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尊王初显奇效 攘夷乍遇凶险(1/1)
第二天一大早,朝会上的齐桓公出乎大臣意料地穿了一身齐国帛布衣服。这种帛布是齐国的特产,经济实惠,但已经有一年多没人再穿过了。在朝会上,齐桓公先是命令大臣回家后即刻换上本国产的帛布衣服,接着诏令全国,鉴于国家资金流失过于严重,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再穿绨料衣服,尤其是鲁国产的绨料,违反者视同叛国!同时又宣布,不再和鲁国进行什么交易,既不再买他们的丝织物,也不再卖给他们粮食,违令者,也视同叛国!叛国可不是小罪名,要掉脑袋的。诏令发布后,举国大哗,有感觉过于突然的,也有为新买的衣服不能穿出去而惋惜的,但更多的士人百姓认为这是个好事情,早就该这样了,不能再把大量钱财让鲁国人赚去了。
好在穿衣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大家议论一通,理解不理解的也就过去了。齐国重新回到原先的模样,好像看了一出大戏,热闹热闹,戏散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但是鲁国却远没这么轻松,他们在这出大戏中陷得太深,热闹得过了头,想恢复原状已经不那么容易了。绨料卖不出去,堆积如山成了废物,城里的所有织造作坊全部倒闭,从村庄举家迁移到城里的农人,立刻成了没有任何收入的流浪汉。而村庄里的农人也同样不好过,他们田地里的桑树和家里养的蚕,成了他们心里说不出的痛。好在一年多里赚了不少积蓄,从钱数上说还足以养家糊口。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齐国竟然全面断绝了和鲁国的贸易来往,给钱也不卖给他们粮食了!这才是最令鲁国臣民惶恐的事情,鲁国周边都是些小国,粮食能自给自足已经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只有宋国还算大些,但也只能卖出很少量的小麦和谷物,根本无济于事。而庄稼又不同于别的东西,不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至少得等上一年,可这一年怎么能挨得过去?
在双重挤压之下,鲁国顿时如同天塌地陷,饥饿的百姓们比当初赶着发财还要疯狂。最初是抢购粮食,把剩存的一点粮食抬高到一千钱一升,比几个月前暴涨了一百多倍!然而随着这点粮食很快消耗完,花再多的钱也没有地方去买了。大家开始发疯般地挖野菜、剥树皮,很快,鲁国开始饿殍遍地,大批为了活命而不顾一切的百姓,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流窜到齐国,给齐国人做奴仆,只求混口吃喝。
这种情况延续了将近一年,鲁国城乡一片荒芜,大量饿死的尸体没人掩埋,发出冲天恶臭。有至少一半的鲁国百姓流亡到齐国沦为奴隶。
鲁庄公终于挺不住了,他无可奈何地低下高贵的头颅,向齐桓公认错并表示臣服,只求齐国能施舍丁点粮食,让鲁国免于亡国灭种的噩运。
“主君,所谓得物为胜,得币为亏,就是这个意思。齐国成就霸业,其实并非要完全依靠兵力,多种途径并用,其实更简捷得多。”当齐桓公拿出鲁庄公语气可怜巴巴的书信让管仲看时,管仲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快言快语地说。
齐桓公若有所思地笑笑,他的眼前闪现出一条光彩夺目的大道,那是众多诸侯们都渴望踏上的称霸之路。
正所谓好事成双,齐桓公还没有完全从这场特殊胜利的喜悦中走出来,或许为了表示臣服的诚意,鲁庄公利用自己和周天子的特殊渊源,给齐桓公说成了一门亲事,周天子庄王答应把女儿王姬下嫁给齐桓公。虽说如今诸侯并立,周天子已经没有周朝最初的威严和权势,但毕竟从名义上,诸侯都是天子的臣子,所以说,这是一场非常划算、对齐桓公非常有利的联姻,对抬高齐国的地位,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况且,王姬的容貌姣美,是少有的绝色佳人。更为绝妙的是,出于对新兴强国的逢迎,徐国、蔡国和卫国等诸侯也各自送来自己的女儿,作为周王公主陪嫁的媵妾。望着一大群各色佳丽,掐指算来,自己已经成了各诸侯中拥有妻妾人数最多的一个,这简直让齐桓公自得之余有些喜出望外了。
上天似乎是有意凑趣。称霸大业的曙光刚刚出现的时候,地位高贵的美人主动送上门来,喜好品尝美味的齐桓公,也终于品尝到人间滋味最美的佳肴。
上次竖刁在齐桓公跟前引荐了那个叫易牙的厨师后,很快便把他领进宫里。易牙个头不高,胖胖墩墩,一副憨厚模样,开始并未引起齐桓公的特别注意。竖刁巧舌如簧地把易牙的高超本领详细讲述一番,说他天生一根好舌头,即使把淄水和渑水混合在一起,他也能品尝出哪一滴是淄水、哪一滴是渑水,有了这样的舌头,任何美味都不会让他错过。对于竖刁的热心吹捧,齐桓公只是很大度地笑笑,他觉得竖刁说得实在太过夸张,一定是收了易牙的什么好处,只能当一个笑话来听罢了。
然而当易牙把他进宫后做的第一道菜品捧到齐桓公面前,齐桓公愣住了。他一向自诩为最在意吃喝的国君,天下的山珍海味几乎已经全部品尝过,但今天易牙捧到眼前的菜,他却是见所未见,菜肴散发出的气味,也是他闻所未闻的。带着满腹狐疑,齐桓公夹起一块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一股鲜嫩的清香穿过嗓子眼,弥漫在脑际和胸中,简直如同畅游在一条清澈的小溪中,说不上来的轻快和愉悦。天下真有如此美食,能达到如此融化身心的效果?齐桓公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迷离着眼睛看看易牙,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不可思议呀!
“你,是用什么做的这道菜?”齐桓公简直有些口齿不清了。
“主君,”易牙已经看出了齐桓公的满意,他更有信心地躬身回答,“小人知道主君品味高雅,故此特意做出这道鱼腹藏鲜。北人以羊为嫩,而南人则以鳖为鲜,小人于是把羊和鳖仔细加工,各取其鲜和其嫩,再加上从带雪的山尖采集地衣,以其寒气把鲜嫩固定住,然后采用从南方常年炎热的树林所产十余种嫩芽,以其热气把鲜嫩散发开。所有工序准备完毕后,要经过七天腌渍、三天调汤、两天蒸煮,方做成这道菜品。此菜汇集南北至嫩至鲜,而且腥膻杂味全部消除,可谓是天下鲜嫩集于一身。”
齐桓公目瞪口呆。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做饭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即便是做出美味佳肴,也不过是调料放的比较齐全,恰到好处而已。没想到,易牙做菜竟做到这个地步,不简单,实在不简单!齐桓公甚至一闪念地觉得,就凭能尝到这口菜肴,当一回国君也值得了。
从此以后,易牙在宫里的地位,很快和竖刁一样坚不可摧,深受齐桓公的宠信。而易牙也不负期望,每天换着花样,把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加之各种树木花草,统统收纳到厨房里做成菜肴,让齐桓公大快朵颐更大开眼界。齐桓公常常自负地想,自从易牙来到宫里,自己真的可以算是当之无愧的美食君王了。
万事顺风顺水、身心俱泰的齐桓公,虽然日子逍遥得意,但他始终没停止过捕捉称霸中原当霸主的机会。而机会,也很快如愿来到了。
宋国地处中原地区的中心地带,和齐国相隔一个鲁国,距离不远也不近,许多年来彼此一直相安无事。就在半年多前,因为一点小矛盾,宋国由猛将南宫长万带兵讨伐鲁国,结果大败而归,南宫长万也被俘虏,随后又释放送回宋国。南宫长万心怀羞耻,而宋国国君宋闵公却没注意到这点,经常借这个话头来取笑南宫长万。南宫长万一怒之下,竟然杀掉宋闵公,另立公子游为国君。宋闵公的其他公子不服气,向曹国借兵攻打叛军,南宫长万战败,仅做了几天国君的公子游被杀,南宫长万则被剁成肉酱,让大臣们分着吃掉了。接替国君位子的是公子御说,他就是宋桓公。
宋国这个内部混乱,让一直想登上霸主位子的齐桓公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个可以大做文章的事件。他决定,要趁此机会牵头召开一个诸侯大会,一方面当众确立宋桓公的君主地位,另一方面号召各诸侯加强内政管理,免得再出现类似混乱。几经筹划,齐桓公终于在齐国境内的杏林布置好盟誓场所,派使臣到各国去送信,希望他们能按时来参加。
对于这次盟会,齐桓公格外雄心勃勃。他相信,凭借如今齐国的强大国力,任何一个诸侯不会不给面子。只要大家参加了盟会,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盟主地位,那样,梦寐以求的称霸中原,不就实现了吗?
可是实际情况却往往出乎意料,这次盟会当头给齐桓公泼了一瓢冰凉的水。
满怀期待中,终于迎来杏林盟会。意气风发的齐桓公带着管仲等人,早早来到盟誓会场。从清晨一直等到黄昏,陆续来到的,除了这次盟会的主角宋桓公以外,只有陈国、蔡国和邾国三个又小又弱的诸侯国国君。像卫国和郑国等有一定实力的国家,本来向使臣答应好了,现在却没有丝毫解释,并未前来。甚至连一度臣服过自己的鲁国,也不见踪影。
齐桓公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又逐渐变作黑紫色。宋桓公有求于这次盟会,神色倒也平常。其他三个小国的国君默默无言,越发让这次盟会显得尴尬与可怜。
可是不管怎么窝火,既然是盟会,表面文章却不能不做。强压怒火的齐桓公,在众人瞩目下,登上高高的祭台,台上已经提前挖好了一个方形的大坑,坑边捆绑着牛、马和羊三样祭祀品,称之为牺牲,专供祭祀神灵使用。盟誓的一般程序为,先把这些牺牲给杀掉放血,所放的血要保存在碗里头,用来写盟约,称之为“血盟”。而盟主则负责割下牛的耳朵,称作“执牛耳”,以表示自己的地位高过其他参加盟誓的诸侯。齐桓公站在高台上,缓缓割下牛的耳朵,放在玉质的托盘里。司礼官员捧上用祭品的血写成的盟约,献给各国国君每人一份,大家认真看过,然后取过旁边托盘里的牛血,涂抹在嘴唇上,表示同意。作为盟主的齐桓公,则带领大家大声宣读一遍盟书上的内容,这就是所谓的“歃血为盟”。
所有这些程序进行完毕,侍卫们便把作为牺牲的祭品推到大坑中,齐桓公恭敬地把盟书正本,即最初写在玉石上的那份,放在祭品上边,他们手中拿的,则是誊抄的副本。放好之后,再扔进去几块玉石,就可以填土掩埋了。各国国君所拿的盟书副本,带回国后要存放在宗庙里边,表示恭敬和信守。
由于是对着神灵盟誓,盟会的气氛总是格外庄严肃穆。然而齐桓公心里清楚,这次盟会的庄严和肃穆全是装出来的。三个小国处于逢迎来捧捧场自不必说,就是最为受益的宋桓公,看上去不但有些漫不经心,而且还有几分愤愤不平之意。齐桓公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是懊恼至极,他感觉自己实在是主动给天下诸侯表演了一场笑话。
盟誓之后,大家在杏林安顿住下,相约第二天再认真讨论今后的发展大计。这也是盟会的一个必要程序。可是就是这个程序,简直让齐桓公气炸了肺。
第二天一早,齐桓公沐浴过后,穿戴整齐,坐在大帐篷下,思量着该如何挽回一些面子和颓局。片刻工夫,陈国、蔡国和邾国的三位国君按时来到会场,只等宋桓公来到后就可以开始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管仲神情异样地走进来,在齐桓公耳根低语一阵,齐桓公脸色刷地黑了下来,嘴角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昨天的盟誓上,宋桓公也感觉极为不舒服。他在观看齐桓公动手割牛耳时忍不住酸溜溜地想,他娘的,谁规定由你来当盟主?按照周天子分封的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我宋国国君是公爵,而你齐国国君只不过是个侯爵,按说执牛耳的应当是寡人才对,你凭什么要超越寡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宋国,要给寡人难堪吗?他越想越感觉自己埋怨得有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竟然在当天夜里带领大臣溜走,偷跑回宋国去了。
这还了得?这还像个盟会吗!如同有人当众给了自己一记响亮耳光,齐桓公也终于把持不住,他腾地跳起身,一脚踢翻了几案,挥舞着双手大叫:“宋国向来打着仁义道德旗号,其实狗屁不如!他们知恩不报,还能算是人吗?”说着盯住其他三个国君:“你们立刻回国带领军队,随寡人征讨宋国!”
面对一波比一波尴尬的场面,三个小国的国君惊恐而无奈,他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说话。
不过,齐桓公气势汹汹地要征讨宋国,却受到管仲的极力反对。他的理由很好理解,宋国和齐国之间隔着个鲁国,讨伐取得胜利也得不到什么实惠,长途奔袭万一失利,那齐国就真威严扫地了。再说,这次盟会本来就打着帮助宋国的旗号,盟会刚一结束就开始攻打宋国,这岂不让诸侯们更看了笑话?先前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
这个道理齐桓公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太憋屈了,若没个发泄的地方,几乎要把他给憋死。所以他坚持要讨伐宋国。还是管仲给他找到一条发泄的渠道,既然非要打,那就干脆讨伐鲁国!讨伐鲁国的理由很充分,鲁庄公答应参加盟会却又失约,对齐国是大不敬。再者,鲁国是大国,同齐国接壤,又是周天子的尊亲,地位显赫,征服了鲁国,不但能夺取大片土地,更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称霸之途就会平坦许多。
说干就干,齐桓公已经迫不及待了。这年夏天,齐桓公亲自率兵,首先占领鲁国的附庸国遂国,先对鲁国提出一个警告。而鲁国并未被齐桓公的气势所吓倒,鲁庄公仍想继续上次曹刿作战的辉煌。这次他派大将曹沫领兵,前去攻打驻扎在遂国的齐军。然而鲁庄公并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如今的齐国,已经不再是齐桓公刚刚继位时的齐国了,齐鲁两国的实力已经拉开了距离。不管主观臆想怎样,实力总是不会撒谎,这次争夺遂国的征战中,鲁军三战三败,齐军乘胜追击,一直攻打到鲁国都城曲阜城下。血腥和铁硬的事实让鲁庄公不得不再次屈服,他低头承认错误,表示愿意割让土地,永远臣服齐国,并主动提出在柯邑会盟,签订协议,承认齐桓公盟主的地位,以对神灵发誓的形式来求和。
这次意想不到的胜利和收获,让齐桓公惊喜莫名,先前的懊恼一扫而光。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如此一场风风光光的盟会,竟让他经历了一场生死交错的游戏。
和上次一样,在众人的仰视下,齐桓公登上高高的祭坛,割下牛耳,然后与鲁庄公手捧用牛血写成的盟约,正要高声宣读,站在台下的鲁国大将曹沫忽然施展身手,纵身跳上高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地从腰间拉出一柄短刀,猛扑向齐桓公。齐桓公身旁的两名卫士见状,慌忙上前阻拦,然而他们毕竟不是曹沫的对手,刀光闪动间鲜血喷溅,两名卫士悄无声息地倒在齐桓公脚下。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曹沫已经飞身闪到齐桓公跟前,闪闪的短刀横架在他的脖颈上。
台下立刻大哗,齐国的将领们赶忙操起矛戈,准备冲上去。附近的士兵立刻拉弓上箭,瞄准台上。站在齐桓公身边的鲁庄公也是愣怔片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跳着脚大喊:“曹沫,你干什么!快放下,寡人恕你无罪!快呀!”
可是曹沫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圆睁着暴凸的眼睛,脖子上青筋绷起老高,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吆喝:“都给我站好,谁也不要动!谁要动一动,我就和齐君同归于尽,看谁敢承担弑君的罪名!”
这话具有无比的威慑力,大家立刻泥塑般呆立住。整个会场寂静无声,只有曹沫站在风中衣袂飘摇,威严得如同天神下凡。齐桓公想不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一度他绝望地想,碰到这等粗鲁的亡命之徒,怕是没指望了。怕死之余,他更多的是可惜,未完全实现的霸业,宫里的如云佳丽,层出不穷的美味佳肴,难道就这样再也无福消受了?
刀刃的寒气直透入骨髓,让齐桓公感到眩晕。然而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他看到,祭台下一望无际到处都是齐国的军队,戈矛尖端发出青色冷光,在阳光中淡定从容。齐桓公立刻意识到,曹沫虽然鲁莽,但鲁庄公够精明,如果自己受到伤害,他们一个也走不脱。固然曹沫敢于和自己同归于尽,但鲁庄公就没那么有气魄了,毕竟,他和自己一样,值得留恋的东西太多。
想清楚了这个道理,齐桓公体内的活力渐渐聚集,许多念头在脑子里开始盘旋。他低声说:“曹沫,你到底想干什么?都是大丈夫,有话放在明处!”
“哼,把事情做在明处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曹沫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把刀刃在齐桓公喉咙处压一压,声调悲壮,“齐国如今自恃强大,就忘了邻邦过去的好处,没有多大的矛盾却横加侵凌,齐国军队屯军在曲阜城外五十里处,我鲁国行将不国,如此屈辱,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回去见鲁国乡亲父老!”
曹沫的话语虽然凶狠,但齐桓公心里却猛然一阵宽松,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有惊无险了。他已经听出了曹沫话语中的妥协,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方式来迫使自己撤兵并归还他们的土地罢了。既然这样,不用讨价还价,赶紧摆脱目前窘境为上,答应他们!于是齐桓公微微一笑:“曹将军忠勇果敢,勇气可嘉呀!寡人就喜欢将军这种性格,来,寡人这就与将军歃血为盟,即日撤军,归还鲁国的土地和臣民,齐鲁疆域保持原状。”说着摆摆手示意曹沫让短刀离开自己稍远一点,然后弯腰从桌案上拿起两块玉片,用笔蘸着祭品身上未干的血,三下两下写成两份盟约,一片递给曹沫:“曹将军,放下兵刃,寡人单独与将军盟誓!”
曹沫瞪大眼珠子看看齐桓公,将信将疑。一旁的鲁庄公已经迫不及待地叫喊:“曹沫,得放手时须放手,切莫得意过头!齐君既然已经答应和你盟誓,当然不会加害于你,赶快谢过这等殊荣!”
鲁庄公半是教训半是提醒,曹沫立刻扔掉手中的短刀,恭恭敬敬把玉片捧在手里,和齐桓公并排站在供桌前,大声把撤兵并归还土地的承诺宣读一遍,再把写着盟约的玉片放在祭品身上。然后曹沫正身潇洒地抱拳谢恩,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脸色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台下气愤异常的齐军将领手握兵刃,一副就要冲上来替国君出气的神情。但齐桓公神色也显得十分自若,和鲁庄公谈笑自如,只是用严厉的眼神看看台下,制止住将领们的冲动。
这次惊险的要挟成了盟会上的一个小插曲,并没影响到盟会的整体效果。盟会之后,齐桓公车驾刚回到临淄,大臣们纷纷面奏说,既然曹沫对主君如此不敬,其手段十分恶劣,盟过誓也可以不遵守,不但不归还他们的土地,还可以继续进攻鲁国的都城,强迫鲁庄公把曹沫交出来,碎尸万段,给主君解气!
大家说得慷慨激昂,齐桓公也颇为心动。不过,管仲及时提醒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管仲说:“齐国的目标不是一个鲁国,而是整个中原乃至天下。所以说,固然曹沫有犯上之举,但主君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负约,更不能对其打击报复。曹沫只是要保卫鲁国,而主君要做天下的霸主,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明白了这个道理,齐桓公心里仍不大舒服。不过,齐桓公隐忍的性格优势很快占了上风,他大度地接受了管仲的奏谏,几日内从鲁国撤回全部军队,并把占领的四百里鲁国土地悉数归还,干净利落地履行了盟约。果然,正如管仲所预见的那样,消息传出,各诸侯国大为震惊。无论是国君之间,还是臣民百姓,大家纷纷议论着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鲁国对齐国反复无常,齐国征讨也很正常,曹沫当众要挟,已属大逆不道,把鲁国和曹沫说成齐君的仇敌丝毫不为过。
但齐君却把这些都一笔带过,很诚恳地践行盟约,实在太大度了,这是何等的胸襟!像这样有气魄的君王,对待仇敌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友邦?看来天下的希望在齐国呀!齐桓公的威名在天下诸侯之间迅速传播开来,成为天下士民的向往。
齐桓公终于眉开眼笑了。他获得的,比起失去的那点土地,强出了百倍。更何况,他从上次杏林会盟和这次讨伐鲁国的事件中,悟出了一个关键的道理:要想从真正意义上征服中原各国,必须要做到“尊王”。周天子虽然已经没有能力控制各诸侯国,但从名义上讲,大家都是周王室的臣子,周王室头上的光环,还是足以让每个国君不敢过于出格。只要打起周天子的旗号,再加上齐国强大的国力,那才真正是无坚不摧。
想通了这个道理,在接下来教训宋国的征讨中,就顺畅许多。杏林盟会,宋国赚得好处却又不辞而别,实在让自己太折损面子,教训一下也不过分。但这次齐桓公乖巧了许多,他并没急于行动,而是先亲自到洛邑的周天子周僖王那里,禀奏宋桓公的种种无礼行为,表示希望能举齐国兵力,让宋桓公明白自己的错误,请天子同意他的这次征讨。对于齐桓公的奏请,周僖王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又惊又喜,心绪格外复杂。自从周王室被迫东迁到中原腹地,所控制领土范围大大减小,实力已经削弱到仅相当于一个小诸侯国。手中没了兵和钱,臣子百姓们对他们的天子早已是另眼相看,天子已经成了摆设。诸侯国之间每年发生多少战事,有几个跟自己打过招呼?现在齐桓公千里迢迢跑来向自己奏请,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值得大力表彰啊!于是,周僖王不但立刻诏令天下,批准齐君的讨伐,还特意派大臣单伯率领一支为数不多的军队,参与作战,以壮声威。
果然,有了周天子授命这顶大帽子,各诸侯国对齐国更是服帖,纷纷派军队来捧场参战。浩浩荡荡的大军还没进入到宋国境内,宋桓公已经被这声势所震慑,忙不迭地出境相迎,痛心疾首承认错误,信誓旦旦地表示再不敢做出任何无礼的事情,要永远尊奉齐桓公盟主之位。站在鲁国和宋国的边境线上,齐桓公拉住宋桓公的手,格外宽容地对他好言安抚,这更让宋桓公感激涕零,连连发誓要誓死保卫齐桓公的霸主地位,表示今后有胆敢与齐国作对的,宋国一定会把他作为自己的仇敌,首先向他发难。
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讨伐,真正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齐桓公心里清楚,这次征讨之所以如此成功,还是尊王的效果。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终于摸索到钳制对手的法宝,不容易啊!不过,齐桓公高兴地预见到,今后的称霸道路,已经变作通天坦途。
事实也印证了他的预想。第二年春天,在周僖王大力支持下,齐桓公召集各路诸侯,在鄄这个地方举行会盟。会盟盛况空前,不但各国的国君按时赶来,连周王室也派大夫单伯作为代表来参加这次盛会。
这次会盟气氛友好,小国的国君自不必说,宋国、卫国、郑国、鲁国等老牌大国,也都心服口服地承认了齐桓公的霸主地位。这次会盟以后,齐国正式走到了诸侯的前列,齐桓公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终于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心愿。而对于整个中原的形势而言,齐桓公的崛起,也起到平息矛盾、减少摩擦的作用,对各国百姓带来的好处,如同清水浸润,虽然不动声色,却收益无穷。
不过,权重者忧深,利大者责大,霸主的道路并不总是风光和荣耀的,在大大小小的诸侯国面前,注定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齐桓公坐稳了霸主宝座后,不但要忙于调节各国之间的大小矛盾,更有一个潜在的威胁,需要他出头消弭,而完成这个任务,其艰险程度,超出了齐桓公的想象,甚至让他九死一生。
齐桓公二十二年,一直盘踞在北方的山戎大举侵犯燕国,中原各国的形势骤然紧张。这些剽悍凶猛的胡人,长期以来就是各诸侯国的心腹大患。当年周天子就是被犬戎从丰镐驱赶到现在的洛邑,使周王室从此一蹶不振,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后来犬戎衰落,代之而起的是现如今的山戎,他们同样剽悍凶残,他们频繁入侵靠近北方的燕国、曹国、鲁国等,齐国也偶尔受其侵扰。他们所到之处,房屋被烧,财物被抢,男子惨遭杀戮,女子被掳掠而去,场面往往惨不忍睹。不过,山戎快刀快马,来去如风,他们的侵略大多是小规模临时性的,大家纵然头疼,却并没影响整个大局。这么多年,也就将就忍耐下来。可是这次不同,山戎出动前所未有的庞大兵力,似乎要下决心吞并燕国了。燕国国君燕庄公亲自率兵迎战,却不是人家的对手,节节败退,眼看都城就要落入敌手。要是都城陷落,那百姓可就要遭大殃啦!燕国也就距离亡国灭种不远了。而山戎的触角深入到中原,对于每一个诸侯国来讲,都实在是个凶多吉少的征兆。
在这种形势下,大家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齐国,转向齐桓公。
齐桓公自然明白这一点,他踌躇不已,如果出兵救燕,一则距离遥远,行军难度很大;再者山戎强悍并且作战方式和诸侯各国明显不同,能有多大取胜把握呢?巨大的难题横亘在面前,而就在这时,燕国的紧急求援书也快马加鞭地送到齐桓公的几案上。
怎么办?齐桓公眉头紧锁,犹豫不定。管仲悄无声息地来到跟前,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轻声说:“当年主君坚定奉行尊王策略,霸业问题迎刃而解。可见道路不管多远,方向是其关键。方向对了,到达目标只是个时间问题。为了争取霸业,主君奉行尊王,如今为了维护霸业,主君理当攘夷。”
“攘夷?”齐桓公一愣,喃喃自语,“尊王,攘夷。” 随即霍然站起身, “对,寡人尊王赢得诸侯信赖,如今要通过攘夷,来维护诸侯安定,为天下百姓谋取更多的福利!”
一番紧张的准备之后,齐军在万众瞩目之下,向着遥远的北方进发了。北进的道路艰险崎岖,齐桓公和管仲等大臣将领,经历饥渴颠簸,终于来到燕国都城临易。他们顾不上歇息整修,立刻投入到拯救燕国的战斗中。齐军虽然千里行军劳顿不堪,但他们有笨重而坚固的战车,有抵挡兵刃的铠甲,和阵容散乱而赤身露体的山戎比起来,更能抵挡击打,更有进攻的冲力。经过激烈而短暂的拼杀,山戎很快就吃了大亏,他们逃窜到道路崎岖的崇山峻岭中。这里才是他们施展手段的最佳场所。
齐军大获全胜,燕国也暂时没了倾覆的危险。然而难题再次摆在齐桓公眼前。接下来怎么办?山戎已经逃到山里,似乎达到了解救的目的。但谁都知道,山戎的实力并没受到太大损伤,只要齐军一撤退,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而燕国倾覆的命运,只不过延迟了几天而已。
那么,这次远征的意义,究竟有多大呢?难道仅仅只是掩人耳目做做样子?可是要彻底剪除山戎,似乎又并不是那么容易。他们快马如风,在山岭中来去自如,一旦齐军进入到他们的地盘,很可能如同猛虎进入深潭,凶险莫测呀!为了遥远的燕国冒这个险,值得吗?
“齐君……”燕庄公似乎看出了齐桓公的顾虑,他抖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人家能千里迢迢来解围,已经不错了,再有其他要求,似乎说不过去。
从燕庄公期盼的眼神中,齐桓公忽然看到了霸主的责任,他头脑中闪过两个字:攘夷!是啊,和尊王一样,攘夷既是解救燕国,又何尝不是解救和成全自己?
“仲父,传寡人之命,齐军休整三日,继续北征,一日不彻底剿除山戎,寡人一日不从燕国后撤!”
“齐君!”不等管仲答应,燕庄公上前一步,抓住齐桓公双手,两眼热泪盈眶,嘴唇哆嗦得更加厉害, “齐君大恩大德,燕国何以为报?
唯有心中时时记念,永奉齐君为燕国臣民之再生父母,以供齐君驱使!”
齐桓公轻轻拍拍燕庄公的肩膀: “燕君说的哪里话?山戎祸害中原,已经是各国仇敌,寡人也是为齐国免去后患嘛!”
“那,燕军愿做先锋,为齐君开路!” 燕庄公感激涕零,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意。
齐桓公大度地笑了: “不必。山戎退去,燕君应当抓紧安抚百姓,让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有吃有住。然后可以整顿兵力,加固边境各处防线,以防万一。”
“齐君!”燕庄公抓住齐桓公的手,使劲攥住,眼泪打湿了前襟。
齐桓公知道,虽然还未和山戎交锋,但自己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北进的道路越来越崎岖,但是齐军的斗志很旺盛,他们很快找到山戎的老巢令支城。山戎不曾提防齐军敢深入到这里,并且速度如此之快。双方在令支城下仓促接战,山戎依旧难敌这支人数庞大、训练有素而且各式装备齐全的齐军,这次山戎伤亡更大,残兵在首领密卢的率领下,仓皇继续向北逃窜。齐军则毫不放松地紧紧追击。一直追赶到山戎另一个部族聚居地孤竹国。
孤竹国是商代的一个封国,商末时候孤竹国国君的长子和次子分别是伯夷和叔齐,而孤竹国出名也正出在这两人身上。孤竹国国君本来是把君位传给叔齐,但老国君去世后,叔齐坚决要把位子让给哥哥伯夷。伯夷谨遵父命,坚决不肯接受,最后选择出走来逃避。叔齐见状,竟然也放弃了君位,出走去寻找哥哥伯夷。后来商代被周朝取而代之,两人坚决维护商代臣子的身份,发誓不为周朝效力,不但在首阳山隐居起来,更以吃周朝的粮食为耻辱,最后饿死在那里。两人也就成为忠义和兄弟敦睦的象征,为历代后人所称颂。可是他们的孤竹国却因为没有国君治理,而很快被山戎所占领,成了胡人的老巢。
不过齐桓公此刻无暇欣赏孤竹国的遗风,他神经紧绷,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随着北进的路途不断拉长,这里的地理状况和中原越来越不同,满眼都是黄沙和枯草,天气冷热无常,白天热得浑身冒汗,夜晚却冷得睡不成觉。而且,这里的风出奇地大而凌厉,如同一把大手狠命撕扯着天地间的一切。如此诡异的情形,让齐桓公和管仲等人不得不格外提高警惕。他们小心翼翼地攻击着山戎兵马,步步进逼到孤竹国城下。
攻城作战是中原军队的长项,齐军更是如此,他们动用各种攻城器械,乱箭齐发,大块的石头抛向空中,落在城中,许多人立刻死于非命。接着齐军架起云梯向城头攀爬,点燃火堆焚烧城门。孤竹国的山戎从没见过这等打法,他们很快乱了阵脚。孤竹国国君答里呵知道不能再坚持下去,他灵机一动,也模仿中原人惯于用计的办法,和大将黄花商议出一条毒计,只要得手,一定能把齐军全部斩尽杀绝!
第二天蒙蒙亮时分,齐桓公刚要下令继续攻城,卫士们簇拥着一个大汉走进大帐。齐桓公抬眼看去,这汉子人高马大,胡子拉碴,满脸掩饰不住的凶相,身穿战袍,分明是个胡人,怀中抱着一个大盒子,不知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
“主君,这人自称是孤竹国大将,是来投诚的,再三要见主君。”
领班卫士禀报说。
齐桓公点点头,再次打量这个来路不明的胡人将领。
“大王,在下名叫黄花,是孤竹国国君手下第一大将。密卢逃窜到我孤竹国,在下极力劝说国君不要收留他,可国君就是不听。昨天一整天的攻城,我孤竹国军民死伤无数,实在叫人心痛。在下言辞激烈地要求献出密卢,和大王讲和。不料答里呵非但不听,还把在下痛打一通。在下实在气愤不过,就趁机杀掉密卢,逃出城外,向大王投降。
只要大王保证不乱杀无辜百姓,在下愿意引导大军彻底铲除密卢和答里呵的所有兵力!” 黄花说着掀起衣服让大家看,果然有许多棍棒新伤,又把怀中大盒子放在地上,掀开盖子,里边是个血淋淋的人头,齐桓公叫来曾和密卢交过锋的将领辨认,还真是密卢的首级。而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士兵也回来说,孤竹国都城已经是空城一座,里边的人马和大部分百姓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走了。
“怎么样?”齐桓公看看旁边的管仲。
管仲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黄花是孤竹国第一大将,似乎不该和国君反目。可是他杀掉重要的同伙密卢,又似乎像是真的。
主君可以试探着相信他,但要加倍小心。”
齐桓公点点头,转过脸对黄花说:“你有这等去恶向善的心意,寡人很是欣慰。那么,答里呵如今在什么地方?”
黄花神态自若地拱手回答:“大王,答里呵知道守不住城池,昨天夜里已经带着人马,从一处隐秘出口悄悄溜走了。从这里向东北走五十多里,有个叫绿原的地方,那里水草丰美,是我们的宝地。他定然是跑到那里躲避起来了。那个地方非常隐秘,外人根本寻不到,所以每逢战乱,大家都去那里藏身。若是大王愿意,在下乐意带路,彻底为大王去除后患!”
这个建议相当诱人,齐桓公压抑住心头的隐隐不祥,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恰好燕庄公率部赶到,齐桓公就让他驻守孤竹国都城,齐军明日一早进军绿原。
黄花在前边带路,齐桓公和管仲、鲍叔牙、王子城父等文臣武将,率领三军将士,心怀忐忑地向东北方向进发。绕过孤竹国都城,再往前走出二三十里,大家发现,道路越来越崎岖难行,周围的景色也愈发显得荒凉。原先还零星有几户人家,现在却满眼黄沙和蒿草,风吹起沙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别说人影,连只飞鸟的影子都看不到。
齐桓公满腹狐疑更加强烈,他有好几次想停下来,但彻底铲除山戎的强烈愿望又让他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看旁边的管仲和鲍叔牙等人,个个也是神情凝重,看来大家心里都很不踏实。在荒漠中整整走了一天,血红的残阳渐渐隐没在漫天飞沙当中,天色昏暗下来。齐桓公弄不清楚距离那个所谓的绿原到底还有多远,派去到队伍前边询问黄花的将士许久也没回来。君臣匆匆商议一下,只好下令,就地搭起帐篷歇宿一夜,具体行动,等明天看情形再定。
队伍的情形不容乐观,白天在阳光的炙烤下,大家燥热不堪,临出发时,并没带过多的衣物。可是这个夜晚却非常特别。太阳刚刚褪去全部光芒,大漠陷入一片苍茫黑暗之中,气温就刷地骤降下来。身上的汗还没完全消尽,就开始结成薄冰,冷得直打寒战。甚至是刚才脚下还滚烫的沙子,没多大工夫,竟然冰凉起来,叫人站不得又躺不成。身上单薄的衣衫和没有差不多,如同三九天光着膀子。大家顾不上疲惫,龇牙咧嘴蹦跳个不停。齐桓公的情况略好一些,有毛毡大帐抵御狂风,还不至于跳脚取暖,但也冻得够呛。他把管仲和鲍叔牙等人叫到自己帐篷中,大家点起火堆团团围坐,靠不断啜饮温热的酒来取暖。每个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的疑团越来越大,这么一个怪异的地方,会有水草丰美之处?
难耐的一夜总算过去。当朝霞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时候,大军已经草草吃过早饭,整队等候出发。齐桓公从帐篷中钻出来,眼前的情形让他吃惊地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