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征上海2（1/1）

1951年9月1日，华东华南象棋名手对抗赛正式开始。华南方面由杨官璘、陈松顺代表，华东方面由何顺安、朱剑秋出战。有“象棋总司令”之称的谢侠逊特地为比赛写了一幅对联：“华东、华南先争半着，棋经棋诀各擅千秋”。

赛场设在上海的西菜社。首轮由陈松顺对朱剑秋，陈胜；而杨官璘于对手“扬州三剑客”之一的朱剑秋，又是杨胜。对何顺安皆和，首轮华南队告捷！

“扬州三剑客”之一的朱剑秋系江苏省扬州市人，清宣统元年（1909年）出生，身材中等，性格谦和，但棋风却刚健泼辣，以敢于搏杀著称。朱虽于扬州成长，但成年后移居上海，并代表上海弈战，解放前夺得过“上海·南京埠际象棋比赛”第一名、“江南象棋比赛冠军”等名衔。此时朱剑秋已44岁，名声赫赫，如日中天。而杨官璘只是初到上海，年方廿五，算是雏凤初啼。

朱是上海棋坛的先锋，每次比赛，多由他先出场，有一试对手实力的味道。著名棋评家王兰友曾这样描述他：“朱……面貌清秀，身材瘦弱，看样子倒不知道他曾挟技遍游西南各省，在重庆昆明一带，曾遍传声誉。”

然而，一经交手，杨官璘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落2局，将朱剑秋挥于马下。

首局杨官璘以顺炮斗朱剑秋，至第42手时，棺官璘在犬牙交错的局面中突施妙手，弃车弃象，以马炮成杀。其算度，竟深达十回合之后！尽管朱剑秋这时尚多车多马，但依然束手无策。

下面是杨、朱比赛第一局：

1、炮二平五 炮8平5 2、马二进三 马8进7

3、车一平二 车9进1 4、仕四进五 车9平6

5、车二进六 马2进3 6、车二平三 炮5退1

7、兵三进一 车4进4 8、相三进一 车1进1

9、马八进九 卒3进1 10、炮八平七 炮5平7

11、车三平二 象7进5 12、兵九进一 卒1进1

13、车九平八 炮2进2 14、兵九进一 车1进3

15、车八进四 车4平2 16、马九进八 车1进1

17、马八退九 炮7平1 18、车二进二 炮7平1

19、兵三进一 马6退4 20、车二退四 卒3进1

21、炮七进二 马4进5 22、炮七进五 象5退3

23、车二平九 马5进7 24、帅五平四 炮1平6

25、兵三进一 马3进4 26、帅四进一 炮2退2

27、仕五进六 马4进6 28、帅四平五 马6进7

29、帅五平六 后马退5 30、帅六平五 炮2进2

31、相七进五 炮2平8

从这盘棋可以略窥杨的早期风格：棋法凶悍，走势缜密。王兰友对当时的场景曾有生动的描述：“……杨弃车后十多着棋才抢先入局。当时台下拥朱观众大声喝采，不料杨反复进攻，终是得胜。下台后，何顺安再把那残棋从新拆过，发觉不论如何应着，杨还是入局可胜，当时朱才叹服杨在三分钟内能够看得几十个变着，计算准确，的确是难能可贵。”

大赛从9月1日擂响战鼓，持续了一个半月，结果华南队以五胜十和一负取得压倒性胜利。杨官璘对朱剑秋三胜一和，对何顺安四战全和，获得最高积分，为第一名。陈松顺则是三胜一负，积分为第二名。华南队获胜。随后杨官璘以斗顺炮击败朱剑秋的一局，着法非常精彩，显示了杨官璘精湛的棋艺。

王兰友在《棋国争雄录》里还记载了杨官璘这一局很有趣味的棋。他这样描述道：

“杨朱两人还有一盘半公开的对局，这局棋因为不是公开赛，所以没有登过棋刊。当时两人从下午二时下到深夜二时，一直下了十二小时，是杨官璘对局中经过时间最长的一局棋。”

为什么杨、朱这一盘非公开对局下了十二小时之久呢？原来两人在对局的时候，朱曾约定其他几位棋人另外摆一盘棋在旁边，杨、朱两人每走一步，旁边的人就照样去解拆，研究棋艺，这样一来，当然延误了时间，变成杨和联军对局。那时陈松顺就曾暗中劝杨，不要下这种局面的棋，但是那时杨艺高胆大，只要董文渊和何顺安两位高手不参加，便放胆去下，也算得是一场独力战群雄的对局，结果还是杨官璘取得胜利。

这次擂台赛，杨官璘先后和华东十多位高手进行了较量，凭着超卓的棋艺，如龙吟虎啸，叱咤风云，一扫群雄，在上海棋坛上旗帜高树，独执牛耳。大多数棋手都被他战败，杨官璘的名声在沪上棋坛更是如雷震长空。

由于长时间紧张的擂台赛，杨官璘实在累得不行，他的脸益发削瘦了，眼窝深陷，似乎能放得进一枚小鸡蛋。他一日三餐大多吃的都是阳春面，直吃得倒胃口。好在每场比赛他可得十二块钱车马费，身上总算有了些许积蓄，有时也走进一家比较讲究的面馆，美美的吃上一顿肉丝面，打打牙祭，犒劳犒劳自己的肚皮。

杨官璘此次在上海虽然一扫群雄，但仍有一人使他耿耿于怀。此人便是号称“八省棋王”的董文渊。1950年在香港攻擂时，杨官璘曾负于董文渊，杨官璘一直想报这一箭之仇！

董文渊因故没有参加这次对抗赛。事后，杨官璘与董文渊作赛6局。杨1胜2负3和，又一次败北于董文渊。临别时，董文渊有些倨傲地对杨官璘说：“自香港分别后，这一年你的棋艺大有长进。但在一两年内，恐怕在我身上还占不了便宜。”

在“华东三虎”中，论棋艺水平董文渊居首位，何顺安次之，朱剑秋当排在第三位。杨官璘见董文渊如此说，便答道：“先别说这样的话，咱们明年见！” 于是打道回府。

杨官璘回到家中，把与董文渊对赛的6局逐一细拆，终于拆出了一些名堂：董文渊计谋多端，盘内、盘外都有不少怪招。至于盘外招，杨官璘暗忖凭自己的修养可以不为其所动。而盘内的辣招，则经过苦拆已找到了破解之术：即避其锋芒，以“锉功”锉之。

自上海回广州，杨官璘业已声名大噪。这段时间他除了潜心钻研棋艺外，还一度在广州惠福路的一间凉茶铺主持棋档。

1952年春，广州市政府开展解放后的棋艺活动，在广州岭南文物宫举办了“六名象棋手表演赛”，参赛的有杨官璘、陈松顺、卢辉、覃剑秋、曾益谦、袁天成。这六人均大有来头：卢辉是老天王，自不必说；曾益谦是棋坛名宿曾展鸿的儿子，曾在一九四九年力挫澳门棋王梁兆发，棋力非凡；陈松顺、袁天成、覃剑秋，系同出钟珍门下的师兄弟，棋力接近。

在这次象棋表演赛中，杨官璘初战曾益谦。曾益谦与杨官璘有不少时间在一起切磋棋艺，感情甚笃，且成名比杨官璘早，可谓是杨的师兄。此时他在广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在两局的对弈中，杨官璘均运其“锉功”将曾挫败。首局杨后手，在曾益谦弃马求杀，咄咄逼人之际，杨弃炮阴车，顿化险为夷。次局，杨官璘稳守反攻，弃车先弃后取，夺得一子，再下一城，两局完胜曾益谦。

轻取师兄后，杨官璘恶战袁天成。

在五十年代的广州棋坛，袁天成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袁是东莞温塘乡人，初在香港以制造木屐为生，后来寄迹棋坛，结识了湖北老棋手方绍钦，方利用空闲时间和对局拆棋，时间长达一年之久。袁天成离开方绍钦之后，才接近钟珍。有一段时间，他与陈松顺共同习艺，二人实有同门之谊。袁天成受到钟珍的陶冶，棋艺精进，但钟珍始终未承认他是自己的门徒，只是个挂名弟子。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袁天成回到已沦陷的广州。大约在抗战结束时击败了广州头号棋手陈升，以后便与卢辉分庭抗礼，一时名噪穗、港，俨然盟主。他长于让双马，江湖号称“双马王”，其棋艺已达一流境界。在袁天成棋艺名誉至颠峰时，杨官璘曾与之战过两局，连负两盘。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杨官璘不再找袁天成下棋。原来他在私下里苦拆袁天成的棋路，终于将其的每一杀招都摸得通透彻亮，成了一个“袁天成通”，早已非吴下阿蒙。此次“六名象棋手演赛”，杨官璘可谓是有备而来。袁天成棋风凶悍飚烈，杨官璘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首局便马窥将门，炮胁底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袁天成斩于旗下。

此次六名象棋手表演赛，杨官璘以压倒性优势击败师兄曾益谦及劲敌袁天成等一些广州棋坛的一流棋手，标志着他的棋艺更上层楼，也奠定了他在广州棋坛的地位。加上他出征上海的赫赫战功，广州棋人便给他起了个绰号。谓“元始天尊”，或“混世魔王”，喻其棋艺深不可测。后来“魔叔”之名便由此传遍开来。陈松顺则有“老子”之称，其他棋手如覃剑秋亦有“准提道人”之号。

此时，在广州棋坛能与杨官璘一决高下者者，只有他的好友陈松顺了。

杨官璘这时在棋坛已是声名显赫，但依然还是一个江湖棋手，终年漂泊谋生养家，这令他心中有些惶惶然，不知前途何处。这时他有一位在美国的同学回到广州，见杨官璘生活条件不佳，便真诚地建议道：“你跟我一起去美国打拚吧！那边华人多，经济条件好，凭你的棋艺，肯定会在美国有所作为！”

杨官璘听了有些心动，于是去找好友王兰友商量。王兰友劝阻道：“美国那边是有钱，但棋风肯定比不上国内。从经济收入上看，你可能会多赚一些钱；但从棋艺发展来说，中国的象棋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群众基础好，海外没得比！你离开了这个环境，就成了无根之木，难成大气候。现在国家刚解放，百业待兴，象棋事业肯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你还是别出国的好！”

杨官璘从此打消了出国的念头。

王兰友的一席话，给中国棋坛留住了一位旷世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