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 章 乱世婚礼（1/1）

周公馆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周易穿着西式新郎礼服，胸前佩戴红花站在门口迎亲。迎亲的唢呐声中，四个日本兵抬着一台大花轿从万字会方向走过来，四个日本兵在周公馆门口放下花轿，周易疾步上前，一只纤纤素手挑开轿帘，身穿大红新娘礼服的许丽婉从花轿门口探出头来，她和周易短暂的四目相对了一下，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经历了那么多，他们好像终于走到了一起，可是这不是他们希望的婚礼，但这是南部的意思，南部下令让他们必须结婚，而且全程参与安排了婚礼。在南部的意念里，这个不合乎中国人传统甚至反中国礼教反中国习俗的婚礼的举行，代表了他对中国习俗和礼教的践踏，代表了他对这块土地的统治，代表了他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开始南部提出完全举办日式婚礼，但许丽婉表示反对，反对的理由是婚礼穿和服不好看。南部又提出从万字会到周公馆门口这一段儿，按中式婚礼的习俗，坐花轿，穿传统的中国结婚喜服；但进了周公馆，再按日式婚礼的流程举办。但许丽婉又进行了抗争，许丽婉希望婚礼按她自己的意思举办，多少有点儿中国传统婚礼的元素就行，也就是坐大花轿过来，穿中国传统喜服，因为毕竟是她嫁入周公馆，周夫人是个老式的家长，如果完全违背周公馆的意思，以后她在周公馆也不好做人，毕竟日子是他和周易过的，但她又不喜欢完全中式的婚礼。

南部妥协以后，许丽婉得寸进尺，她撒娇地对南部说：“爸爸，我在美国上大学，深受西式思想的影响，我喜欢穿婚纱，我在美国的教堂看过新人结婚，那种洁白的婚纱太漂亮了，我早就幻想过让周易穿上西式的新郎礼服，我穿上洁白的婚纱，我们在教堂举行婚礼，但是现在不是没那个条件嘛，江陵也没有什么教堂，但我不喜欢中国传统的老式婚礼，更不喜欢日式婚礼，我喜欢穿婚纱的西式婚礼。”

南部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太过坚持他的意见，因为许丽婉和周易办不办日式婚礼对他而言无所谓，他要的是让许丽婉留在江陵，只要许丽婉愿意留在江陵，其他事都好说。

当许丽婉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南部的手臂走向另一端的周易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她和另一端的周易彼此凝视，目光里并没有新婚的喜悦，更多的是肃然和悲壮。台子都是临时搭起来的，因为不是在教堂，也没有牧师，所以西式婚礼最重要的由牧师主持的宣誓一幕就此省去了，两人穿着西式的新郎礼服和婚纱拜了天地，状似有点儿滑稽，但是这场不伦不类的婚礼就在不远处的隆隆炮火的配音下举行了，在众人的见证下，许丽婉和周易礼成，两人结成了夫妻。

就在周公馆举行这场婚礼的时候，江陵南郊正在“劫法场”，一队日本兵押着那对“情报”夫妇和他们五岁的儿子来到南郊，他们要在这里对这一家三口执行枪决。当他们把三人押到“法场”，正想举枪射击的时候，枪响了，举枪的三个日本兵应声倒下，然后枪声四起，在周边巡逻站岗的一队日本兵都被放倒。然后有几个蒙面人冲上来，劫走了这一家三口……

洞房花烛夜，红烛泪一滴一滴地滴下，红罗寝帐内，许丽婉依偎在周易的怀里，两人都睁着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他们一动不动，面色凝重，好像在等待什么……

寂静的夜里传来特殊响动，两人警觉起来，但并未有任何动作。有人拉开暗门，走到床边，站在红罗帐外面说到：“人已经安全救走了，现在已经上了船。”

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表情如释重负。

红罗帐被挑起一角，周言从缝隙里看向床上，周易转头瞪过来，许丽婉则往下溜了溜，把自己整个埋在了红色喜被的下面。

“啧啧！”周言一脸酸不溜秋的表情。在周易警告的目光中，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寝账，几声特殊响动后，周言从屋里子消失了……

江陵有这样的习俗，新婚之夜，洞房花烛，花烛在新婚夜是不能熄灭的，作为新婚洞房的见证，花烛必须在新婚之夜长明。

时钟敲过了十二下。茹云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沉默地看着贴着大红囍子的窗子透出的烛光，门窗上贴的大红囍字是她亲手剪的，也是她亲手贴上的，她还连夜为他们缝制了大红色的喜被，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意，虽然周易并未承认她，也没有叫过她一声妈，但她心甘情愿在儿子新婚时做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23年前那个可怕的雨夜是她一生的噩梦，却赐给她周易这样一个儿子，周易长相五分像她，高大，俊郎，翩翩贵公子，完全看不出李青山的一点基因，这也是令她最欣慰的地方；当周易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时，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就是命。有了周易，她也就不觉得自己的命运凄惨，相反，茹云的内心是感恩的，上天虽然残忍地剥夺了她的一切，改变了她的人生际遇，让她甘心委身为奴，伺候她的仇人，但却赐给她一个令她骄傲的儿子。她这一生，最后的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周易能叫她一声。

周夫人一夜未眠。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对现实也已经麻木，但还是在周易和许丽婉的新婚之夜失眠了。这一夜，她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