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端平入洛(1/1)
蔡州失陷,金国灭亡,有两个人很高兴,一个是元太宗窝阔台,一个是宋理宗赵昀。
灭金是成吉思汗的夙愿,现在窝阔台完成了先可汗未竟的事业,在得到塔察儿军报的那一刻,他也象他的父亲一样,脱帽向不儿罕山方向默祷,告慰成吉思汗的英灵。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得意之态,他将要准备征讨另外一个方向的众多敌人,征服者的本性让他永远不会满足。
而宋理宗的表现则可以用两字形容:狂喜。
他在杭州为得胜归来的孟珙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将金哀宗的遗骨奉于太庙,告慰了徽钦二宗的在天之灵。接下来的程序就很老套了:孟珙官封建康府都统制,兼镇北军都统制,而且可以带着武器见皇上,手下一般将领也各有封赏。整个临安城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也难怪,南宋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背负着一个沉重的使命,从皇帝大臣,再到文人士子和街头百姓都怀着报仇复国的情节,一百多年了,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这好比一个就被判终身监禁的人突然得到了自由,或者一个行将饿死的人突然面对着满桌的稀世佳肴。
在整个南宋,被提及频率最高的字眼是:“恢复”。
恢复,这个现在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词,在南宋却有着特定的涵义,说通俗点就是“打回老家去”。它承载着宋人几代的梦想,一百年以来,宋人进行过无数次努力,但时运不济,面对金国强大的军力,每次不是大败而归就是无功而返,这个梦想似乎遥不可及。住在西湖边上的士子们总是翘首望着北方,扪心自问:难道我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到中原了吗?而现在,金国灭亡了,这是实现恢复梦想的天赐良机。
长时间的战火,摧毁了河南境内的庄稼和人们的生活希望。中原这个富饶的地方,几乎每次朝代更替的时候,都会重演一次或者几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淡。对金国的战火结束后,老百姓开始艰难的重建,但人们突然发现找不找到主人:这个地方出现了无政府状态,金兵没了,蒙古兵走了,宋兵也走了。
“权力真空”,“光复故国”,宋理宗乐观的认为,现在正是实现前辈人梦想的机会。就在蔡州失陷后不久,他就以拜谒祖陵为名,先后派了三批使者到河南,观察蒙古人的动静和中原的形势。现在他和丞相郑清之策划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端平入洛,规复中原。
这是件大事,理宗召开朝议,让大臣来谈谈看法。
在朝议时,一位大臣力挺宋理宗的计划,理由不用说了,蒙军北撤,河南空虚,机会难得,收复黄河以南地区,并占据潼关以为坚守。这位大臣以前出现过,就是赵范,他当时反对与蒙古结盟,现在又成了主战派。
他的后台正是郑清之。和他持相同主张的还有他的弟弟赵葵——曾经的荆襄主帅赵方的儿子。
但反对声也很高,其中一个国史馆搞编修的小官吴渊提出了异议:当前南宋还不具备与蒙古抗衡的力量,当时约定了以陈蔡为界,现在出兵等于自己违约,会招致蒙古的报复;而且河南地区已经受到严重破坏,哀鸿遍野,饥民相食,无法给大军提供足够的军需支持。宋军在无论在实力上还是道义上都处于被动。他还说了一句话“国家力决不能取,纵取之决不能守”,即宋朝根本打不下来,即便是打下来了也守不住!
接着吴渊的弟弟吴潜也提出了相同观点。
这个吴渊胆子不小,敢当众忤逆皇上的意思,似乎是脑袋不想要了?
但实际上,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安全的,因为在宋朝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皇帝不能杀大臣。太祖赵匡胤的时候就定下了“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的规矩,有点类似于现在议员的豁免权。大臣们哪怕说错了,一般是口头批评一顿,顶多也就是发配到岭南一带(今天的广东省)戍边,当时的珠江地区是荒凉之地,并非如现在这般繁华。所以,宋朝也是中国历史上言论最自由的时代,不象明朝的大臣那样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每当看到左光斗、熊廷弼、袁崇焕等人惨死的情形,不禁毛骨悚然)。
同时宋代也是官员福利最好的时期,据说一般的官员月薪相当于汉代的5倍,清代的10倍,而且除了固定工资外,还有其他福利,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马料钱等等,甚至连雇保姆和仆人的工钱也由政府买单。
最后,宋代还建立了历史上最早的官员退休养老制度,离开现任职务退休时往往官升半级,回家后拿着退休金舒舒服服的安度晚年,所以在宋朝当公务员是很滋润的。
除了吴渊兄弟外,还有一位叫乔行简的参知政事也提出了反对的声音,虽然都是反对,但他与吴渊兄弟不同:乔行简有着很大的私心,其一,吴渊兄弟是他的学生,师生是他结党的一个联络纽带,在庙堂之上他必须有一帮自己的人。
在南宋朝,结党成了政坛一大时尚,无论多大的官,都会拉帮结派,利用亲戚、师生、同乡、校友等关系给自己构筑一个网络,都能绕着弯的够得着自己联盟中的盟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方面结党成就了一些人,另一方面,结党也坏了很多事,比如这一次。
其二,乔兴简一直把丞相郑清之当成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所以只要是郑清之赞成的,乔行简就反对,只要是郑清之着力施行的,乔行简就掣肘,有点互相拆台的意思。
宋理宗刚刚摆脱了史弥远的控制,亲政伊始,正想有番作为,没想到这些臣子们老给自己泼冷水,左一瓢,右一瓢,浇得他心里哇凉哇凉的。
他心急如焚的听着这些人在朝堂上吵来吵去。吵了几天后,还是没有结果,最后理宗实在不耐烦了,拍案而起,宣布朕意已决,有意见可以保留,再吵就给我回家抱孩子去。他还把吴渊给免了职,力排众议,决定挥军入洛,收复三京。
但是要想实现这个战略步骤,还必须得到一个人的支持,谁呢?京湖制置使史嵩之。
史嵩之是个争议很大的人物,他是史弥远的侄子。这个人比较有才干,嘉定13年,他考中了进士,当时史弥远问他想去哪里做官,他毫不犹豫的说想去襄阳。襄阳和樊城是长江中游的要地,史弥远就派他去了。
精明的史嵩之早就看到了襄樊在未来战争中的地位。他到了襄阳后,不负重望,整军精武,将襄阳城营造的固若金汤,以后几十年襄阳城都会因此而受益。此外,他还干了件大事:屯田,象三五九旅开发南泥湾一样开荒种地,把襄阳附近的一些沼泽地和盐碱地,该排水的排水,该培土的培土,都种上了粮食和蔬菜。几年过去,襄樊居然变成了一个大粮仓,为当地驻军提供了充足的粮草和兵马,而且还能把富余的粮草提供给其他的战区。宋蒙联合攻蔡的时候,孟珙送过去的30万石粮草就是从襄阳取的。
由于他善于经营,把襄阳搞的红红火火,加上史弥远的裙带关系,他的官职也一再升迁。从襄阳府通判到京西转运判官,再到刑部侍郎,再到荆襄战区的制置使,到端平元年的时候,他成了整个长江中游区域的军事统帅和地方长官,是名副其实的军政一把手。
打开地图,我们不难发现离洛阳、开封最近的就是荆襄地区,两淮地区、川蜀地区则要远得多,无论发兵还是转运粮草的都非常困难,只要史嵩之的京湖战区全力以赴,事情就非常顺利了然而,让宋理宗非常寒心的是:史嵩之反对他的端平入洛计划,还写了奏疏,陈述了一大堆理由,具体内容就不在这里说了。大概意思是荆襄地区连年饥馑,无力承担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河南境内又战火连年,在当地实现补给也不现实,所以自己宁肯抗旨也不敢拿国家命运开玩笑。
客观上讲,史嵩之陈述的理由有一定的道理,但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就是他是个妒忌心很强的人。端平入洛是郑清之和赵范兄弟等人提出来的,他只是作为配角。就算这次军事行动成功了,头功也不会落到我的身上,我凭什么给人做嫁衣,所以他打心里不想配合此次行动。
由此可见,史嵩之是一个缺乏大局观的人。
看到史嵩之反对,理宗先是做他的工作,试图说服史嵩之,但没有效果。后来是封他当兵部尚书,希望他回心转意,也被史嵩之拒绝了。没有办法,理宗只好让两淮军为主力,史嵩之的荆襄地区作为后勤基地提供粮草支持。
也许有人会问:部下的人不听领导的话,直接将他撤了,换个听话的不就得了,还费这么多口舌干吗?
实际上宋理宗也有苦衷,毕竟史嵩之在京湖地区经营多年,对军队和老百姓的作用和影响根深蒂固,真要撤了他,换上个新手,很难控制京湖地区的局面。而且大军未动,先撤换了大将,毕竟对发兵不利,所以就做出了上述安排。但从这一点来看,宋理宗确实缺乏帝王应有的决绝与魄力,连臣子都驾驭不了,这种现象在成吉思汗那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1234年(端平元年)6月,宋理宗命令庐州知府兼关陕制置使全子才率领1万名淮西兵为先锋,直驱汴京,赵葵率五万名两淮军为主力作为后继,往河南境内进发。
由于河南境内现在处于权力真空状态,所以一开始宋兵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到了亳州。残破的亳州城只有七个士兵守城,一看到宋军到来很快投降了。接着全子才继续前进,于7月2日到了开封城下。
当时开封城的守将是谁呢?崔立。
在讲“开封之变”那章的时候曾经说过,崔立擅杀了两位留守,并且丧心病狂的把金朝皇族家眷都拱手送给了蒙古人。速不台当时没有进城,让崔立权且守着开封城,自己退到黄河以北去了,所以崔立成了这座城的临时主管。
崔立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众怒,其中一个叫李琦的都尉,他的妻子曾经被崔立侮辱过,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杀了崔立为民除害。他去找开封的安平都尉李伯渊,商议杀掉这个家伙。当宋军抵达开封城下的时候,李琦派人在开封城南面燃起大火,而后李伯渊前来禀报是宋军打来了。崔立一听不敢怠慢,急忙跟着李伯渊一起前去视察,行至半路,李伯渊手起刀落将崔立斩于马下。而后宣布崔立的罪状,将崔立的尸体挂在城墙暴尸三日,祭祀了金哀宗。接着李伯渊等人打开城门,向宋军投降。
端平元年7月5日,全子才率宋军兵不血刃进入了昔日的汴京城,以如此梦幻般的方式实现了宗泽、岳飞等抗金将领一辈子都未实现的梦想。当理宗听说宋兵进入开封的消息后,大喜过望。他封赵范为东京(开封)留守,赵葵为南京(商丘应天府)留守,全子才为西京(洛阳)留守,临安城内还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实际上,宋军进入开封,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军事意义:当时的开封,经过多年的战火,早已是残垣断壁一片萧条,也无险可守(都被崔立拆掉了)。据说城中只有民居千余户,守军六七百人,以及遍地的坟茔和遗骸,原来的居民不是死亡就是被蒙古掳走到河北就食,还有一部分南逃到了南宋,真是既无粮也无人,等于是一座死城,全然没有了《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的繁华景象。
如果没有后续人马、充足的粮草,和及时的恢复重建,即便是占领这里,也守不住!宋军更大程度上是想圆一下复国的梦想,尽管这种梦想非常短暂。
也正因为此,全子才进了开封,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在这里等着主力军。一直到半个月后,赵葵才带着5万兵马来到汴京会师。
赵葵一见到全子才就斥责他不该贻误战机,可是全子才也有自己的苦衷:现在士兵都饿着肚子,还往前走,喝西北风去?恐怕还没有走到洛阳就已经成了人家的一盘菜了。
那为什么粮草迟迟不到呢?
那个临时后勤总管、京湖战区的史嵩之,起了很坏的作用: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表示荆襄地区连年饥馑,没有余粮,不要指望这里。没有办法,赵范只好从两淮地区转运粮草,路途遥远,而恰恰七月份正值雨季,淮河和黄河改道,黄淮地区成为一片泥泞,步行尚且困难重重,运粮车很多都陷入泥沼之中,粮草转运极为缓慢。
但赵葵求胜心切,他将现有的粮食集中起来,分给部分兵力,让部将徐敏子带着这部分士兵先拿着5天的粮食直扑洛阳,其他留守开封的部队等到军粮运到后再出发。这样一来,宋军原本的整体行动改成了分批前往了。
7月21日,徐敏子率领1万三千人的部队带着五天的干粮先行,部将杨义率领原来全子才的1万人马为第二梯队出发前往洛阳。
进展倒很顺利,5天以后,徐敏子率领的一万三千人到达了洛阳,在开封的入城仪式再次重演:宋军兵不血刃进入洛阳!
这是宋军胜利的巅峰之作,但同时宋军也成了强弩之末,其忍耐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干粮已经吃完,未来几天之内宋军不得不靠野菜和携带的一点面掺和在一起充饥,一个个都饥肠辘辘。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徐敏子陷入两难境地。
而稍后一些出发的杨义部则遭遇类似,当他们到了洛阳东郊的龙门的时候,突然遭到了蒙军汉人万户刘亨安所率的骑兵的伏击,大部分阵亡,剩下的一部分狼狈逃入到洛阳城,得胜的蒙军又趁胜逼近,兵临洛阳城下,城中徐敏子的部队陷入孤立。
如果此时宋军有足够的粮草和后援部队,此次入洛计划很有可能成功。可是由于宋朝离开中原已有百年,这里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基地,而史嵩之作为后勤总司令,其粮草迟迟送不到,宋军就在洛阳勒着裤腰带苦等。
饿肚子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三天过去,粮草依然无望。徐敏子和杨义在无奈之下,决定突围回师,离开这个刚刚占领了5天的西京。
8月1日,宋军开始主动向城下的蒙古军发起攻击,蒙军也用骑兵冲击宋军的阵地。应该说宋兵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他们在半饥半饱的状态下先后打退了蒙古人的数次进攻,杀伤敌人400余人,蒙古人并没有沾到太大的便宜。鏖战了一天,双方互有损失。天色晚了,宋兵退回城中坚守,双方暂时罢兵。
次日,宋军再次突围,但此时宋兵已经断粮四天,战斗力下降不少,而且宋朝多为步兵,在撤退途中遭到了蒙古骑兵的掩杀,损失惨重,就这样边战、边退、边找吃的,最后只有徐敏子带着300名步兵,一路吃着树皮草根侥幸撤回到了光州。
入洛又失洛的消息传到了开封,赵葵和全子才大惊失色。他们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粮草不济,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蒙古军正在向这里运动,一旦开封被围,这五万主力也将不复存在,所以现在撤退是唯一的选择。
8月5日,宋军放弃开封南撤。
赵葵回头凝望着这个等待了一百年才得来的城市,心如刀绞:假如给我一个月的粮食,我必将大功告成,为大宋国创造奇迹!可是时运不济,竟让我功败垂成,把刚刚到手的果实再次扔掉!赵葵心有不甘的回到了淮西。而由于在撤退之前,没有给士兵们做充分的动员,所以给这次撤退带来了一定混乱,许多辎重被丢弃。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太容易失去。
兵力损半、寸土未得,这样的结果无异于给了宋理宗一计十足的闷棍,打得他眼冒金星。他的光复旧国的憧憬,中兴图治的梦想,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就破灭了。这叫什么据关守河之策!让大宋的元气都伤着了,他气急败坏的瘫在座位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得已,他下了罪己诏,深入做了一次检讨,表示自己德行不足,给老百姓带来了灾难,言辞恳切。
接着,他下诏将住主战的赵葵、全子才各降一级;徐敏子和杨义停职,其他主战派官员也各有处罚——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人承担一下责任,否则无法向天下人交代。而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反对出兵而且处处掣肘的史嵩之,他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反而改迁为刑部尚书。
而随着端平入洛计划的失败,宋理宗的对外政策也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先的热情灰飞烟灭,取而代之是颓丧不振的消极,而且贯穿于他以后的执政之中。
关于“端平入洛”的是是非非,史学界有诸多争论,很多人质疑宋理宗这次军事行动,称此举不但损耗了国家的实力,还给了蒙古人开战的理由,总之是得不偿失,并称宋理宗缺乏远见等等。
但笔者倒不这样认为。
我认为:端平入洛是南宋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打的一场失败的战争。
金国灭亡后,局势对南宋非常有利,蒙军北返,中原空虚,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这块地带是闲置那里好还是把它利用起来好?傻子都能看出来。即便是不能守住,把他建设成为一个战略缓冲区,让蒙古人再次南下的时候起到阻滞的作用也好,我倒不是指宋朝上百年的复国梦想,而是很现实的战略考虑。所以南宋趁此机会进入河南从战略上并没有错。
此外宋军的战术也没有错。
长期以来,我们的历史教科书给人一种偏见:宋军战斗力很差,无论和辽、金、西夏还是蒙古总是吃败仗,被人压着打,不象汉唐那样打败匈奴和突厥。所以后人大多对宋朝没有好感,笔者以前也是这个看法。
但实际上,宋朝军队的战斗力即便不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的,也是比较强的,他在对外作战中处于被动主要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汉唐只所以强大,因为这两个朝代是“端盘子”的朝代,从上朝接的整的机器,汉承秦祚,唐承隋祚,饭菜端过来就是现成的。而宋则不然,其建立前整个中国大地已是四分五裂,五代十国折腾了几十年,北方游牧民族又迅速崛起,北宋建立时大辽已经建国达半个世纪,国力正是上升时期,所以互打了一溜够,谁也灭不了谁。
好不容易把辽给熬死了,“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又起来了,这个更猛,一直压着宋朝打,互有胜负,生生把宋人给挤兑到江南去了,尽管有岳飞、韩世忠等人也有局部的胜利,但整体上宋人还是处于被动状态。
于是宋人在西湖边上接着熬,又等了一百多年,把女真建立的金朝给熬死了,熟料,新兴的蒙古帝国又起来了。
宋朝就如同一个不走运的马车夫,刚走出一段困境,局势稍有转机,但更大的泥泞路段就接踵而至,所以大宋整整三百年,都是走的背运。
可以说,宋朝是我国历史上比较点背的一个王朝,并非宋军的战斗力不行。
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无论全子才还是赵葵,他们具体战术的实施和战法,应该说调配得当,没有大的失误,包括徐敏子和杨义在洛阳城下与蒙古骑兵交锋,用饥饿状态下的步兵数次击溃了蒙古骑兵,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后来的撤退完全是因为饥饿,不得不采取的行动。
既然战略和战术都没有错,那端平入洛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
人和。
是的,宋军占据了天时和地利,就差人和。
说白了,就是最高统帅的缺乏信心和将领们的掣肘,此时,宋朝初年立下的皇帝不杀大臣的规矩起到了负面作用:作为最高统帅的宋理宗,他驾驭不了自己的大臣。首先史嵩之反对该计划,让本来可以成行的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也许受这个榜样的鼓励,在整个端平入洛期间,各大臣和将领结党、抗旨、不作为的的现象屡有发生。在两淮送粮部队陷入泥沼时,荆襄地区和川蜀战区完全置身度外,充当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当时的川蜀制置使赵彦呐面对着圣旨,也是推三阻四的,既不派兵也不供粮。这样一来,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部分人紧忙活,而其他人在旁边站着看笑话。
试想一下,假如宋理宗也象金哀宗完颜守绪一样,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给他做绝。百折不挠,进行全国总动员,从荆襄、川蜀及两淮战区全线出动,收复失地后迅速修缮城池,集中离散的百姓,恢复生产,整编流民囤积粮草,加大战略防御纵深,并委派官吏行使有效统治,甚至将都城从杭州迁到开封以示收复失地的决心。恐怕蒙古人会不战自退(很快蒙古人重心发生了转移,撤出了中原,开始了第二次西征)。退一步讲,即便是挡不住蒙古人,以宋军的善于守城的特点,坚守三京数年,阻滞蒙古人南下的步伐应该没有问题。后来南宋在合州钓鱼城坚守了三十六年、在襄阳城下坚守七年就是典型的例子。
然而,因为指挥者的优柔寡断缺乏信心,以及南宋内部矛盾没有及时协调好,这场本来应该打胜的战役却以失败而告终,这多少让人有些惋惜。
总之,南宋和蒙古人是撕破脸了,再想维护关系也不大可能了,宋理宗忧心忡忡,生怕被激怒的蒙古人南下找自己算账。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担心的铁骑没有来,种种迹象表明速不台等战将及蒙古主力好像撤回草原了,中原依然空虚,只有窝阔台的儿子阔出和汉族万户史天泽、张柔等人依然时不时的常来转一圈,宣示一下主权。
的确,蒙古人现在的重心再次发生了转移,转到了东方和西方,而这次转移给整个欧洲带来了地狱般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