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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绚烂的烟火,盛大的告别(1/1)

过年了,回家了,终于。

楚璃不知道这个从心底发出的“终于”意味着解脱还是陷落。

在学校好还是在家好?

这次期末考,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先不说一直以来的弱势地理,数学这次也一塌糊涂,因为几何那道大题她冥思苦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在各种线条中找到出口。

考砸了,考试当天她就已经预测到了这个结果。太过苍白平静的反应让她看起来显得冥顽不灵。

额头上还留着烧过的余热。

“这不是借口。”数学老师凌文芳坐在走廊上的椅子,手里拿着空了一大片白的答题纸,怒其不争地看着她。

楚璃默认了下来,盯着纸上的三角锥体,思绪却在兜兜转转。

一条条实线连接,好多条。

真麻烦。楚璃嘴角一撇,内心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明明已经有那么多条线了,为什么不可以直接证明,非要再加上一条辅助线,尤其是她头昏脑胀之际画的虚线还布满疙瘩,破坏了整个图的和谐。

就像……楚璃嘴角僵硬地一扯,唇边勾起微微的弧度。

不免有些许自嘲。

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她,这段时间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呼吸清浅,思绪漂浮在空中,梦却压在身上,重得像五指山。

梦里多是一晃而过的光景,一会儿又跳到下一个场景,似乎腹下有些疼痛,她迷迷糊糊抵着中腹挣扎着掀被起身,颤着手找杯子去客厅接水,父亲张牙舞爪地嘶吼着,拎起四腿短凳就朝母亲的头上砸去。

水杯倒翻在地,几只手在昏白的灯下撕扯着推拉,撞开卫生间的玻璃印花门,她重重地摔在印花瓷砖上,后背被地上的水沾湿,瞬时冰凉刺骨,遍布全身。

连着呼吸和眼角,也透出丝丝凉意。

记忆在穿堂而过的夜雨北风中淬炼,时寒时热,恍惚间是泪襟满面的母亲,又是急匆匆赶来的姐姐。

以及,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他。

夹杂在乱七八糟的碎影的林清奕,身影挡住她的半边肩,眼眸中星辰闪烁。雨滴砸落在伞面上,回漾的是她的心口。

他紧握着她的手腕。

他太明净,她太狼狈。

心口一阵翻腾,直涌上喉间,灌下去的药汁都吐了出来。

醒来的时候,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闭上再缓缓睁眼,又是一片光亮。

冬日的晨曦微露白肚,像微卷的叶面。

“终于醒了。”姐姐发出感慨。

终于,醒了。楚璃喃喃道。

回校后的几天,仍是眠浅梦深,夏伊然说她半夜咳得厉害,生怕有什么事,便一直在床下边盯着。

宋祁玉和白露睡得死,完全没听到。

“至少没吵到两个。”她凄凉一笑。

断了片的梦中,他的出现还是那么突兀,攥紧自己的手腕,就像那天晚上自己抓着他的手不放,留下了红绳一般痕印的羁绊。

原本,原本以为自己的三年只会伴着无数张白色试卷和红色镶边的答题卡度过,在考试铃响起的一刻奋笔疾书,铃声结束的一刻抱起摞摞练习册“唰唰”作响,直到高考的最后一个傍晚,在欢笑和呼喊声中静静地看向天边的红霞如练,像一处永不会激起涟漪的水面,走过这个兵荒马乱的黄昏。

尽管并不鲜亮明媚,却也足够充实,足够用来在日后,聊作回忆,一分一秒都是她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即使回忆总是会下意识地装上悠闲治愈的漫画滤镜。

成绩最终核实无误,各科的成绩单放在讲台上,排名表贴在教室后墙。楚璃从书包里拿出几片药囊,轮番吞了下去,450ml的蓝色水杯见了底。

“我觉得这道题有更简单的解法,你看……”一旁的高岚翻开哗啦作响的草稿空白页,热烈地向他讲解。

正是楚璃答题卡上另外空白的一道椭圆曲线大题。

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失落,倒映在她稀疏零落的眼底,被薄如蝉翼的长而密的睫毛覆盖沉隐。

如果王元光没有翻动信封,如果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质问自己,如果他是私下随口一说然后静静注视等待自己的回答,她或许会心下一颤,沉默着无法说出什么。

沉默是某种意义上的承认。

也只是或许。

毕竟她隐藏得并不好,只是身旁的澄明视线更为灿若星河。

总觉得是错觉,是水中月,是一阵风。

然而无一例外,她一抬头,就正正好对上他清澈而明炽的目光。

她挣扎着,与内心的理性纠缠。

谢老师说,历史上的新旧交替,如洋务运动、戊戌变法,总是以留给新事物新思想一个容许存在的空间为开端。

容许即意味着承认,承认其存在,承认其合适存在。

彷徨和犹豫,意味着对另一个选择同样抱有期待。

其实,她已经对“合不合适”有了自己的答案,不是吗?

她依然沉默着。如果说当时汹涌流动的情绪只剩怒气,那么现在回想起来,一时也会陷入隐隐不安。

那些无法正式说出口的心悸,一半是她的理性,一半是她的感性,感性的水流里,向左是她的自尊,向右是她的自卑,被她总是用平静而冷漠的方式压于深处,以致于猛然对它的存在感到恍惚和惊诧。

直到被梦魇唤醒,如洪流破堤,一泻千里。

那不是错觉。

人和时光总得往前走,她也习惯了往前一直走,曾经同姐姐,现在……

也许是一个人。然后多了份虽深藏于心却从未停歇的流动,近在眼前,她一时不知如何自处,不知,该如何,相处。

她在认真地考虑,未来与他。

一瞬间,希望时间静止,把这几秒几分拉长,拉向遥远的广袤无垠的天地。

思绪蓦地一滞。

真是病得不轻……

“干嘛舍近求远呢,老师上课都说了我的方法最简单,班长来我教你……”夏伊然在陈绪跟前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把晕沉的脑袋连同蔫蔫然的呆毛一并转过来。

“老师明明夸了我的。”高岚脸上有些不悦,一时略显煞白。

“我知道啊,我只是在和班长说话。”夏伊然说,回头见楚璃已经把桌面所有的试卷叠放进抽屉,一纸袋桂花糕和若干小零食放入书包,“你姐又来找你吃饭了?”

这段时间,楚璃几乎不在教室逗留,下午铃声一响,立即收拾书包出校门。因她要外出拿药,特地找谢飞开了不间断的假条,一般情况下住宿生除了周末是不能随意外出的。

楚璃摇摇头,“她最近太忙了。”

高三的每一次考试都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直至高考。

“那又要去拿药?”夏伊然问,据她的观察,楚璃的药明明还没吃完,而且也没必要如此频繁。

“嗯……总之我会晚自习前回来的,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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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鞭炮和璀璨的烟花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楚璃拿着手机在输入栏里打字又停顿,删了再改,消磨了很久,等来了母亲的呼唤。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只要第一声没应着,没见到人坐到饭桌上,母亲就会接二连三地喊,就像她脸上时不时断断续续的泪痕,晶莹的白色珠子从眼角滴落,有时流到鬓角,有时流到嘴角,怎么都是咸的。

“别叫了,真烦。”姐姐嘟囔道。

至少还有点味。楚璃想着,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手里拿着一杯没有味道的白开水,仰头连着药囊喝了下去。她竟然喝到了些许苦味。

堂上供着暗红金字牌位,高悬于龛位之中,两旁放有两鼎供奉香炉,各插一只红烛,烛芯正猛烈地烧出橙红色的火焰,烛泪沿着两侧堆砌如珠,正中插上三支供香,牺牲果品一一摆放在桌上。

人群按年龄由大到小排列,最长者手持三柱清香,向牌位谨肃叩拜三叩,起身后,其余人再依次敬拜。

楚瑶和楚璃在倒数后几列,前面是堂兄妹,再往前几列才是父母亲。

香纸燃毕,一团一团的灰烬,从下往上连成一条灰白线,缓缓上升。楚璃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抬头看了几眼,都是认不清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爷爷奶奶。跟着往前挪动,再略微仰头,瞥到牌位上的几个字,竖排从右向左,“历代先祖”、“考妣”。

母亲拜过之后,又紧张地悄悄走到姐姐的身边,耳语了几句,楚瑶不耐烦地撇过头。

“迷信。”楚瑶说。

“小瑶今年要高考了吧?哎呦不容易啊,都好久没看到你们两姐妹,想好去哪里读没有?”饭桌上,大人总是以孩子作为破题点,打开话闸。

“是勒,我让她爷爷奶奶多保佑保佑,也不求什么,就在这边选个学校读,离家近,以后工作结婚也安定。”母亲连忙应着。

“有这么出息的两个孩子,逞杰和你教育得好哇,等两个都上了大学,你们就享福就行了。”一个亲戚又说。

得了夸奖的父亲渐渐舒展脸部僵硬的肌肉,笑着举起酒杯说“哪里哪里,考个试读点书而已做不了什么。”望了几眼楚瑶和楚璃,咧开的嘴又合上。

楚瑶一脸冷漠地夹菜,楚璃也不作声,作为话题中心的两人此时却像透明人。

沉默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将进退两难的困境交给他人。

楚逞杰讪讪地放下酒杯,拿起他新买没多久的白色茶杯,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已经暗黄,“不喝了不喝了,老了身体顶不住。”

在楚璃生病的第二天,楚父也恰到好处地“刚好”生了一场病。

人卧病在床,去不了医院,自然也不用拿着钱包和收费单子到开药窗口。

回家,一盒“大红袍”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正中央,茶叶在沸腾的水中翻滚,水气氤氲,满满一杯,他一饮而尽,还不住地往楚瑶和楚璃这边斜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楚瑶冷哼一声,进入厨房,过了一会儿,搜出几瓶白酒摔在地上,“咣当”一声,将她和妹妹与外面的浓郁气味隔成两个世界。

“我吃饱了,走,我们去放烟花。”楚瑶没理几个大人在饭桌上渐渐难堪的脸色,拉着楚璃离开饭桌,跨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台词:

“孩子就是不懂事,考得再好也没有用。”

“那可不是,不知道尊重长辈,都忘本了都……”

楚瑶突然有了某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轻蔑地仰起头,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黑蓝的夜空被疏落的树影分割成细碎而不规则的片块,楚瑶正拿着两个紫色包装的“满地珍珠”,扯出线头,用在路边杂货店买来的红色火柴盒,在擦火皮上一刮,快速地一点,跑到远处张开双臂欢呼。

白色的引线“嘶嘶”作响,刹时喷出两束“珍珠”,大珠小珠,满地跑。

零星的“珍珠”高高跃起,皎洁而明亮的光泽在空中划出一道一闪而过的弧线,差点沾到她的肩上。

像雪,冒着气的雪。

“看来你是没有这个眼福了。”陵承颢极力风轻云淡地说,随手摆出去北方时拍下的雪照,像是在有意炫耀。

鹅毛大雪,雪落屋梁,犹胜颜色。

真的是“天与地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这点白。

楚瑶只见过头皮屑一般的轻白,薄薄几片,纷纷扬扬浮在路灯的一束浅光中,夹着几颗破碎的冰渣,一落手心就化了,也不知道化成水还是空气。

一点也不够白,不够冷,不够多。

总之不好看。

楚瑶轻轻眯起眼,直勾勾地笑着,仿佛要将眼前人融化在她那明目张胆的炽热张扬中,手里还捏着志愿填报的一张纸条,老师要求过年收假回校上交,这是最后一次收集大学志愿,为了最后半学期有针对性的冲刺辅导。

陵承颢把照片捏得更紧,眼底搁浅的忐忑分外透彻。

“我一定去!”楚瑶拍案而起,呼出的白气薄薄的一片,却来势汹汹,灼烈冒气。

那时她以为自己只是出于不肯服输的好胜和一向胆大妄为的冲动,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总是徘徊着几抹额外的笑意。

转头一望,楚璃还在慢悠悠走来的路上。

“病传到你的脚上啦?”楚瑶忿忿地说,兴致少了一半。她无奈地抿抿嘴,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满地珍珠”,“看好了,最后一个,错过了就没有了!”

楚瑶飞快地摆好,点燃引线。

”嘭嘭……”

绚烂的烟火齐齐鸣响绽放,火树银花,纷纷落落如星陨,照亮了远处的山峦重影,宛如一场盛大的欢送会。

楚瑶的整个脸庞被映照得通红,惊喜地仰头。她永远笑得自信张扬,好像满天的瑶光,落地雪化开花,春天就这样来临。

“姐,你一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楚璃突然开口。

“你又烧糊涂啦?”楚瑶象征性地翻了个浅白眼,“妈也是,成天拜这拜那,还在我们床头贴符咒,乱七八糟的看着就碍眼。”

“你说离去是不是总是比留下活着要更讨人喜些?”楚璃又冒出一句话。她把“死亡”换成了另一个词汇,因为大人们,像母亲总是很忌讳这个词,尤其是在年节的时候。

然而依然会有一些人在新岁将至离开。

去年年末,一位高龄老人去世了。这位长辈留给楚璃的只有严肃冷酷的面容和斤斤计较的算账。

以至于楚璃在她床前叫出“奶奶”这个称谓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愣住。

奶奶古板执拗,对父亲总是严格管束,对母亲的言行也是挑三拣四。然而在她生命尾声的那段时间里,她突然什么也不管,每天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数着枕头底下的一沓红钞和账簿。

死亡像是给人蒙上了一层薄纱,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不需要再看清,不需要再计较。如果有人揪着那点点污渍不放,就会有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都要死了,你还说这个……”

死亡是最强力的洗涤剂。

墙上钟表滴答滴答作响,母亲不再躲进楚璃和姐姐的房间哭泣诉苦,而是全心全意照顾床上的奶奶,给她喂饭,擦拭枯槁的身体。

有很多人来看奶奶,俯身蹲在床前,说些体己话。父亲却工作日夜颠倒,实则在外喝得烂醉如泥,回家痛骂一晚上,砸了一地的玻璃。

但是在奶奶的葬礼上,他泪如泉涌,哭得不像个男人。

哭得甚至不像个人。

几天后,作为家中排行老大的父亲接手了多一份的遗产,奶奶给母亲留了一份。

“我们是最亲的人。”他们这么说。

一团一团的纸钱和扎纸的各色衣鞋在地上旺盛地燃烧,一层又一层的灰烬径直扬起,聚集如浓雾,被门口的反应灯镀上一层暗黄色的轮廓。

好像有些人只有死后才算活过,生命才拥有一点颜色和温度,才值得获得一些怀念和称赞。楚璃突然有点怜悯。生命本就如弦易断,却不得不在浩浩汤汤的人情世故中一遍又一遍地被冲刷腐蚀,等待潮水褪去,徒留沙砾。血缘相依,有时也不过只是一种用于联结的绳索。

“利益才是永恒的。”楚瑶淡漠地说,“但我一点也不想掉眼泪。”

“为什么?”楚璃问,尽管她也没能在葬礼上流下孝顺的证明。

“因为她不是好人。你信不信,就是这个酒鬼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楚璃心里竟然释怀地放下一块石头,“那为什么那么多人也都在为奶奶掉眼泪?”

终于平静地叫出这个称谓,属于这位长辈的威严和骄傲。

死亡是麻醉剂,活着的人清醒而痛苦。

“因为他们虚伪。”楚瑶冷笑了一声。

“不。”楚璃坚定地反驳姐姐的话,“因为奶奶对那些人来说是好人。”

奶奶的人缘很好,经常给别人送东西,提着琳琅满目的营养品去医院看望人家生病的小孩老人,借钱的时候慷慨大方,似乎只是一叠废纸。有人拖了许久没还,也从不催促,临了门还要说句“谢谢”。

父亲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

“所以他们经常夸奶奶和爸爸,来看奶奶,因为对他们好。在他们眼里,我们才不是好人,因为我们很冷漠。”

“所以呢?”楚瑶不屑。

“我只是有点奇怪,既然爸爸总是喜欢对别人好,为什么还要找妈妈一起生活呢?他对我们和妈妈都不好,我们不高兴,不想对他好,他也不高兴,大家都不高兴。妈妈也不愿改变,我想这是一种习惯。”

“真是最恶心的习惯!”楚瑶幽幽地低骂着。

“所以我相信我们不会如此。”楚璃仰望星空,烟花高昂的绽放此起彼伏,声声不息,升空又落空,不断循环。

不会如此,不止于此。

我们终将离开这里。

“你一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楚璃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真烧坏脑子了啊!”楚瑶蹙眉,把温热的手往楚璃脑门上一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不一样,这是另一个人要说的。”楚璃笑笑。

随着电视春晚的倒数,整个屋子似乎都要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飞升天际。楚璃思索片刻,在输入栏里打下了最后送出的一份祝福: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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