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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边界战役获得全胜(1/1)

陈赓凝视地图,长舒一口气。东溪一打,谅山法军果然出动增援了,而且按他预想的那样朝第308师设伏地带走去。

1950年5月,法军发现了越军大部队向北方调动的迹象,但没有判断出越军调动的意图。他们只是感到奇怪,铺楼战斗之后,第308师居然不见了。

在西贡,印度支那法军总司令卡邦杰将军于1950年8月18日拟订了雨季之后的越北地区军事行动计划。在这个被称作“固守越北前沿防区”的秘密计划中,法军的目标是继续坚守横陈于越中边界线南边的4号公路,特别是坚守高平、七溪、谅山等主要支撑点,逐步放弃一些小据点,把未来的战斗地域划定在4号公路以南和红河三角洲平原以北地区。计划要求,一旦越军向南越过4号公路,法军将予以攻击,并尽可能把越军吸引到三角洲边缘地带,然后实施较大规模战役。

卡邦杰不愿放弃4号公路,主要是觉得这样一来他在越南北部比较稳固的地带就只有三角洲和越西北地区了,这会带来政治上的困难。当然,他也意识到,这样做是一步险棋。

由于法军没有判明越军下一步的打击目标,8月,法军的越北司令亚利山德里将军甚至飞回法国述职,向国防部阐述他和卡邦杰在战略方面的分歧。倒是法国的三军参谋长们催促他赶快回越南,因为他们感觉到越军的进攻会很快开始。9月16日,亚利山德里飞回河内。

现在战幕揭开,卡邦杰将军几乎步步都晚一拍。参谋人员早就建议,从越中边界撤回守军,收缩防御。卡邦杰拒绝了。相反,他命令4号公路沿线的谅山、七溪、东溪、高平守军固守阵地。直到最后一刻,各方面情报都说明越军已集结了优势兵力,即将开始大规模攻势,卡邦杰才于9月16日发出第46号命令,部署这些据点的守军撤退。但就在这一天,东溪战斗打响了。

卡邦杰急令驻守谅山的勒巴日上校率军驰援东溪。18日,越北法军最精锐的第1伞兵营在七溪空降,勒巴日上校带着三个北非籍步兵营也于19日赶到七溪。这时,东溪已经掌握在武元甲手里了。

由于越军在中间打入,高平已成一座孤城。陈赓认定,对手绝不能把1600多守军扔在那里不管。只要七溪法军北上,就会一头钻进第308师的口袋阵。

陈赓暗暗作喜,他与胡志明、武元甲商议,取消了已经下达的第308师围攻七溪的战斗预令,继续设伏。他在9月20日的日记中写道:“决定停止七溪行动,打击北进之敌。以两个团位于东溪,三个团位于东溪东南山地,两个营位于西南山地,作袋形布置,待敌进至东溪以南时作钳形夹击,歼灭其大部或一部。”

1950年边界战役前,梁中玉(左)在高平观察法军阵地(王邦供稿)

但是,卡邦杰和亚利山德里的头脑也不简单,他们看出了越军主力正集结在东溪一带,七溪法军如果贸然北进就有退不回来的危险。经过一番思索,法军祭起“围魏救赵”之计,在河内集中了五个营的机动兵力,于9月20日起向印支共中央所在地太原发起进攻,兵锋直逼位于宣光省山阳县以北太原、宣光两省交界地区的越南党政首脑机关,企图把越军主力从东溪吸引过去,再以七溪的兵力解高平之围。

一连几天,第308师静静地等在公路两侧的山头。天下起雨来,将越军战士淋得透湿,七溪法军却是一动不动。

两军对峙,双方最高指挥员手握重兵眼对眼地相互盯着,看谁先犯错误,然后立刻发起致命的一击。

陈赓看起来很平静,照样和顾问们谈笑风生,但内心里已是风云翻卷。9月21日的陈赓日记写道:“天雨,敌未行动。此战甚重要,若此役能歼灭敌两个小团,则高平攻占即无问题。我所担心的,是东溪散敌逃回七溪,泄露我主力在此,恐敌不进,则使我无仗可打,这是最伤脑筋的事。”

第二天,陈赓身染疟疾,他躺倒了,而且一病就是五天。从河内北进的法军就在这时攻占了太原。

胡志明来了,陈赓正在病中昏睡。胡志明向旁边的中国顾问摆摆手,轻轻走到床前,摸了摸陈赓的额头,又轻轻地走了。

第308师还在等,但是他们有些忍耐不住了,牢骚满腹,怨言不断。有的军官开始请求撤下去。这番情景,直至38年后,当年的第308师中国顾问王砚泉还能清晰地回忆:

等啊等啊,七溪的敌人就是不动,越军有些干部就开始说怪话了。特别是那些原先就主张先打高平的人抱怨得凶,说打东溪错了,消耗了自己的力量,又没有援兵可打,还把打高平的有利机会也丢了。发这些牢骚的不是基层干部而是营以上军官,他们都知道陈赓在帮助越军组织这次战役,也知道先打东溪是陈赓提出来的,所以他们开始怀疑陈赓的指挥。这些牢骚和议论,通过各级顾问都反映到陈赓耳朵里去了。陈赓不予理睬,即使在病中,他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法军总指挥的动向上,他坚信法军不能放下高平不管,法军在已经做出的部署上必定要有下文。他已经断定,战役主动权掌握在越军手里,法军比越军急得多,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做出下一步举动了。

几天过去,陈赓战退了病魔。这时,他对越军现状的认识也更深了一步。东溪之战的战果已经清理出来,法军死伤与被俘267名,有20来人突围而去(初时,越军报告歼灭法军800人);越军伤亡则超过了500人,几乎是法军的两倍。以接近万人的兵力围攻300名守敌,战果尚且如此,可见越军的攻坚能力是很弱的。如果一开头就打高平怎么行呢?陈赓面见胡志明,要求越军主力继续静候打援,要是几天后还是没有动静,再准备围攻七溪。

9月29日,胡志明再次来到陈赓住地,听取了陈赓的作战谋划。胡志明同意陈赓的意见,只提出现在越军军粮不足,希望广西军区再拨150吨粮食应急。

主动与被动的转换,胜利和失败的变化,在此刻这个宁静的战场上,就表现为谁能够多坚持一分钟了。

还是法军忍不住了。

9月30日下午,七溪法军指挥官勒巴日叫来麾下四个营长,脸色阴沉地下达了作战命令:天黑后向东溪方向出动。他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倒不是因为实在懒得去说,而是从越南北部司令部发来的电令就如此含糊不清。勒巴日发布完命令就独自走进自己的屋子,去做一个天主教徒的行前祷告,再进圣餐。

回想起这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勒巴日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他收到了亚利山德里将军自谅山发来的电报,命令他率军于10月2日进占东溪。占领东溪是不是他的全部任务呢?命令没有说。

勒巴日回电:目前没有掌握关于东溪越军的情报,不知越军主力去向。另外,4号公路已经遭到严重破坏,使重型火炮和运兵车难以伴行;蒙蒙细雨和低空的浓云也使空军无法支援。要占领东溪极为困难。

司令部回电很快就到了,命令勒巴日马上出发!

读到命令,勒巴日神情沮丧地对一名部下说:“我们将一去不返。”

9月30日晚上,七溪法军约3000余人,由勒巴日率领,在没有空军支援的情况下朝东溪而去,于10月1日上午进入了第308师设伏地域。陈赓期待的在野战中大量歼敌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第308师将近半数部队没有经过总部同意,撤下阵地往水口关方向背粮食去了。原来,10天埋伏之后,越军的粮食接济不上了,有的干部要求撤下去。王砚泉对师长王承武说:“山后有一些农田,稻子开始熟了,在这种紧要关头,军队不宜完全依靠后方运粮,可以派人去收割一部分粮食,自己搓米就食。”

王承武同意这个意见,但是副师长高文庆等人不赞成。最后妥协,派出一半战士背粮。他们刚刚离开阵地一天,法军就乘着清晨薄雾从眼底下穿过,直奔东溪而去。

还好,就在东溪以东的山地前,第209团一个连的士兵发现了法军,开枪予以打击。法军慌忙中不知底细,急忙占领邻近的山头,和越军形成对峙。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动了越军总部。梅嘉生马上带着窦金波、倪有石赶到前线指挥部,武元甲显得有些为难地告诉中国顾问:“第308大团已经报告了,他们正在集中部队,准备出击。可是集中有些困难,有的小团和中团找不到领导人。”

正说着,第209团向武元甲报告:“敌人遇到东溪南山我军阻击后,不再前进,好像还后退了一些。”

差不多同时,越军截获了法军电台呼叫,说他们在东溪遭到顽强抵抗,要求空投火炮,加强进攻力量。

遭受阻击后犹豫不决,在野地里停下来,法军犯了更大的错误。

梅嘉生看了看地图,向武元甲建议:“派出一个营,赶到东溪以南10公里处,那里有一个山隘,占领它就切断了敌人的后路。”武元甲同意了,要第308师立刻派出部队。

陈赓给王砚泉打电话,要他督促第308师背粮士兵急速返回,恢复建制后立即出发包围敌人。到一个营出发一个营,到一个连出发一个连。

这次越法两军对阵,实在很有特点,枪声一响,双方都躲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被谁打怕了。

但是,在法军身后,满山遍野的越军背粮战士赶回来了,法军渐渐落入重围。

10月2日全天没有大的战斗。上午,法军运输机飞来,空投了四门90毫米山炮,其中的一门落到了越军阵地上。接着又有十几架运输机飞来,向法军空投纸箱食品。山风斜吹,许多纸箱(一纸箱内装一个排一顿饭的食品)飘落在两军阵地中间,于是双方轻武器对射,控制这些纸箱。

一架飞机低掠而过,投下了卡邦杰的命令。勒巴日这才明白,他的最终任务是沿着4号公路北上,接应从高平撤出的萨克东部队。卡邦杰命令,如果在东溪遭受越军的正面阻击,勒巴日必须从侧面绕过东溪,不惜代价地增援高平,于10月3日在高平以南的南能与萨克东会合,再一起撤回七溪。

这道命令无疑对勒巴日所部宣判了死刑。东溪周围尽是山岳丛林,可是勒巴日连一张详尽的东溪丛林地图都没有。读到命令,勒巴日不由得方寸大乱。严格地说,这位上校不是一位合格的战场指挥官,他本是炮兵出身,缺乏指挥步兵的经验,眼下他自信心大损,就只会机械地执行上峰命令了。

同一时刻,坚守高平的萨克东上校也接到了卡邦杰的命令:甩掉重装备,于午夜时分率军潜出高平,去和增援的勒巴日会合。

和勒巴日不同,萨克东算得上法军中打仗的能手,一接到命令他就明白了,这种天真的小花招谁也骗不了。10月2日,萨克东和亚利山德里将军接通了无线电话。

亚利山德里询问:“要你沿着4号公路撤出来,怎么样?我知道,根据情况判断这样很危险。”

萨克东回答:“这样做简直是疯了。”他接着说:“我了解这个国家,也了解我的实力,如果执行这个计划,来接应的部队必须按时到达高平以南28公里处的南能和我会合。在这个距离之内我还有信心,再远就不行了。”

开往东溪救援的法军

亚利山德里说:“好,我同意,我命令你撤到南能。”

接受此令,萨克东带着愤懑和绝望,不顾一切地集中起高平的弹药装备,总共160余吨,惊天动地地炸个精光,然后带领1600名法军,带上了保大的高平省省长和各级官员,还有愿意跟着法军逃离高平的居民,总共约3000多人,携带大炮,在10月3日中午放弃高平,沿着4号公路向南而去。由于人员混杂,携带过多,这支队伍走得很慢。

这样一来,法军的意图完全暴露了,两股兵团打算会合,一起撤回七溪。他们一副守势,对沿途越军的攻击没有还手之力。

越军动手了。

第174团在东溪以北展开,准备阻击萨克东部队。各个地方部队和游击队从四面八方袭击萨克东,第308师则在东溪以南向勒巴日发起了多路进攻。

勒巴日慌乱了。他指挥的部队颇有点“联合国军”的味道,他直接从七溪带出的三个营都是非洲殖民地黑人营,战斗成员大都来自北非的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平日里训练不足,纪律松散。为了增强力量,他又呼唤来一群飞机,在自己的防守地域空投了“外籍军第一伞兵营”。这是一个欧洲雇佣军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东欧战俘尤其是德国战俘占了相当比例,战斗力要强一些。

说来也巧,空降的法军正落在越军独立营的火力控制区前。当数百个降落伞突然间在蓝色的天空中打开,晃晃悠悠落向树木茂密的山地时,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使得守在山头上的越军战士都怔住了。这个营的中国顾问李玉先却一个纵身跳起来,扯开嗓子喊道:“开火,开火!”翻译一时间愣神了,没有翻译他的话,身边的越南士兵一时不知道中国顾问在喊什么。李玉先一把拽住了营长,连连做出扣动扳机的手势。营长终于明白过来,命令全营开火。

子弹雨点般飞向天空和树林,这下子,勒巴日最后收拢来的就不到一个整营了。

越军前线指挥部里充满了兴奋情绪,梅嘉生对黄文泰说:“打野战是个好机会。东溪南面敌人兵力虽多,却又不敢进攻东溪,说明敌人害怕。千万不可放过这个良机。”

黄文泰十分同意,转过来和武元甲说了。但是,看武元甲的样子,还是决心未下。

梅嘉生将情况报告了陈赓和韦国清。陈赓正和胡志明在一起,向他提出了顾问们一致的意见。胡志明表示同意,随即拿起电话,要武元甲严格要求部队,务必抓住战机,先歼灭勒巴日部队。

胡志明的命令贯彻了,枪声响彻东溪以南的热带山岭。

战役发展到关键时刻,胡志明的心情无法平静,亲自登上山岭观看两军对垒,并赋诗一首:

携杖登山观阵地,

万重山拥万重云。

义兵壮气冲牛斗,

誓灭豺狼侵略军。

10月3日晚上,向北没有走出多远的勒巴日无力坚持,待夜色渐浓的时候,指挥部队离开了4号公路,向西南方向渗出了越军的包围圈,天亮时走出14公里,钻进了谷社山。他想在那里接应萨克东部队南逃。

东溪的枪声稀疏了,越军直到第二天上午10时才发觉法军已经溜走。

陈赓感慨不已,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越南与法帝真是一对绝妙的对手,两方面的战斗力都不相上下。法帝从未主动冲过锋,每次都是摆着挨打的架子。越南部队行动之迟缓,动作之不积极,均出乎我的意料。因此,每次战斗,几乎都形成相持。假若越方战斗力提高一步,法帝必遭驱逐无疑。目前提高越方战斗力,成为非常急需。”

一旦下定决心,陈赓绝不动摇,他要求越军追上去,继续将法军围住,采用“牛皮糖战法”,把敌人缠住,零打碎敲。如果法军要突围,就层层阻击。这样,即使法军侥幸溃围而逃,经过越军层层杀伤,抵达七溪时,也必定是伤亡殆尽了。

萨克东指挥突围部队拼命向南靠拢,战局毕竟还是复杂的。

梅嘉生伏在地图上仔细地思考,然后侧过脸对几位助手说:“看来情况很有利。现在既然已经咬住了勒巴日部队,就不能松口,得加紧督促部队强攻,在萨克东赶到前歼灭勒巴日部队。如果让两股敌人会合,战斗的困难就大多了。应该派一支部队去阻击萨克东。”说完,他离开前线指挥部,去不远处的小村庄找胡志明和陈赓、韦国清。

梅嘉生走后,窦金波等顾问向黄文泰转达了梅嘉生的意见。

黄文泰沉吟着说:“意见我是赞成的,困难的是现在没有兵力可派。第308师、第209团都用在攻击勒巴日的方向上了,手里只有第174团,它是总部预备队,要派只能派他们。但是现在勒巴日部队还没有伤到元气,所以第174团暂时不能动用,只能用原来监视高平的地方独立营和别的小部队去拦截萨克东。可是现在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武元甲也来了,他刚刚见过胡志明、陈赓和韦国清。他说:“已经派人去东溪以北寻找地方部队和游击队袭击萨克东部队,并迟滞他们了。”

接着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萨克东军团一出高平,监视他们的越南地方部队和游击队主动地一路尾随,不停地追着打。10月4日傍晚,萨克东来到东溪以北,受到了第174团警戒部队的阻击。萨克东顿时变得惊恐万状,放火焚烧带出来的五十余辆汽车和十多门大炮。披着满身黑烟,这股法军也离开4号公路,向西钻进了深山密林。这下子萨克东就更走不快了。

抗法战争中的越军第308师师长王承武

脱离了一天的接触后,第308师又追上了勒巴日部队。10月5日这整整一天,越法两军在谷社山扭杀成一团,双方都有伤亡。

谷社山中进行的是一场朦胧的血战,没有明确的战线,两军的战斗位置经常调换,联络亦不时中断。第308师向武元甲报告,法军且战且退。谷社山地形复杂,由于没有道路,火炮在密林里前进十分困难。第308师问,要不要停一停?

纷繁复杂的战局万花筒般旋转着,和战例分析教科书上的严密论证不同,硝烟弥漫的实战进程经常是无序的、紊乱的和令人疲惫的。战争艺术无疑需要最丰富的想象、最坚毅的性格,以及战地指挥员的正确判断和果断决心。

梅嘉生要参谋与王砚泉联系。王砚泉在电话中说,他觉得现在越军的伤亡不算大,有一次伤亡出现在抢夺法军空降食品的时候,受到了法军的杀伤。问题是越军体力弱,但主要问题是指挥员的决心不够坚决。

10月5日傍晚,武元甲命令第308师暂停攻击,原地待命。他打电话给陈赓,说,他判断两股敌人即将会合,力量得到增强。谷社山崎岖难行,越军战士连打了四天,已经十分疲劳,看样子难以全歼敌人,是不是把部队撤下来?

陈赓震怒了,立刻答道:“这样的仗再不打,就无仗可打了。”

这是陈赓入越以来少见的激动时刻,略一停顿,他又说:“如果这样的仗不打,我就卷起铺盖走了!”

陈赓对武元甲说,在此关键时刻,司令部动摇,会葬送战役胜利的大好时机!

他放下电话,立即给胡志明手书一封短信,希望整顿干部思想,建议胡志明本人鼓励前方将士继续坚持战斗,一定要分割围歼两股敌人。短信立刻派人送出。陈赓还口述电文,将当前战场局势向中共中央军委做了报告。

接下来,陈赓转身命令身边的参谋,给第308师和各团顾问打电话,问他们:“越军还能不能打?”

第308师顾问王砚泉报告:“能打。越军的伤亡并不是很大,主要是疲劳,主要是干部的战斗作风问题。战士们是很勇敢顽强的。”

第174团顾问张志善报告:“能打,第174团可以随时投入战斗。”

第209团顾问郝士忠报告:“完全可以打下去。”

使陈赓高兴的是,胡志明的复信很快就派人送来了。胡志明说:“你的意见很使我们感动,已令他们照办。”

谷社山的枪声重新响成一片。

在北京,毛泽东也在注视着越北群山中滚滚升腾的硝烟。收到了陈赓的电报后,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军委名义电示陈赓:

先集中主力歼灭东溪西南被我包围之敌,然后再看情形围歼高平南逃之敌,此种计划是正确的。如果东溪西南之敌能在几天内就歼,高平逃敌又被抓住,谅山等处之敌又不出援或虽出援而我军能分出一部予以阻隔,使之不能妨碍我军对东溪、高平两地之作战,则你们可以取得两个胜仗。

你们除对东溪西南之敌必须坚持彻底加以歼灭,即使伤亡较大也不要顾惜,不要动摇(要估计到干部中可能发生此种情况)以外,并要对高平之敌确实抓住,不使逃脱,并要对谅山等处可能出援之敌有所部置。只要对上述三点处理恰当,胜利就是你们的。

读到毛泽东的电报,陈赓完全放下心来,他扭过头大声说:“同志们努力吧,毛主席批准的战斗没有打不胜的。”他立刻将毛泽东的电报内容转告了胡志明。胡志明得悉后当即向前线将士发出电报:“现在形势非常有利于我,因此,战士们务必全歼敌人,取得全胜!”

胡志明的电令传达到了营级战斗单位,连中国毛泽东主席发来电报,支持在谷社山歼敌的事也传达了。越军战士士气大振,勇猛地朝法军阵地冲杀过去。当天下午,战局彻底改观,法军节节败退,勒巴日残部退缩到狭小的山地里。

萨克东呢?韦国清带的电台收到法新社播发的一条消息,说是已经和勒巴日会合,在战场上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兵团。

韦国清马上查问。第174团方面答复,没有发现萨克东。但电台时常可以收到附近两个法军电台的呼叫,从这个情况判断,萨克东和勒巴日离得不远,但是没能会合起来。第174团不时和萨克东的部队接触,打击他们。

因此,韦国清建议:以更大的决心聚歼勒巴日,再掉转头来打萨克东。

陈赓渐渐平静了下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打电话给武元甲,称赞越军打得好,希望再加一把劲。当天的陈赓日记这样写道:“今日我改态度,以鼓励为主,不再批评,并为之积极想办法,对武表示,解决了春和之敌,以后即转而围歼高平南逃之敌,必要时围攻七溪。若计划成功,越战局面即可打开。”

法军的末日临近了。

待萨克东赶到南能,连勒巴日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却接连收到两份司令部电报。第一份电报告诉萨克东,勒巴日在东溪以南被围,有被歼灭的危险。第二份电报命令萨克东尽一切可能驰援勒巴日。这一下,萨克东和勒巴日的角色正好调了个儿。

萨克东知道,再沿着4号公路走下去就是灭亡。他下达命令,焚毁重炮和辎重,向正南进入丛林地带,绕过东溪救援勒巴日。萨克东且战且走,于10月6日傍晚靠近了勒巴日。

此时的勒巴日突然身染重病,连站都站不稳了。10月7日凌晨3时,勒巴日指挥身边的部队朝着萨克东增援方向做了最后一次攻击,这支法军就全垮了。越军收缩了包围,法军防线彻底崩溃。勒巴日带着参谋人员退进一个石灰岩溶洞。越军第130营由中国顾问牛玉堂协助指挥,占领了附近的制高点。10月7日天一亮,越军战士冲下山梁,堵死了洞口,勒巴日的副手刚一走出洞口,就被一阵弹雨打倒。

相持到下午,勒巴日放弃抵抗,带领参谋部投降。越军战士欢呼起来,一拥而上,把勒巴日押到了牛玉堂面前。和勒巴日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位法国中校军医。

牛玉堂,昔日“红军团”里有名的好打硬仗的营长,从山西打到越南,还是第一次见到欧洲军官战俘。

勒巴日一脸病容,却把脖子挺得直直的,冷冷地看着包围着他的越南士兵。一个越南士兵要他把手举起来。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不情愿,勒巴日不动,士兵上前就打。

牛玉堂喝住了士兵,对勒巴日说:“你被俘了,要听我们的。”一个越军干部结结巴巴地用法语做了翻译。

“你们没有武器,是中国给的。”没想到,勒巴日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牛玉堂是中国人。

天色向晚,谷社山的枪声渐渐稀疏。第308师大部分兵力又集中起来,去围歼困缩在477高地上的萨克东部队。萨克东部队很快被分割,损兵折将,奄奄一息。

第130营留在谷社山搜剿残敌,勒巴日和中校军医被送到营部(山间唯一一间茅草屋)里,和牛玉堂待在一起。为了表示对刚才越军士兵一顿拳脚的抗议,勒巴日拒绝晚餐。

这下子牛玉堂可忙碌了,他通过结结巴巴的翻译再三保证勒巴日的安全,后来又转请中校军医劝说勒巴日。好不容易到了很晚的时候,勒巴日才回心转意,把费了一番心思才为他搞来的晚餐吃了下去。实际上,勒巴日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饿坏了。

待到夜色深沉,山间雾气慢慢笼了起来,使人感觉到些许凉意。小茅草屋子里燃起了一堆火,勒巴日和他的中校同伴坐在角落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牛玉堂却蹲在门口不敢含糊。他透过烟火注视着两位法国军人,竟有一股梦幻中的感觉。这感觉,直到他老了,早已告别戎马生涯了,还能捕捉到。

当日傍晚17时,477高地上的法军被歼灭,萨克东和他的参谋人员,以及保大政府的高平省省长同时被俘。

1950年边界战役后,越军第209团军官与中国顾问合影。左五为越军团政委陈度,左七为团顾问郝士忠,左九为营顾问李增福

萨克东顽强抵抗到最后一分钟,下场和勒巴日相同。

在他统领下闯入了丛林的法军草木皆兵,觉得每一块岩石、每一棵大树后都有越军。战后一个漏网的法国军人告诉法国记者:“陷入重围之后,我就发觉这次越军有完备的计划,也有了充足的实力,我们无路可逃了。”

在混战当中,南北两支法军曾有一部分兵力会合到了一起,但是会合没有给法军带来什么好处。越军发起的进攻迅速将法军再度分割,而且把萨克东和他的队伍打散。萨克东手持冲锋枪跑在前头,带领部分残兵向南突围。行至一片树林,突然听到树林里有人声,他一时没有分清是越语还是法语。颇有战斗经验的萨克东发出命令:“停止前进,侦察。”但是他身后的人已经喊了起来:“是越军!”

越军抢先开火,子弹像雨点般飞了过来。萨克东的鼻子和腹部两处受伤,但他仍然强忍着疼痛举枪射击。

越军围了上来,成串的手榴弹投将过来,森林里红光点点。萨克东的卫兵被弹片击倒,萨克东也多处负伤,倒在地上。一个越军冲到他身边正要开枪,却被一名指挥员叫住了:“他是军官,抓活的。”这时,萨克东想动也动不了,只得束手就擒。

事后知道,这两股法军的主力靠得最拢时,相距只有一公里多,但最终没有逃脱覆灭的命运。

此役法军损兵5000多人,边界战役越军大获全胜。

毛泽东于10月10日驰电陈赓:“越军大胜极慰。”毛泽东在电报中还说:“越军经此次胜利,必能提高一步。越军还年轻,只有从今后多次作战中才能逐步学会近敌作战各项技术和战术,中国同志帮助他们要注意自己的方法和态度,使他们乐于接受,而不可将关系搞坏。中国同志必须随时检讨自己的方法和态度,只许做好,不许做坏。”

毛泽东在电报中告诉陈赓:“战役胜利后须休整20天至一个月,总结经验,补充兵员,进行近战教育及政治教育,选定下一次作战目标,做好下一次作战计划。”

卡邦杰以一连串撤退令装点了边界战役的尾声。

10月10日,法军撤出太原,对印支共中央老根据地的威胁解除了。同日,法军撤出七溪。

10月13日,法军撤出那岑。

10月16日,法军撤出同登。

10月17日,法军撤出谅山,而后撤出陆平、安州。

11月3日,法军还撤出了越西北边境重镇老街和沙巴,退守莱州。至此,越南西北战场和中国云南的联系紧密而顺畅了。

法军风声鹤唳,一路狂逃,越北边境的法军防御体系全线崩溃,越南和中国广西的交通线也全线畅通了。边界战役的预定目标是歼敌5个营,攻占高平。结果歼敌9个营,消灭敌军8000人(一说6000余人),克复5个市,13个县、镇。是役法军损失了13门榴弹炮,940挺机关枪,各种运输车450辆,步枪8000余支。边界战役使越北根据地得以巩固和扩大。战果远远超出预想。

即便是久经风雨、阅历丰富的胡志明,也为边界战役的巨大成功欣喜不已,亲自拟写了致苏共领导人斯大林和法国共产党中央的电报,驰报战况并致感谢。10月14日,胡志明致信毛泽东和中共中央领导人:

1950年,边界战役后中国顾问团部分战友合影

高平七溪战役我们已获全胜。这胜利之最大原因是因为中共、苏共之尽量援助,滇、桂、粤同志们忘我地、热诚地、不辞辛苦地执行你们指示而给予我们以直接的帮助。我应该指出陈赓、任穷、云逸、天佑、贵波、剑英、方方、国清及顾问同志们在战役中之特别功劳。

总之,我认为这胜利是革命的国际主义的毛泽东路线的胜利。我不说“谢谢你们”的客套话,而说“今后我们越南同志们和人民将更加努力争取更大的最后的胜利,以成功来报答中共、苏共兄弟的深切期望与伟大的帮助”。

胡志明

1950年10月14日

欣慰之中,胡志明派人给陈赓送来几瓶缴获的法国香槟酒,还有一封信。打开一看,是胡志明点化唐诗,亲笔写下的四句:

香槟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疆场君莫笑,

敌兵休放一人回。

越军部队欢声四起,情绪昂扬。

法军撤离七溪的晚上,梅嘉生带领参谋们离开前线指挥部返回顾问团,黄文泰副总参谋长对梅嘉生说:“顾问团对我们帮助很大,不然,这次光叫我们打就打不了这么大的仗。感谢你们。”

在越军总部举行的庆功宴会上,胡志明向身边的中国顾问一一敬酒,连声致谢,并对陈赓说:“这一仗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你和中国同志都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我对你们工作非常满意。”

在第308师,师长王承武由王砚泉陪着,一路笑呵呵地看望团、营中国顾问。

王承武是一位教师的儿子,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20世纪30年代初,年轻的王承武来到中国云南,当上了滇越铁路的工人,在云南昆明和宜良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中国话说得非常流畅。1945年他随滇军进入河内,即投身于越南解放事业,成为人民军的重要军官。他对中国怀有诚挚的感情,来到中国顾问中间,他高兴得大声唱了一段云南花灯,博得一片掌声。就在王承武唱云南花灯的当口,好几个越南军官凑到中国顾问面前,认真地问道:“在你们中国,像陈同志这样的将军有几个呀?”

面对胜利,陈赓依然是冷静的。在勒巴日和萨克东两股法军被全歼之后,他立即要求越军第308师不怕疲劳,掉过头来包围七溪,把七溪出援的一股法军一口气打掉。但是越军太兴奋了,竟一时收拢不住部队,七溪之敌终于跑掉了。陈赓长叹一声:“敌情变化、敌人逃跑就是命令嘛,缺乏主动精神,这么好的机会丢掉了。”

10月8日,边界战役胜利,胡志明走进布局关来看陈赓,两人一番长谈。陈赓希望越军很好地总结这次战役的经验,克服暴露出来的缺点,提拔一批在作战中勇敢又有指挥能力的战士当干部。

胡志明完全同意陈赓的意见。第二天,陈赓接到胡志明送来的一封信,打开一看,是胡志明用中文写的:

东(陈赓当时的代号)兄:

一 要提防敌机乱射。

二 请你把昨天你对我说的目前应该做的几点,简单地写成一个表给我。比方:

A 嘉奖军队,鼓励人民……

B 修理道路,准备迁都……

C 训练干部,整编部队……

D 暂定第二次打仗的方向,准备实行下一个战役……祝你好!

你的丁(胡志明的代号)上

10月9日

再笔:对顾问同志们,我们也要有所表示,怎样做好?

次日,陈赓写出了《战役胜利后的工作意见》,送达胡志明。陈赓在意见的题目下附注:“简要提出如下,供你参考。”

意见主要包括政治鼓动和军事整训方面的内容。在军事方面,陈赓建议:“加强炮兵的组织训练。根据目前情况(部队集中和道路条件等),以集中总司令部直接领导,作战时再适当配属为宜。目前,除加强已经组成的山炮中团外,还可逐步组织一个重炮中团。此次作战缴获的各种重炮,应加以修理使用(越南如不能修理,则运中国修理)。战役缴获的汽车应加修理,成立一个汽车输送大队;并组织一个以现有工兵为基础的工程部队,修筑道路(建议修筑3号公路及高平通老街的东西通道)。”

对于顾问团,陈赓的意见是:“同意对顾问团给予适当的鼓励,请斟酌办理,以鼓励其努力工作,更好地与越南干部团结起来,共同打败法帝国主义的侵略(但请注意不做公开宣传)。”

这件事完成了,陈赓才坐上汽车,与武元甲同去七溪视察。

七溪镇上,一片瓦砾,街上到处遗弃着武器、子弹和粮食。陈赓带着几名随员信步走去,突然,七溪镇上的法军弹药仓库爆炸,山摇地动,火光冲天,滚滚浓烟使整个天空刹那间阴沉下来。这是陈赓入越后最危险的一个时刻。

此时的武元甲将军情绪高昂,他日后回忆:“在整个(边界)战役期间,广西的领导和群众尽心尽力帮助我们。李天佑同志(时任广西军区副司令员)许多天亲自到越南边界对面的水口关敦促运粮。”

武元甲写道:

在水口与李天佑和顾问团在胜利后相聚,举行了一次宴会,使我永记在心。我不能喝酒,但那天喝了满满一杯,体会到了醉酒的感觉。

边界战役大胜,完成了任务,陈赓心中有几多欣慰、一分忧虑。欣慰之一,是通过边界战役大胜,越军干部和中国顾问的关系整个地改善了、融洽了。那种认为中国顾问“土”,打不过啃洋面包的法国人的看法被巨大的胜利扫除了。有过这种怀疑的人至少是不吭气了,那些始终坚持友好态度的越南同志和中国顾问更加亲密无间,顾问团的生活得到了更多的关心和照顾。

作战刚刚胜利,第130营中国顾问牛玉堂身染疟疾,病倒了。营长着急地一天看望好几回,命令战士找鸡来炖给他吃,弄得全营都知道了。由于他高烧一直不退,前线医疗条件又差,顾问团最后决定把牛玉堂送回国内治疗。就在牛玉堂临走的时候,营长哭了,哭得非常难受。牛玉堂为之动情,他叫过营长,说:“我们一起战斗了一场,临分手了,我实在没什么可以送给你做个纪念的。我有一匹小白马,是我参加滇南战役俘虏了敌人军长,缴获的他的坐骑。后来我要到越南来了,团里批准把小白马给了我,让我骑到越南打仗。我打仗十多年了,还没有骑过这么好、这么通人性的马。现在我要回国了,不打仗了,这匹小白马就送给你吧。”

小白马牵过来了,望着病中的老主人和紧紧护立在一旁的新主人,它竟昂起头来长嘶一声。那声音,是激昂不已抑或是感伤万端,总之是一缕回音,久久飘荡在中国和越南一脉相连的山岭之间。

如果说陈赓还有一分忧虑,那就是电台连日抄收的新闻表明,朝鲜战局发生激变。美军于9月15日在朝鲜半岛西海岸的仁川港登陆,合围了主力已进至朝鲜半岛南端的人民军南进兵团,使之遭受重大损失。美军和韩国军队开始反击后不久,正在洛东江前线担负指挥的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姜健阵亡,主力胶着于南线的人民军仓促后退,美军进行了追击。

9月27日,美军第1骑兵师与美军第7师在汉城以南的水原会合,切断了人民军南进集团的后路。9月30日,韩国军队越过“三八线”北进。10月1日,美军司令麦克阿瑟通过广播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朝鲜政府无条件投降。

情况危在旦夕。10月1日深夜,金日成召见中国驻朝鲜大使倪志亮和武官柴军武,希望中国尽快派遣已经集结在鸭绿江北岸的解放军第13兵团入朝支援作战。

10月2日,毛泽东发出指示,决定派遣志愿军入朝参战。刚刚成立的新中国面临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

边界战役开始后的陈赓,回到住地,经常急步匆匆地走向译电员发问:“新闻抄录了吗?”说完,接过抄稿就看。一位译电员听到过他的低语:“朝鲜来的消息越来越坏了。”

1950年,(左起)长征、胡志明、陈赓、罗贵波在越北根据地

10月7日,美军越过“三八线”向北推进。8日,毛泽东命令,志愿军迅即向朝鲜出动。10月19日,彭德怀司令员率志愿军6个军28万人隐秘进入朝鲜,中美两军厮杀迫在眉睫。

边界战役结束之后,陈赓把总结工作视为大事,抓得很紧。10月21日,他电告中共中央军委:“此次战役获得如此战果,除越军之努力外,主要是敌人太弱了,此次战役对越军已有很大的提高,但并不能以此证明越军之战斗力很强。我们正在说服越方戒骄戒躁,并切实帮助进行总结工作,努力在组织与训练等方面提高越军战斗力。”

10月27日至30日,在高平以西20公里的南山,陈赓为越军营以上干部做了四天的战役总结报告。他谈了中国革命战争的经验,谈了越军在战斗中暴露出来的弱点,谈了官兵关系、军民关系、军队纪律……他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和盘托出,供越军指挥员思考。多年来,陈赓在国内也没有做过这样长、准备这样精细的讲话。

陈赓在自己亲手准备的讲稿上端正地写下14个大字:“国际主义精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应该是他当时心灵的写照。

此后的历史证明,陈赓提出的意见,有许多被越南领导人接受了。胡志明对陈赓更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10月29日,陈赓致电中共中央,报告说自己入越已四个月,除协助作战外还帮助越军的高级干部做了实战讲评和各种专题讲评,起草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鉴于中国军事顾问团能力很强,自己已无长留越南的必要,并且征得胡志明同意,拟返回北京向毛泽东汇报工作,请求指示。

10月30日,毛泽东电复陈赓,同意他归国返京,“将来有必要时再去”。

陈赓与武元甲道别。边界战役一战,他们结下了战场之谊。将近半个世纪以后,武元甲还在回忆录中写道:此后“每次有机会到中国,我常去探访陈同志的家属。他给我留下的美好印象是一位革命军中智勇双全、富于国际主义精神而且一贯乐观、热爱生活的将帅”。

1950年11月1日,陈赓带着他从昆明带出的一标人马起程回国,这中间只少了一个王砚泉,他继续留任第308师顾问。

山叠嶂,水纵横。在绿色的山野里,武元甲、陈登宁送出很远很远。

下雨了,长满芭蕉树的山山岭岭浮动在忽浓忽淡的云雾中。

陈赓经布局关回国,而他的战友韦国清、梅嘉生、邓逸凡,以及罗贵波他们,还将在这片战火纷飞的越南土地上继续战斗。

那遥远的、在冰天雪地的朝鲜绽开的战火,在向陈赓招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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