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飞跃（1/1）

连续数个npc都是同样的说辞，根本记不得防线附近有这么个叫诺曼的人存在，可系统不会给出错误的任务信息。

长奚略加思考，选择找上那个最有可能知晓诺曼身份的人：现护卫队长赫德格。

两人之间存在职务交接，不管熟识与否，想来总归是见过面的关系。

赫德格身形魁梧，一袭毛领大衣，胸前和口袋上挂满各式獠牙战利品，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就像头林间蹲伏的凶悍黑熊，随时有暴起与猎物搏斗的可能。

长奚找到他的时候，是在护卫队据点旁，几个老兵围着篝火烤肉喝酒。

“……哈，”赫德格短促地笑了一声，看向周围的战友，“又一个。”

他仿佛提前知晓了长奚的来意，直截了当道：“老头跑了有段时间，上次见到他，还窝在年前民工们修筑仓库搭出来的临时屋棚里，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家伙早就疯了，无论你们这些冒险者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都注定没有结果。”

“谢了，”赫德格挑眉，“毕竟是教会我如何在雪山上生存的人，帮我去看看老头死了还是赖活着，也挺好。”

他说完，低头狠狠咬了口手中烤好的羊腿，老兵们彼此对视，忽而发出刺耳哄笑。

不知是嘲讽玩家们的不请自来，还是不自量力，这点奚落造成的杀伤力在长奚看来好比隔靴挠痒，她更在意赫德格话语中透露的几条关键信息：

已经来过许多前来寻找诺曼的冒险者……这很好理解，开服一个多月，极寒冰川的位置摆在那里，人来人往，能触发‘初级静寂’的玩家不在少数。

其次是诺曼疑似变成了一个四处乱跑的疯子，鉴于许多霜棘防线住民对他甚至失去了印象，只记得任期三十年的赫德格，他发狂的时间只会长、不会短。

赫德格自称是诺曼教出来的‘徒弟’，提及对方时言语随性，毫无尊重之意，却又说‘替他去看看老头死了还是赖活着’，这让长奚多少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

……先去找找正主看吧。

长奚赶到赫德格所说的山脚屋棚，正好撞见一名盗贼玩家从里面出来，满脸嫌恶，看见她忽然发问：“也是因为那什么静寂debuff来接任务的？”

“……劝你别浪费时间了，这老头油盐不进，活像个铁疙瘩。”

那人说完便径自离开，一副全然消耗完所有耐心的模样，留下长奚犹豫片刻，还是踏入这片荒地。

形容成屋棚还算抬举了这里，实际就是个拼接出的简易挡风框架，未经保养的旧木在风吹雪淋中腐蚀大半，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却抵御住了严寒侵袭，坚韧生长。

诺曼就站在屋棚中央，眼神放空，不知看往何处，好似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

皱纹、死皮、常年脏污堆积，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却遮不住破布下无数道交错纵横的伤疤。

长奚无从分辨他的年纪，七十、八十，还是更多？一张皮支撑着骨架，干瘪到没有任何肌肉组织残余，就像一堆燃烧殆尽的薪柴，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出曾经巡山战士的影子。

“……你好？”

她试图说点什么引起诺曼的注意：“在极寒冰川外围，我遇见从未见过的奇怪现象，那里静寂无声，使用法术会引起反噬，不知道你是否对此有所了解——”

诺曼没有反应。

长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能看见角落里破损的筐篓，一把沾着泥土的登山镐。

那泥土的痕迹也早已风干凝固。

“……雪山、邪魔诅咒、初级静寂？”

这些关键词反复强调，非但无法牵动老队长的视线，还让他在聒噪中皱紧了眉。

忽然，忍无可忍般，诺曼倏地站起，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发出一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怪声，像长了脚的怪鱼爬上岸发出的第一声啼哭，被人用刀从中切碎。

他走到屋棚边缘，贴着凹凸不平的树皮，一点一点将自己塞进半截旧木倒塌无意形成的窄框里，双手环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这么睡着了。

长奚忽然意识到，诺曼不只成了疯子，他还是个哑巴。

那种声音不是正常声带能发出的……只有破损不健全的器官，无法控制喉咙间气息流动，才会呈短促异样的尖锐。

难怪赫德格这么大方，放任玩家来到诺曼面前，他笃信冒险者们只会无功而返。

……可为什么偏偏是哑巴？

长奚想起初级静寂描述中意有所指的那句‘受到诅咒的人往往在沉默中走向疯狂’，莫名生出一瞬间的战栗。

谈不上失落，如果能这么轻易得到静寂之下隐藏的内幕，这个任务也不会前世一直拖到极寒冰川异变都不曾完成。

根据长奚推测，‘静寂’相关任务的等级起码是史诗，甚至有可能达到传说。

宏大到能影响一个地区的未来发展，分量再如何加码都不为过。

手中暂时没有更多线索，她按原本计划离开，前往阿兰雪山山腰处的危悬栈道。

尽量避开途中遇见的怪物，实在不小心吸引到仇恨就快速远离拉脱，沿着栈道一路走到奇石陡峭的崖壁边，长奚俯身从雪地里摸索一阵，扒出记忆里的空置铁索。

铁索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光滑又坚固非常，一端牢牢钉入石层，一端连接在对面雪山峭壁，离地约六七十米，俯视只能看见朦胧又变幻的雾气。

原地停留五分钟回复体力值，长奚深吸口气，猛地助跑起步，来到崖边时往前一跃，抓住铁索借力飞速下滑。

呼啸的风从脸侧刮过，眼睛几乎睁不开，这具术士身体没加力量，格外感觉沉，手掌与铁索摩擦位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远远望去，她几乎是悬崖间唯一移动的黑点。

基因对高空的抗拒生出恐惧，虚拟感官刺激肾上腺素飙升，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很慢，胸腔好似要炸开，意识感知到身体每寸肌肉的变化，‘它们’像是在说——

我能做到。

长奚松开手，布袍在身后猎猎作响，她像只张开羽翼的飞鸟，降落在对面悬崖边的雪地里，又连续翻滚几圈卸力。

来不及处理跌落的50%血量，飞快从包裹里取出高级雪隐药剂（劣质）喝下。

系统提示：你进入高级雪隐状态，持续6小时20分钟。

【高级雪隐】：身处雪地时与环境融为一体，隐藏所有形迹，该效果无法被70级以下单位察觉；

黑发术士身形一阵模糊，仿佛被看不见的橡皮从图层上擦去。

下一瞬，16级沙虫破地而出，大张的血口却忽然顿住，疑惑于目标突然消失，它短暂徘徊片刻，没能察觉到新敌人的气息，才重新钻回地下。

自始至终停在原地的长奚默了默。

这就是为什么，她甘愿冒与罗德交恶的风险，也要拿到这两瓶高级雪隐药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