什么机密事情要谈。临出来时，陈诚摘下葡萄糖注射针送他到门前的花坛时，对他说：凡事慎而又慎，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往往过分自信要酿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来的。

这些话在王凤起的耳朵里并没有听进去，他想，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让自己给他抬好轿子而已。

对了，说起轿子，这里还有个出处：记得一次陈诚和王凤起谈起心来，陈诚打了这么个比喻；你坐轿子，轿夫一定要选精壮的，不然就容易摔下去；你抬轿子，一定要抬阔佬，不用讲价钱，待遇自然优厚。这个比喻并不高明，但却看出了陈诚的人生哲学。从北伐开始，在蒋发迹伊始，微露端倪之时，他就选中了这个主子，忠贞不二，博得了蒋的最大信任。平日他非常爱才，不论领域派系，广为罗取，兼容并蓄。正是在为自己选精壮的轿夫。

从长官部回来，便接到了代朴转给他的一封密信，是“青年将校团”核心组重庆宪兵司令部作战科长陈蕴山的汇报。据他统计，6人都已各发展300余人，余下4人也都各发展100—200人，这样合计起来“将校团”成员即达2000余众。

怀揣着这密信，王凤起激动不已：这2000余众就是2000多支手枪！每支手枪后面都有千百只步枪、机枪，乃至火炮。必要时，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从军人特有的准确性、严密性扳动枪机……

在远征军司令部里，王凤起的可靠朋友当属代朴权势最大了，他为人宽厚、稳重。另一个骨干是陈诚的侍从副官谭延闿的女儿、陈诚的续妻谭曼媛的表弟汪奉曾。这二人的地位非其他任何人可比。汪奉曾仪表清秀，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汪对王凤起异常尊崇，就像侍奉寨主那样绝对服从。

王凤起以身居高级司令部参谋人员对战争特有的敏感，觉察到对日战争结束遥遥在望了。

今天上午陈诚的召见便可知局势的紧迫，另外苏德战场库尔斯克战役结束，以快速闪电进攻为生命的德军又一次大规模的攻势被苏军挫败，希特勒正在从胜利的顶峰急剧地跌落下来。王凤起继续思索着，如果把取胜与失败比做三角形的两个边的话，它并不是等腰的。王凤起牙关紧咬，腮肌在鼓鼓颤抖，在他那明亮的眼中已经看到太平洋战争打得极为艰苦，但美军业已煞住日军的攻势，开始登岛反攻。

王凤起激动地想到：“动手”的日期已经提到日程上来了！他像一个即将跳出舱门拉开伞环的伞兵那样，不时感到一阵惊惧，一阵兴奋。他曾与代朴、汪奉曾不止一次地讲过，只要发动起来，枪声响起，即令事败身亡，也会名垂青史。

在远征军优裕的生活环境中，战局平稳地向前发展，这里参战的军官早已铲除战事的失败，溃退后撤的恐惧，终日里除了应付工作外，就都去美军军中俱乐部花天酒地、狂欢乱舞、取乐鬼混。

作为王凤起终究比别人多一重心思，因他手里捏着一根导火索，这是万千人的生命所系。王凤起计谋的始终目标是要改变历史的发展方向。

这一天，他很疲倦，又很兴奋，因此久久不能安睡。

睡梦中，他突然惊醒，透过亚热带雨林洒向床前的光，不觉李白的诗句在心中响起：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他的眼泪不觉流淌下来，想起万里之遥，山海关外那年迈的双亲和孤苦的妻小，一阵令人辛酸的感情袭上心头：“算了罢，别干了！安安稳稳奉公守法爬上去算了！”但是，一种强烈的报国心，追求真理正义的激清，却仍然牢牢地左右着他。

“事已至此，只有勇往直前，别无他路！”王凤起牙关紧咬，腮肌不住地颤抖，眼里冒着火，紧攥的拳头发出嘎嘎的响声，从心底里发出钢铁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