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二次西征（钦察草原）（1/1）
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们挟着死亡，把雷电掷向各个民族、每个地方。——蒙古族民歌。
公元1235年（元太宗7年，南宋理宗端平2年），南方的对金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了，窝阔台召集部分宗室举行库里台大会，决定再次西征。
本来窝阔台也准备象成吉思汗一样亲自挂帅，可他的侄子，拖雷的长子蒙哥劝他：现在各子侄均已长大，英气勃发，正想效仿祖父和父辈那样建功立业，完全可以胜任西征大事，三伯父作为大汗应该留守草原，一则让晚辈们历练历练，二则勿再让父辈去承受鞍马劳累。
见侄子们这么说，窝阔台非常高兴，决定把这次西征交给下一代去完成。经过与察合台等人商议，决定由各宗室长子挂帅，率本部所辖兵马参与出征，所以第二次西征又称“长子西征”或“拔都西征”。
说到这里，再简单介绍一下成吉思汗孙辈的人。
朮赤的儿子有四十多个，其中有记载的有：斡儿答、拔都、别儿哥、昔班、秃花铁木尔、唐古特、图瓦等人，但斡儿答生性懦弱，所以一般把有作为的拔都作为长子和汗国继承人。
察合台的儿子也很众多，有记载的有：木乞哲别（庶出）、木阿秃干（早年阵亡）、别勒吉矢、撒班、也速蒙哥、拜答儿、合答海、拜柱等，由于木阿秃干在攻打巴米扬城的时候阵亡了，所以察合台一直想让木阿秃干的儿子哈剌旭烈兀继承自己的汗国。
窝阔台有记载的儿子有：贵由、阔端、阔出、也里、合失、合丹等，其中贵由和阔端、阔出系乃马真皇后脱列哥那所生，贵由是嫡长子，但窝阔台心目中的太子是阔出，后来阔出阵亡了，于是阔出的儿子失烈门成了窝阔台默认的继位人。
拖雷的儿子，除了正妻唆鲁禾帖尼生下的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外，还有侧妃所生的末哥、拔绰、雪别台等人。
看到这群勇猛的子孙，笔者不禁感慨成吉思汗真是后继有人！
这次西征，大房派出了拔都率本部兵马，朮赤的其他儿子也都参与了。二房派出了拜答儿及察合台的一个孙子不里参加；三房派长子贵由和窝阔台的另外一儿子合丹参加，四房则是由拖雷的长子蒙哥和庶子拔绰挂帅参加。
此外，各万户、千户及那颜也分别派遣长子从征。其中拔都作为最高统帅，节制全军，老将速不台从中原被召回来，作为副统帅，赞襄拔都的工作，因此这次长子西征又称拔都西征。
在成吉思汗的孙辈里面，拔都无疑是佼佼者，他具有很高的军事天赋，而且他的汗国封地就在钦察草原，对西域的地形和气候比较熟悉。速不台当时已经近60岁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将军，他十多年前和哲别一起参加了第一次西征，曾经翻越高加索山对斡罗斯人、钦察人和不里阿耳人进行过侦察型远袭，对这里也比较熟悉，加上他威望比较高，能够起到平衡各方关系的作用，所以汗廷做了上述安排。
根据俄国学者瓦西里·扬的记载，成吉思汗的第五个儿子，忽阑妃所生的阔列坚也参与了此次西征。忽阑妃生前深得成吉思汗的宠爱，阔列坚也一直被视作掌上明珠，但毕竟他不是大妃所生，所以没有自己独立的汗国。此次他也想跃马疆场，为自己积累一点政治资本。
1235年秋天，各路蒙古大军先后汇集到了钦察草原朮赤的汗国。需要注意的是，和第一次西征同时从蒙古草原出发不同，长子西征是分路分批次出发的，因为朮赤的封地本来就在以昔格纳黑城为中心的锡尔河流域到钦察草原的广大区域，所以拔都一直等着其他各路军马的到来，并整顿了各种人马器械。因为此时扎兰丁已经死亡，蒙古人把主要目标锁定为里海沿岸的钦察诸部及斡罗斯和东欧等地。
关于长子西征的蒙古军人数，一般认为也超不过15万人，他们总结了第一次西征的经验，蒙古人征召了大量的契丹、回鹘和钦察人入伍充当签军。此外，还有大量的汉族工匠随军而行。经过多年战争的洗礼，这些工匠已经掌握了修造先进军事装备的能力，弓箭的射程和投石机、火药发射器的威力大幅度提升，对野战和攻城的战术也日臻成熟，这些重设备在此次西征中将派上用场。
数十万大军行进在南起里海，北达乌拉尔河的钦察大草原上，一路上风景秀丽，鸟鸣猿啼，莺歌燕舞。西征大军白天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到了晚上，则扎起帐篷就地宿营，点起堆堆篝火，吃着大块的烤肉，喝着大碗的马奶酒，跳起蒙古族的舞蹈。夜阑人静的时候，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倾听着当地人讲起古老的故事，微风中飘来篙草的香味，夜空中的星星闪烁，与荒原上无数的篝火连在一起，形成了五彩斑斓的图画。笔者每年会在草原住上一段时间，那里的夜空格外美丽而透彻，繁星如同珍珠一样缀在如穹顶般的天宇，让人流连忘返。
很快，大军到了不里阿耳国。
不里阿耳人又叫保加尔人，属于突厥民族和斯拉夫民族长期融合的一个族群，这个古老的民族几个世纪以来游牧于伏尔加河两岸，在长期与其他种族交往的过程中，过起了半定居的生活。他们发展农牧业和手工业，并在伏尔加河上游和卡玛河交汇的地方建立了一个不里阿耳城。这个小国虽然不大，但有着经商的传统，人们非常富有，他们从斡罗斯和钦察各部运来各种皮毛等货物，再把本地产的貂皮、羊皮革及各类畜产品、宝石、燕麦和蜂蜜等货物销售出去，赚取利润。除了农牧业外，不里阿耳人的手工业也很发达，他们制造的刀剑和雕饰品远销到花剌子模国。
除了传统的这些产业外，不里阿耳人还从事一种非常不人道的行当——奴隶买卖，很多来自斡罗斯的或者其他草原部落的奴隶经不里阿耳人在集市上的拍卖场所卖出去。从这一点上来看，不里阿耳人比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从事奴隶贸易还要早几百年。
蒙古人早就听说不里阿耳人非常富有，有取之不尽的财宝，想尽快把这里占为己有。所以说富裕的名声在外也并非好事，还是关着门偷偷享受的好。
拔都和速不台派三名使者到了这里，不里阿耳人看到使者，不禁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是个老头，头戴皮帽，帽子上扎着一条白布，身穿长及脚面的狐狸皮大衣，已经磨得油光发亮，而且似乎一年没有洗过脸了；第二个是使者身材敦实，脖子很短，硕大的头颅蹲在宽大的肩膀上。他挎着蒙古腰刀，面色阴沉，目光威严；第三个使者则是个老太婆，她披着一张熊皮，头戴一支高高的尖顶帽子，腰带上挂着几个熊齿和熊骨，一些小贝壳，几把长刀和一面绘着星星的圆形大铃鼓。她长着个鹰钩鼻子，面部虚胖，两个眼珠象水银一样转来转去，似乎寻找着什么，口中嘀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咒语。
除了三名使者外，还有一名翻译。
惊讶的不里阿耳人支楞起耳朵想听听这些使者到底讲什么条件。
使者向不里阿耳人转达了蒙古军统帅的条件，他们嘟囔了很长时间，让翻译费了半天劲才说明白，中心内容很简单：投降并贡献出财宝。
不里阿耳人的反应也很简单：将蒙古使者浑身涂满蜂蜜，沾满了羽毛打发回去了。
这一羞辱性的举动不亚于当年苏丹摩诃末烧掉蒙古使者胡子的行为。
于是，战争开始了。
在第一次西征的时候，哲别、速不台曾经与不里阿耳人交过手，由于当时急于东归，虽然最终打败了他们，但也吃了不少苦头。速不台现在还记忆犹新，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蒙古人先把不里阿耳城给围起来，企图通过断绝粮道和水源的方式困死他们，但是过去了一个月，却发现不里阿耳人士饱马腾，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后来通过一个从城里跑出来的人才得知，不里阿耳人在城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肉类，足够吃上一年的，并挖了数口水井提供淡水。
没有办法，拔都和速不台下令攻城。
蒙古人在城下架起了十架投石机和火药发射器，还有大量的弓弩火箭，攻城命令下达后，巨大的石块和火药桶呼啸着抛到城里，火药桶炸开后点燃了房子和木制建筑。需要强调的是：不里阿耳城是主要用木头建造起来的，因为伏尔加河流域森林覆盖率很高，木材供应充足，所以这座城的大部分房子、仓库甚至城墙都是用巨大的木头垒砌而成。
相比较砖石结构的建筑，木制的建筑材质轻巧，坚固耐用，保温性强，而且取材方便，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怕火。一旦着火，相连的房屋会被迅速引燃，火势无法控制，从而给城市造成致命破坏。在中世纪的时候，有一次，伦敦城在火灾中被烧掉了三分之二的建筑，最后迫使城市的规划者们灾后重建时尽量减少木制材料的使用，转而大量使用砖石材料。在二战末期，美军对日本东京的轰炸中使用了大量的燃烧汽油弹，当时东京的建筑也主要是木制的，所以轰炸过后，整个东京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据说燃烧汽油弹以及随之带来的火灾给日本造成的损失比原子弹还要大，极大地打击了日本人继续抵抗的信心，加速了太平洋战争结束的步伐。
这次同样，蒙古人抛出的火药桶和射出的火箭引燃了城里的房屋，一时间不里阿耳城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连木制的巨大城门也被烧着了。拔都见状指挥部队推着巨大的撞城锤发起冲锋，守军从城墙上向攻城部队泼下热烫的油进行抵抗，但无济于事。撞城锤很快将城门撞开了，蒙古人蜂拥而入，开始了抢掠和屠杀，他们要把这几个月在城下的煎熬所受的怒气发泄出来……
一连十几天，蒙古人将这里洗劫一空，所有不里阿耳人，除少数选出作为壮丁外，其余的悉数杀死，在走的时候又放了一把火，将战斗中幸存的建筑彻底烧毁。从此不里阿耳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在这里建立的文明也随之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了，直到现在我们掌握的有关这个民族的资料都很少。
不里阿耳人给我们的教训：不要露富。
消灭了不里阿耳人后，拔都乘得胜之威，沿着伏尔加河而下，进攻钦察人。
钦察人是早期突厥人和萨尔马特人相融合而成的民族，很早就游牧于亚洲北部的草原，到十二、十三世纪的时候，分布于从第聂伯河到伏尔加河流域、东北到乌拉尔河的俄罗斯南部草原广大地区。斡罗斯人称钦察人为波罗维赤人（波罗维茨人），拜占庭等欧洲人则称呼他们叫科马洛伊人，匈牙利人和阿拉伯人则称为库曼人。而“库曼”就是浅皮肤的意思，从字义上看他们在人种上应该属于白种人，钦察人则是中亚的穆斯林对他们的称呼。他们游牧的那一带也成为钦察草原。
钦察人和临近的斡罗斯人等其他种族时而发生冲突，时而结盟。在第一次西征的时候，钦察人曾经和阿兰人结成同盟共同对抗蒙古人，但被哲别和速不台巧妙的瓦解了，后来他们又向斡罗斯人求救。由于第一次西征主要在于侦察和抄掠，并没有想真正的占领，所以钦察人等蒙古人走了以后就又恢复了元气。这次可就不同了，这次拔都是要彻底征服这里，把这里变成自己的属国。
不里阿耳人被打败并被灭族的消息传到钦察人那里，给钦察各部造成非常大的恐慌和震撼，一些人向部落首领游说要求投降或者撤退。当时钦察共有十二部，组成了部落联盟，其中一个叫忽滩汗和班督察的联盟首领丧失了抵抗的信心，就率部投降了。但还有一个部落在首领八赤蛮的带领下却单独率部反抗蒙古人，准备斗争到底。
勇气归勇气，作战还是要靠实力的。这个八赤蛮和蒙哥率领的蒙古人交了几次手，损失惨重，于是他带着残余的数千兵马钻进了伏尔加河茂密的森林和沼泽地带，昼伏夜出，和蒙古人打起了游击。心思缜密的蒙哥率军追踪围剿，沿着伏尔加河岸边寻踪搜索。当敌人隐藏在暗处的时候，猎人要格外警惕了，蒙哥带着部队缓慢但非常有效的往前推进，一路发现了八赤蛮丢下的物资和因受伤散落掉队的士兵。
当寻踪到伏尔加河到里海的入海口处时，蒙古人在一个小树林里发现了一个身体羸弱的老妇人。经过盘问，这个老妇人供认自己是八赤蛮的女仆，并提供出线索说八赤蛮乘船逃亡伏尔加河注入里海的入海口一个小岛上去了，跟随他的有千余名士兵和金银财宝等。蒙哥听后不敢怠慢，忙率军疾进，抵达了该小岛隔河相望的对岸。可是当时蒙古人并没有船只，无法渡河到河中心的岛上。正在蒙哥为无法渡河而犯难的时候，上天来帮助了蒙古人一把：里海的水退潮了，露出了宽大的河床，骑兵或步兵可以通过河床前往河中的岛上。蒙哥带领军队涉水登上了小岛，上去后发现了八赤蛮和手下的士兵面黄肌瘦，神情沮丧的聚在一起，看到蒙古人来抓自己而毫无抵抗之力，全部乖乖做了俘虏。
蒙哥下令把这些俘虏全部处死，但留下了八赤蛮。蒙哥让八赤蛮下跪，但八赤蛮笑着说“我好歹也是钦察部的首领，兵败被擒，死则死耳，怎么能下跪呢？”。蒙哥也不勉强他，只是将他装入囚车好生看管。八赤蛮又对蒙哥说“我躲在岛上就象鱼一样，但是还是被你抓住了，这是天意要亡我，我死而无憾。但是如果潮水再次回来，你们就无法返回岸边了，不如早点返回吧”。蒙古一听很有道理，就率军返回岸边，果然蒙古军刚一靠岸，河水又涨潮了，通往小岛的路再次成为一片汪洋。蒙哥向拔都汇报了事情经过，希望留给八赤蛮一条活路，然而很快拔都的指示来了：处死八赤蛮，防止他再带领其他钦察人继续对抗蒙古人。八赤蛮就这样被腰斩了。
扫除了这个钦察部唯一的障碍，蒙古人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准备下一步的征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