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黑夜与深渊的对话（1/1）

冥幽的‘天空’不同于大地上的天空，是没有光源的。

在冥幽天空上挂着的那个紫色冥月，在天神看来是地狱唯一的光源，然而只有冥神知道，那个并不是月亮，而是一位本可以成为第六位“原始神”神祇的神魂。

那个神祇在将要诞生时，便被苏醒的混沌之神抹去意识挂在冥幽的天空上，化为那轮永远不会无光的紫月。

五万年过去了，不甘的灵魂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地平息下来，唯一能证明它曾经不甘过的证据，便是那交替着血红与魅紫的‘天空’颜色

——愤怒的红，绝望的紫。

塔尔塔罗斯坐在尼克斯宫殿中的客殿的床上。

他沉默地望着窗外那轮紫月，眉头始终都微皱着，英俊的宛若是雕刻出来的脸上，罕见地表现出了复杂的神情，是哀愁？是担忧？是决然？亦或是……算计。

“汝想找吾就来找吾，何须这样偷摸的？”

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塔尔塔罗斯转头看向房间的一处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

无需光源照看，深渊神便已知道来者是谁。

“汝深夜来找吾，就不怕厄瑞波斯误会什么吗？”

他边说边用神力将一只椅子移动到女人身前、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

“嘻嘻，我敢出来找你，当然就是已经把厄瑞波斯给哄好了。”

黑袍女人听此，轻笑几声，缓步从角落走出。

月华渐渐照到她身上。

女人身姿曼妙，凹凸有致的身材，姣好美艳的容颜，白皙的如同牛奶的肌肤，慵懒而又撩人的声线，无一处不会令男性血脉喷张！

在冥幽，有这极致美貌的除了尼克斯还能有谁？

“那说吧，汝找吾何事？”

见她已经坐下了，塔尔塔罗斯单刀直入，避免绕弯子。

“聊聊。”

“聊什么？”

“我有预感，要发生大事了……是关于这个世界的。”

尼克斯低下头，半垂着眼帘，眼睛看似看着她自己的手，实则她眼睛是散焦的。

“是的。”

塔尔塔罗斯点头。

听到深渊神亲口承认，尼克斯原本低垂的头猛然抬起，一双美眸睁大，眼睛重新聚焦，“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我会这么慌张？！”

“……汝看。”

深渊神并没有回答夜神的话，而是凝聚神力，一团暗紫色火焰凭空出现在他的手心上。

“这是……冥王神格和审判之剑？”

火焰燃烧了没几下就散去，显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紫水晶和一柄小臂长的剑。尼克斯看着那两样东西，有些不确定深渊神的意思。

“对的。冥界…也该有主人了。”

深渊神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视线从手心上的物品移到窗外。

尽管塔尔塔罗斯没有多说什么，却给尼克斯一种已经不容更改的感觉。

“太突然了。”

深知不可能劝说他改主意了，尼克斯还是发表一下她现在对这决定的看法。

之前不是没想到选出冥王人选，也不是没有神想当冥王，而是必须要通过考验才能当上。

但来应聘当冥王的天神要不就是无法做到公平地处理事务，要不就是无法忍受恶劣的环境，再就是无法通过深渊神最后的试炼。

天神已经没人选了，海神那里又对此不感兴趣，而冥神……根本就是不想要除深渊神之外的神来管他们，他们也不去挑战深渊神的权威的。

所以，这就是一直以来冥渊有主人，而冥域却没有主人的原因。

“拿审判之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审判之剑和秩序之环、碧洋之心一样，都是与三大域主神格绑在一起的。

当初卡俄斯‘父神’建立秩序将世界从混沌之中脱离而出，创造出他们五个出来让他们各司其职，再划出大地与海洋、冥渊的界限在哪里。

卡俄斯分别给三大领域命名为苍穹、海洋、冥幽，再凝聚出与之对应的苍穹、海洋、冥幽主人神格与达乌克提斯（秩序之环）、特尔鲁亚（碧洋之心）和涅柔多达摩（审判之剑）神器。

混沌神亲口说过，三大域主的地位与原始神平起平坐。

由于暂时还未选出他们的主人，所以这三个神格与神器就归原始五神共同保管了。

处理好一切的卡俄斯‘父神’，因为神力消耗过多，不得已沉睡了。

数万年间，‘父神’曾经苏醒过一次，还‘带’来了‘老六’，只是……

“吾想吾又要沉睡了。冥幽不能再没有主人了。这次选的是真正的主人，而不是‘代管者’，所以审判之剑也要给对方才行。”

尼克斯的思绪越想越远，在她已经想出神时，塔尔塔罗斯恰好出声说话，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才醒过来没多久，就又要睡了？”

由于出神过，尼克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清深渊神说的话，而是要回想过一遍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反应过来后神情透着些微失落的问道：“是因为上次的伤吗？”

她知道，三千年前为了将那些荼害生灵的‘孩子’镇压在深渊地狱，塔尔塔罗斯曾经受过伤。

伤得重不重她不知道，因为塔尔塔罗斯很快就关闭了所有能去到他宫殿的通道，问他的从神也问不出什么。

她和厄瑞波斯一边猜测深渊神的伤到底怎么了，一边派神去探消息，但探来的都是无消息流出的状态，所以在前些天有神说看到深渊神宫通道打开了，她都有点将信将疑的。

直到儿子们带回来那句‘如期而至’时，她才安下心来，并静静等待生辰宴的到来。

“并不是。”

许是窗外看够了，塔尔塔罗斯将视线转回尼克斯的身上。

“那是因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

“……运行。”

思考半晌，深渊神决定还是说出来。

“……”

欲说些什么，但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尼克斯还是决定沉默一会。

深渊神的这个理由，她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为了不让气氛僵硬下去，尼克斯就把话题扯回到冥王神格上：“那冥王有人选吗？”

塔尔塔罗斯回答：“有。”

尼克斯追问道：“谁？”

“是哈迪斯。”

塔尔塔罗斯倒是很直接的说，似乎不怕尼克斯不认识对方。

“哈迪斯啊……”

尼克斯放松身体，向椅背靠去，歪头思索着。

她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是有印象的。她儿子之所以会被卷入天神内政分.裂的斗争里去，是因为一个叫哈迪斯的克洛诺斯的长子帮过他们的忙。

所以为了还这份情，她那两个儿子才会帮回哈迪斯的——这些，是修谱诺斯告诉她的。

尼克斯原本不想让儿子们去掺和这件事，但修谱诺斯说过神不可食言，见儿子那么坚定，出于尊重，她也只好同意了。

那时她有点好奇，这哈迪斯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是英明神武还是雄伟无比？亦或是聪明绝顶？能让他俩个儿子那么心甘情愿的。

今晚在生辰宴上见到哈迪斯本神了，发现他除了没他另两个弟弟那么活跃，也没什么特别了。

这个神给她的印象实在不深。

那塔尔塔罗斯又是怎么看上哈迪斯的？

“为什么是他？”

尼克斯对这个真是想不通。

“因为——这是……”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凌冽而喧嚣，模糊了深渊神后半句话。

尼克斯看着深渊神的口型，把他后半句话“拼”了出来。

…

心里瞬间涌出各种情绪，尼克斯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猛地站起，惊觉自己太失礼了，她赶忙稳定自己的情绪。

半晌，越想越觉得生气，疑惑又生气的情绪使她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既然如此，那么‘那位’为什么不去接手他应该做的事？就因为不想沾上血腥吗！”

“尼克斯，一切早已注定，不必对此执着。”

大地、黑夜、黑暗、爱.欲，这些都是构成这世间的重要一环，唯有深渊，是可有可无的。

但是即便是这样，‘那位’也依旧放过了深渊这个孩子——可是为什么，他们能得到这样特殊的对待，其他的神就要从此被抹去？！

而引发一切的‘那位’的手上却一点血腥都没沾？

还要把一切都甩给那个替罪羊？？？

这公平吗！

“可是——”

“别再说了！我们还是说回冥王人选的事吧。”

见深渊神明显的不想谈这事，尼克斯也只好住嘴了。

有些颓废地慢慢坐下，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我应该要劝劝‘那位’。”

没过一会儿，尼克斯抬头，对着深渊神认真而坚定地说道。

“…唉……”

凡是尼克斯亲自决定的事，任谁也无法改变的，深渊神只能叹口气。

“我担心一件事，以现在哈迪斯的状态，并不适合当一位王者。”

既然无法阻止，塔尔塔罗斯干脆说出自己的担忧：“哈迪斯现在无论是力量还是想法，都不具备王者应有的条件。”

顿了顿，深渊神补充道：“而且，他——没有神性。”

“没有神性？这怎么可能？！”

今天出乎尼克斯意料的事可真多。

构成一个神的四大必备条件，除了要有神血跟神魂、还要有神格和神性。

神性是除神格之外，决定一个存在是否是神的重要指标。

而要达到这指标，要先有神魂、对自己是神的认知、对众生的仁慈。

先说神魂。

任何的灵魂核心处都会有魂之火，只是一般的灵魂的火是白色的，力量十分弱，在灵魂脱离身体时，魂之火就会渐渐熄灭，一般的灵魂只能‘活’个几年了；

而神灵的魂之火是金色的，它不像一般魂火那样会熄灭。这样，神的灵魂将会永远存在下去。

神性则是神的自我身份的认知、对众生的仁慈和爱。

任何的神，早在母神肚子里时，就已经有神性了。还未出生的他们，在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会用意识跟母神沟通，母神会告诉他们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从而加深他们的自我认识和巩固神性。

当然，神性并非会一直存在，一旦神开始怀疑自身、自我认知模糊或不认定自身时，神性就会消失。

神性消失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神其实说白了就是【法则的具体意象化】。虽然这【意象化】的过程也分先天和后天，但基本上不会跳出这个框架。

如盖亚就是大地法则的意象化，厄洛斯就是爱.欲的意象化。

‘那位’当初因创造他们兄妹五个时费了许多心思。

所以在关于如何让后面的法则意象化得简单些的做法上，才会选择让女性神祇通过【妊娠】的方式来把这个过程简单化。

后来‘那位’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意象化】的过程多一个选择：授予。

授予就是通过神王、海王、冥王或更高一级的神给低一些的神格；

“妊娠”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值得一提，相比起授予，神们更喜欢妊娠，是因为通过授予的方式，后天得到法则的神很容易乱来；

而以妊娠方式生下来的有法则之力的神不容易乱来，而且新生的神在意象化后就会有个能照顾他/她的母神父神，可以尽量避免出现因还未成长起来，就遭遇了横祸而死掉的情况了。

神因有法则的保护是不会被杀死的，但如果在弱小的时候遭遇意外，或者被其他的存在破坏了身体，也是会“死”的，“死”后灵魂会去往冥幽的转生池进行转生；

而转生后，这个神之前所代表的法则的神格就会消失，重新回归虚空，直到下一个适合这个法则的神出现，才会重新变回神格。

秩序的法则意象化后变成了现在的秩序女神。

秩序女神为了更好地维护秩序，规定了无论是谁（也包括神本身）都不可弑神，这与之前的法则保护神的效果叠加，成为了神话世界里绝对的铁律。

一旦有谁弑神，法则就会出来制止并降下可怕的惩罚，根据弑神的严重程度来决定惩罚的轻重。

而有没有神性与神格，是直接关系到会不会被秩序法则承认并受到它的保护这一点上。

哈迪斯神格不用说了，她能感觉出来是代表幸福的神格。

但是，他一个神，怎么会没有神性呢？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神！

“尼克斯，吾想汝帮吾确定下哈迪斯。”

深渊神似乎没看到尼克斯的惊讶，不急不缓地说出自己要她干的事。

虽然深渊神说出来要她做的事，但却并没有仔细说明是确定哈迪斯的什么？

是确定哈迪斯的灵魂的真伪？还是确定神性是怎么消失的？

“…哦…好的。”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深渊神补充细说，尼克斯忽然明白了，这是要她两个都去确定的意思。

这个忙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想要确定，就要接近哈迪斯才行。

可她与哈迪斯并不熟悉，贸然接近难免会引起哈迪斯的怀疑，要是最后证明哈迪斯的神性问题只是虚惊一场的话（毕竟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最后那个神的神性又回来了），那么对哈迪斯来说这种怀疑就是侮辱了。

“我想到一个合适干这事的人选。”

转动着玫红色的眼珠，尼克斯仅思索片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既然有人选，那吾就等汝的消息了。”

塔尔塔罗斯站起，身形一动就如涟漪般消失在尼克斯的眼前。

原地只剩飘落的彼岸花的花瓣。

“塔尔还是老样子呀……”

她的呢喃细语随着花瓣，渐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