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河东狮吼(1/1)
崔元藻睁开眼睛,极目眺望,四处寻找刚刚那个说话者。
可惜,往来侍者频繁,美姬艳舞犹如身处仙宫,官员们揽着美姬,时时从崔元藻面前穿行而过,根本无法分辨那句话出自何人之口。
“贵人醒了?何不再饮一杯?”
崔元藻身侧的美姬穿着绯色轻纱罗衣,肌肤若隐若现,端着酒杯,嘴角含笑,轻轻往崔元藻身上靠。
崔元藻心思全不在这里,突然听到美姬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
“鄙人体弱,真不能再饮了。”崔元藻推拒道。
“崔郎可是看不上我?”
美姬忽闪着盈盈泪光,柔若无骨的身段惹得旁人纷纷怜惜,倒是谴责起崔元藻来,“崔御史这样折煞美人,多伤她的心啊!等会儿,李使相也该怪她无能了。”
美姬听众人帮她,更是哭唧唧起来。
崔元藻有心发作,却又想着还要求人,但真的喝下这杯酒却实非他心中所愿,正自纠结之时,突然一把大刀飞过来,插在了桌角上,刀柄还在颤巍巍地抖动着。
“刺客啊!刺客!”
顿时,原本拥在崔元藻身边的众人尖叫着,如鸟兽般四散开来。
“崔十四郎,你背着我干什么呢?”
兰茵犹如天神一样,一个纵身便飞到了崔元藻身旁,拔出了插在几案上的大刀。
众人看兰茵这架势,都不敢上前来,纷纷往后退,心里暗叹着,这崔御史怕是遇到了母老虎了。
“寿阳县主,这是何意?”这么大的动静,李绅当然看见了,不悦地看了一眼兰茵道。
“我倒要问问李使相是何意了?”
兰茵原本就桀骜不驯,也是跟在崔元藻身边后,才讲了几分道理,如今李绅的这一番行为也算是触了她的逆鳞,她当然怒怂了回去。
“李使相可知道崔郎向来身体不好,你这样派美姬灌他喝酒,是想要他的命吗?”兰茵斜睨着眼道。
“无知妇人,无知妇人!”李绅拍案而起,手指兰茵道,“这是文人应酬唱和,风雅之事!你为了点嫉妒之心,这样管束着他,才使得他在官途上踯躅不前。”
自本朝则天大圣皇后后,本朝女子的地位大大提高,只是近百年以来,女子在朝政上再无建树,导致女子的地位大大降低,只是那种骄傲早已根植在大唐女子的心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兰茵如何能忍?
兰茵提起大刀,指向主座,喝道:“圣人予你高位,是想你造福一方百姓,而你呢,拿着民脂民膏,在这里大开宴席,岂不可耻?连三岁小儿都会背诵使相那首《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使相自己却早已忘光。”
李绅羞红了脸,大声道:“我用的是自己的钱,与百姓何涉?你修得胡言!”
“怎么与……”
眼见着今日的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善了了,借火药之事只怕也是要泡汤的了,但再这样争论下去,终究不好看,崔元藻忙拉住兰茵的手,假作柔弱道:“我头晕。”
兰茵见崔元藻脸色苍白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和李绅吵架,一把抱起崔元藻,疾步往宴会厅外走。
崔元藻原本只想阻止兰茵再胡说下去了,没想到兰茵会有这样的行为,这会儿他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只觉羞耻难当,只好闭上眼睛,假装昏迷。
兰茵也是一时冲动,正在吵着架,又被崔元藻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抱起了崔元藻。如今她只觉得手臂像是有千斤重,没想到,崔元藻看着瘦弱,但也有如此份量!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子抱男子吗?”兰茵对着一个傻呆呆站在原地,拦住她去路的郎君吼道。
那郎君傻傻地摇头,被一旁的人拉开了去。
兰茵此时心里憋着一股气,大步向前去,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
两人就在众人的目送中,一步步离开了宴会厅。自此兰茵的“河东狮”之名响彻淮南,崔元藻也落了个“惧内”的名声。
“下来!”见离宴会厅有一段距离了,兰茵一下子放手。
崔元藻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了。
“卿卿,你怎么说放就放啊,摔死为夫了。”崔元藻贫嘴道。
其实,刚刚一路从宴会厅出来时,兰茵就发现了崔元藻的异状,他的头越来越靠近她的胸,脸色也越来越坨红,手还在她腰上乱动。
兰茵忍着,直到此刻才发作,算是给崔元藻面子了。
崔元藻看兰茵面色不对,倒也不敢再造次了,笑着拉住兰茵的手道:“怎么不开心了?”
兰茵憋不住了,捂住脸道:“好了,丢死人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大力士,母老虎了。”
“就这个呀!”
“这还不丢人吗?”
“我都没嫌丢人,你嫌什么丢人啊?你看啊,你只是大力士,母老虎,我可是要被同僚笑死了!以后惧内之名怕是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兰茵一想,想到别人眼里崔元藻被她追着打的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也不嫌害臊!”兰茵点了点崔元藻的头道。
“我倒要感谢兰茵娘子呢,为我省了多少麻烦事儿,以后若有人敢邀请我去宴饮,可就统统推到你头上了。”崔元藻躬身作揖道。
“美的你!”兰茵故意扭过身去,故意拿腔拿调地道。
崔元藻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不在李夫人处说话?”
“我可受不了你那阿娘!”
兰茵话出口才知自己莽撞了,连忙捂住口,但崔元藻面不改色,兰茵便继续说道:“我现在才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李绅蓄养了许多美姬且就罢了,你猜那李夫人怎么说?”
兰茵见崔元藻不接话,只能自己说下去,“她不仅不反对李绅的行为,还说身为女子,就应该大度不介怀,劝我为你多挑些好女子放在身边,你说我如何能忍下去?”
崔元藻看兰茵激动地直拍树干,颇有些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是不是挺享受美人在怀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兰茵冷声道。
崔元藻知道再说下去,怕是兰茵要妒火难消了,连忙闭口不谈。
“咦,那是什么?”突然,兰茵见到节度使府西南面一片红光。
随之,“走水啦,走水啦!”的声音响彻节度使府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