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外族侵占全国，社会衰敝时代——元（1/1）

（1260——1368年）

过着游牧生活的蒙古族，起初散居在贝加尔湖以南，大戈壁以北广大地区，族众繁衍，崇奉共同祖先，依血缘关系，组成许多大小氏族。大氏族包含数百家，小氏族数十家，每一氏族中人分出贵族、自由民、奴隶（奴隶数量不大）三种不同的身份。氏族长照例由某一家贵族世袭，但须经过有选举资格者集会推举，才能获得族众的信服。氏族集合成部，由氏族长集会推举部长。部长主要的职务，是指挥部众对别部别氏族进行战斗掠夺，和公平分配掠获物（家畜人口）。

部及氏族各有一定的共有牧地，家畜奴隶归各家私有。与牧畜并重的事业是掠夺，家畜与人口是掠夺的对象。因为强大的团体经常取得胜利，这使团结的范围逐渐扩展，若干部联合推举合汗，进行更大规模的掠夺战争，当选做合汗的自然是部长中最强健的一人。

蒙古人饮马乳，食牛、羊及各种兽肉，擅长骑射，耐寒暑，习劳苦，视觉、听觉特别敏锐。行军带家畜一群，不需米粮。马从小教练，千马一群，进退严肃。马上放箭，不必执持缰绳，缓急全如人意。一人有马数匹，每日更换，马力常有余。军士各携一小帐，一革囊盛乳、一土锅，渡河时革囊系马尾，人坐囊上。武器主要是弓箭，望见敌人即放箭，避免接近作白刃战斗。善于伪败逃遁，乘追军不防，回身放箭，使受大损失，往往从败逃中获大胜利。

铁木真以前，蒙古人大体是这样生活着。

（一）铁木真时代

1.铁木真统一蒙古诸部（1189——1205年）

尼而伦部长也速该死时，长子铁木真（蒙古太祖）年仅十三岁，部众不愿奉童子为主，逃奔最强大的泰赤乌部（游牧地在昔洛克河下游）。也速该妻诃额伦骑马往追，只邀少数人回来。泰赤乌部长塔儿忽台忌铁木真勇武，屡谋杀害，幸得不死。铁木真娶弘告剌部（游牧地在塔塔儿部南，兴安岭西侧）女孛儿台为妻。蔑儿乞部（游牧地在昔洛克河上游）来攻，虏孛儿台。铁木真向克烈部（游牧地在斡儿汉河、土拉河地方）部长脱里汗（王汗）及札答剌部（游牧地在铁木真牧地附近）部长札木合乞援，二人合兵大败蔑儿乞部，夺还孛儿台。当时诸部部长贪虐自私，独铁木真对部属重信义，号令严肃，分配财物公平，诸部壮士相率归附，共推铁木真为汗。札木合与铁木真争马发怒，纠合泰赤乌、塔塔儿等13部兵共三万人来攻，铁木真迎战失利，退保斡难河。泰赤乌等11部推札木合为合汗。铁木真联合脱里汗大破札木合军，灭泰赤乌部。札木合投降脱里汗。脱里汗兄弟内讧，弟额儿克合剌引乃蛮部攻脱里汗，铁木真命四良将（木华黎、博尔朮、博尔忽、赤老温，号称开国四杰）往救，大败乃蛮东部部长布鲁汗。脱里汗子奕剌合忌铁木真强盛，札木合、奕刺合劝脱里汗攻铁木真，脱里汗兵败，札木合投奔乃蛮部太阳汗，脱里汗父子走死，克烈部亡。克鲁伦河流域黑鞑两大部被铁木真吞并了。

乃蛮部（突厥族）世居也儿的石河（额尔齐斯河）上游阿尔泰山地方，部长太阳汗，受札木合降，共谋灭铁木真。铁木真正想向西侵略，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召集诸部兵大会喀尔喀河上（外蒙古车臣汗部东南境），颁布札萨克（法令），立千户、百户、十户（牌子头）、扯克必（侍从）、怯薛（直属亲军）等名号，汰去老弱，擢用新军官。大军沿克鲁伦河前进。大败乃蛮部杭爱山下，擒太阳汗，乃蛮部亡。太阳汗子屈出律率数千骑越阿尔泰山，逃奔西契丹（西辽）。铁木真回军驻和林（斡儿汉河上游右岸额尔德尼昭），出兵屠灭世仇塔塔儿部，又令长子朮赤攻降岭北森林中部落，辟地至北海（贝加尔湖）。漠北广大地域，全被铁木真征服了。

2.铁木真南侵（1206——1217年）

铁木真征服漠北游牧部落，所得不过人口家畜牧地，远不及南方腐朽奢侈的金国，能满足他的侵略欲望。漠北统一后，漠南白鞑诸部，相率归附。金爱王完颜大辩据辽东反，遣使来蒙古详告完颜璟虐杀亲族，荒淫不道等事，铁木真得知金国内情，定计伐金。因西夏与金亲善，决先用兵西夏。

成吉思二年，铁木真自率大军攻西夏，次年还军。五年，又攻西夏，西夏主献女请和。六年，伐金。七年，契丹族耶律留哥叛金，聚众十余万，归降蒙古。十二年令木华黎总统攻金军，铁木真率主力军远征西域。

3.铁木真西征（1219——1227年）

北宋末，金灭辽，辽宗室耶律大石率众西奔，据葱岭东西地区，建西辽国（西契丹）。西都号寻思干城（塔什干城），国都号虎思斡耳朵（在伊犁西十余日路程）。属国东有畏兀儿国（回鹘），西有花剌子模国。畏兀儿建都交河（新疆吐鲁番），受西辽监治官侮虐，闻蒙古势盛，杀监治官来降。太阳汗子屈出律得西辽国主信任，与花剌子模国沙（国王）阿拉哀丁谟罕默德合谋灭西辽国，屈出律自立为国王，伐畏兀儿国。成吉思十四年，铁木真攻杀屈出律。

花剌子模灭西辽，分得土耳其斯坦地，国境东北至锡尔河，东南至印度河，南滨波斯湾，北至咸海、里海，西北至阿特耳佩占。阿拉哀丁与哈里发（伊斯兰教教主，意谓代天治事）那昔尔有仇，起兵攻报达（哈里发都城，在波斯湾西北，跨体格力斯河）。哈里发想报复，遣使劝铁木真西伐。十四年，铁木真会师也儿的石河，众号60万。阿拉哀丁恐惧，计无所出。蒙古军进至锡尔河，攻讹脱剌儿城（锡尔河东岸）。大军分为四路：察合台、窝阔台一军留攻讹脱剌儿城，朮赤一军西北攻毡的城，阿拉黑、速客图、托海一军东南攻白纳克特城，铁木真、拖雷率大军渡锡尔河，进攻布哈尔城（阿母河东）。十五年，破布哈尔。铁木真入教堂，命取酒囊置教堂上（伊斯兰教戒饮酒），取经典垫马足，使教士执马缰，示侮辱意。又登讲台谕众道：“上帝命我作牧人，有权鞭挞众人，如果你们不曾得罪上帝，天为什么生我？”铁木真进攻撒马尔干城（布哈尔东南），阿拉哀丁先已遁去，蒙古四路军会攻，五日城破，杀守城康里兵三万，取工匠分配各营，俘民丁三万充役夫，令余民五万献金钱20万赎罪。铁木真驻军撒马尔干，命哲伯出北路，速不台出南路，各率万骑追阿拉哀丁，临行指示兵法道，遇敌军多切不可战，应等待援军；敌逃当穷追勿舍，降服的城堡不可杀掠，不降的攻下罚民为奴；不易攻的舍去勿攻，切忌顿兵坚城下。阿拉哀丁逃入里海小岛病死，子札剌勒丁继位，居嘎自尼，有众六七万。十六年，铁木真往攻，札剌勒丁逃入北印度。蒙古军凡攻破城邑，屠杀非常残酷，如破你沙不儿城时，脱忽察尔妻率万人入城，遇人畜便杀死（因脱忽察尔攻城受伤死）。拖雷闻有人伏积尸中、下令斩断尸体头，分男女髑髅堆成两小山。城中只有工匠四百人免死。铁木真击平西域，置达鲁花赤（掌印官、断事官）等官，引大军东归。

十七年，北印度可弗义国算端（苏丹。伊斯兰教国称国君为算端）袭据寻思干城，占有西契丹故地。铁木真闻报，挥军西返。算端弃城走铁门（撒马尔干南），屯兵大雪山。铁木真命郭宝玉追击，算端逃入印度，铁木真率军南出铁门，渡阿母河至大雪山，北印度诸部酋长畏威降服。将进攻中印度，至齐塔纳凌岭（雪山）因气候炎热，引军退还蒙古。

哲伯、速不台追阿拉哀丁至里海西岸，藉口钦察部（突厥族，地在黑海、里海间）收留蒙古叛人，十七年，逾太和岭（高加索山），渡阿速海峡，进攻钦察部。钦察酋长霍滩战败逃入俄罗斯境，向女婿哈力赤国主穆斯提斯拉夫求救。哈力赤国主遣使约计掖甫国主、扯耳尼哥国主等共御蒙古军。诸国主至计掖甫大会，推计掖甫国主迷思启斯拉夫为盟主，并请物拉的迷尔国主攸利二世出兵援助。俄罗斯联军82000人，自帖尼博尔河、特尼斯特河以至黑海东北，分南北两军迎击蒙古军。南军计掖甫、扯耳尼哥等部，北军哈力赤、钦察等部。哲伯、速不台先败北军，又败南军，俄罗斯兵士十死八九，全国大震。蒙古军西至帖尼博尔河，北至扯耳尼哥城，不再前进。十七年冬，经里海北部归国。

二十年，铁木真至和林行宫，分封四子，长子朮赤得康里、钦察、花剌子模故地，次子察合台得锡尔河东、西契丹、畏兀儿故地，三子窝阔台得叶密尔河（伊犁河）流域乃蛮故地。四子拖雷得和林山脉、斡难河间蒙古本部地。蒙古惯例诸子成年，分家畜财物离父母自立门户，最后财产留给幼子，因此拖雷分得蒙古本部土地及最精锐将士101000人。后来合汗继承权转入拖雷的子孙，原因在此。

二十二年，铁木真率大军驻六盘山，准备灭金。十二月，发病死。归葬外蒙古肯特山南起辇谷。

铁木真是人类历史上少见的侵略者，他不仅具备着巨大的野心，同时也具备着巨大的武力来实现他的野心，原来蒙古游牧人习惯了极寒极热的大陆气候，生活朴野，不畏劳苦，幼年熟练骑射，把掠夺看作生活中极重要部分。信奉萨满教，认人死是往生别一世界，生活与现世无异，死并不可怕。这些条件，使蒙古人成为最能战斗的军士。

长城外游牧种族的勃兴，首先必须经过团结统一的程序。可是团结统一，在部落和氏族间极难实现，彼此相互杀掠，结成不解的深仇，已是团结的大障碍，再加中国统治者，一向采用离间愚弄及武力摧残政策，务求那些游牧部落永远过着愚昧原始生活，无力侵入中国。金对蒙古，起初也就是这样。由于完颜璟以后，金国内部腐朽不堪，统治力逐渐衰弱，这给铁木真最好的机会去统一蒙古诸部。铁木真不止依靠武力战胜强敌，主要的还在善于招诱别部人来归附，公平分配掠夺物，这是他完成统一事业的基本条件，在他指挥下，掠夺范围扩大了，掠夺兴趣增浓了，被征服部落大量加入掠夺队伍。仅仅拥有宿卫80人，散班70人，骟马72匹的铁木真部长，二十余年间，成为征服广大地域的成吉思大汗了。

铁木真的战术，首先是从多方面了解敌国的内情，不十分明了敌情，决不冒险进攻。他利用敌国投降分子，知悉对方的弱点，先送劝降书威胁，令纳贡降服。否则大军分路如狂风暴雨样进击，屠杀乡村人畜，使城市孤立，城外筑长垒，驱俘虏立前线，蒙古军在后督战。对守城人或甘言劝降，或伪败诱敌，施行各种诡计，必达大屠杀大掠夺目的，才满足贪欲。同时铁木真敢于攻击的国家，无不政治昏暗，内部散乱，充满败亡的因素。久受虐待的人民，仓促被暴君驱迫与极度凶悍的蒙古军战争，无数生命在侵略者的马蹄下牺牲了。

（二）窝阔台时代

1.窝阔台灭金攻宋（1231——1241年）

铁木真在世时，指定窝阔台（蒙古太宗）为继位人。铁木真死后，拖雷监国一年，窝阔台自西域封地归蒙古，诸王百官大会克鲁伦河，推举窝阔台为合汗。窝阔台三年，亲率大军伐金，拖雷、蒙哥（拖雷长子）从军。六年，灭金。七年，命皇子阔端、曲出分路伐宋。

2.拔都西征（1235——1241年）

窝阔台七年，命拔都（朮赤继位人）及大将速不台率阔列坚（窝阔台庶弟）、鄂尔达、昔班、唐古忒、伯勒克（四人朮赤子）、贵由、合丹（二人窝阔台子）、海都（窝阔台孙）、贝达儿（察合台子）、不里（察合台孙）、蒙哥、不者克（二人拖雷子）等大举西征钦察、俄罗斯。这是蒙古族最大的一次出征，铁木真子孙以及诸王、驸马、万户、千户、百户或自行或派长子从行，人马众多声势浩大。八年，各路兵会浮而嘎河布尔噶城。九年，入钦察，追擒强酋八赤蛮，里海及太和岭以北诸部悉平。大军进入俄罗斯，陷莫斯科城。十年春，破物拉的米尔城，杀攸利二世。拔都一军北进至那怀郭罗特城（俄罗斯北方大城），遇泥淖不利骑兵，转向西南。别一军攻破秃里思哥城，投城主瓦夕里入血渠中溺死。蒙哥、不里、合丹破阿速部都城蔑乞思。十一年春，各军东渡亦的勒河，直至乌拉岭西北。十二年冬，大军渡帖尼博尔河，破计掖甫城，又破哈力赤城，俄罗斯南部大致平定。拔都谋攻波兰及马札儿（匈牙利），分五路进兵。贝达儿统北路军入波兰境，十三年春，大破昔列西亚公亨利二世军三万人，杀亨利二世，进攻莫剌维亚，转入匈牙利与拔都大军会合。拔都大败匈牙利王贝拉军。合丹率军追贝拉，贝拉逃入海岛。合丹军取道塞尔维亚会合拔都军。当时罗马教皇格烈果儿九世与日耳曼皇帝菲烈德里二世争权互攻，欧洲各国恐怖万状，没有一个强大力量能够抵御蒙古军，幸而窝阔台病死，拔都率军东归，中欧、西欧诸国得免兵祸。

拔都与贵由（蒙古定宗）不睦，中途称病不进。贵由死后，拔都拥立蒙哥（蒙古宪宗）为合汗，自己驻军浮而嘎河下游萨莱地方，建斡耳朵（帐殿），号阿尔泰斡耳朵，译意为金顶帐，统治咸海、里海、太和岭以北土地，号钦察汗国，又称金帐汗国。拔都封锡尔河北岸地给长兄鄂尔达，斡耳朵色，因称白帐汗国。拔都又封乌拉河西岸地给第五弟昔班，斡耳朵蓝色，因称青帐汗国。

3.唐古征高丽（1235——1238年）

窝阔台七年，命唐古率军侵入高丽，蹂躏全境。十年，高丽力屈，称臣降服。

（三）蒙哥时代

1.旭烈兀西征（1253——1259年）

蒙哥三年，命旭烈兀（拖雷第六子）西征木剌夷国。木剌夷在里海南，统治波斯大半部土地。国主筑秘密宫室，畜养刺客，宫中音乐、饮食、妇女备极侈丽。选择12岁至20岁强悍童子，先讲授天堂福地如何快乐，继使饮酒昏迷，送入秘宫，醒后任令纵情淫乐，为所欲为，又使昏醉出宫，依然贫苦。国主告这些人道，你那次到的地方，就是谟罕默德所说的天堂福地，你能往杀某人，事成得再享快乐，不成身死，灵魂升天，一样享福。因此，木剌夷在伊斯兰教国中最凶悍无道。蒙哥命旭烈兀杀尽木剌夷人。旭烈兀进军攻下诸城堡。六年，国主兀克乃丁库沙计穷出降，献金玉宝货求免死。旭烈兀下令不分老少，一律诛灭。

旭烈兀击平木剌夷，七年，进攻报达。报达是伊斯兰教主哈里发的都城，跨体格力斯河，分东、西两城，有骑兵十万，步兵数更多，守备极坚固。旭烈兀、怯的不花、布而嘎等军围东城，不花帖木耳、贝住等军屯体格力斯河上、下游，布置炮船，防哈里发遁走。八年正月，哈里发困极出降，蒙古军入城大杀掠七日，军民死80万人。旭烈兀见哈里发储藏珍宝塔，大惊异，问哈里发道：“你积聚财宝做什么用？你想不到你的敌人能夺取罢！你为什么不分给战士保护你的生命和城池？”哈里发无话可对。旭烈兀道：你既酷爱财宝，我让你尽量去吃财宝罢。哈里发囚禁塔中，四日饿死。

埃及属国西里亚，建都他木古斯。旭烈兀藉口西里亚国主不来朝见，九年，分三军攻破他木古斯城。旭烈兀闻蒙哥死，退兵，命怯的不花镇守西里亚。

忽必烈封旭烈兀为伊而汗国主，国境南界印度洋，东界阿母河，西界匈牙利，北界钦察汗国，统治波斯小亚西亚土地，与察合台、钦察并称三大藩国。窝阔台汗国衰弱，不能比三大藩。

2.忽必烈、兀良合台征云南、安南（1253——1258年）

蒙哥三年，命忽必烈率大将兀良合台（速不台子），自六盘山经西藏边界，绕长江上源，分兵三路，进攻大理国（云南）。大理本汉滇国，唐时蒙氏兼并六诏，号大理国。五代石晋时，段氏灭蒙氏。国分三蛮部。乌蛮在滇东，白蛮在滇西，鬼蛮在滇东北黔地（贵州）。蒙古兵攻入，十二月，国王段兴智败降。忽必烈回蒙古，留兀良合台经略土地，凡得五城、八府、四郡及乌白蛮37部，自此云南成为中国的一省。七年，兀良合台攻安南，国王陈日照请降。八年，蒙古军入广西，趋长沙，转鄂州，与忽必烈军会合。

3.蒙哥攻宋（1258——1259年）

蒙哥八年，自率大军攻宋四川，命忽必烈攻鄂州，命兀良合台引兵北还会攻。九年，蒙哥死合州钓鱼山下，蒙古全军退走。

（四）忽必烈时代

1.忽必烈灭宋（1273——1279年）

忽必烈至元十年，破宋襄阳城。十三年，破临安。十六年，宋主赵昺死，宋亡。

2.忽必烈征日本（1281年）

忽必烈在灭宋战争中，深感南方人民反抗力的坚强。至元十七年，命范文虎率南方军士十万人作主力，发动对日本侵略战。他知道，战胜自然有利，战败利益更大。诸将临行请训，他说，范文虎是降将，你们一定轻视他，将帅不和，未免可忧。范文虎请战马二千匹及炮匠，他说，战船上用不着这些。范文虎等弃军逃归，他并不重责，这都说明十余万人死在海外，正合他的心愿。

十八年五月，忻都、洪茶丘及高丽将金方庆、朴球、金周鼎等率蒙古、高丽、汉军四万人，战舰九百艘自高丽合浦出发，攻日本对马岛、壹岐岛。范文虎、李庭率蛮兵（南方军）十余万、战舰三千五百艘，至次能、志贺二岛，两军会合。七月，至平户岛，移屯五龙山。八月一日，飓风大作，战船破坏覆没，将士溺死无算。文虎等各择坚好船逃归合浦，士卒十余万留五龙山，悉被日本军杀死。逃归军士仅于阗、莫青、吴万五等三人。

（五）赛马尔汗国征服五印度（1398——1765年）

铁木真以后，蒙古兵屡攻印度，常战败不得志。元末、明初，赛马尔汗国主铁木耳征服五印度，建立蒙古帝国。元初，驸马不赛因受封阿母河北土地，建都寻思干城。传至赛马尔汗时，国势强盛，子孙因自称赛马尔汗国。元末，国主铁木耳战败土耳其军，恢复波斯地，又南并五印度，建都普加拉城。明朱厚熜嘉靖二年，赛马尔国入贡，有王27人；嘉靖十三年入贡，王增至53人。四分五裂，势力衰微。清弘历乾隆二十三年，英吉利将官克莱武大败蒙古兵，蒙古政权逐渐消灭。

蒙古族占领土地，忽必烈时代最为广大。东起朝鲜半岛，西至波斯小亚西亚及俄罗斯南部，南至印度支那半岛及南洋群岛一部（爪哇），北至贝加尔湖，造成世界史上空前的大帝国。其中中国满洲、蒙古直属元皇帝，置行省治事；高丽、吐蕃（西藏）、东南亚、西亚诸国是朝贡国；西方钦察等汗国各自为政，名义上算藩属。

四汗国简表

（一）忽烈而台制的废除

蒙古旧俗，汗位传给诸子中的一人，不专传长子，更少传授弟侄。儿子被指定为继位人，仍待部众集会推举，公认他的地位。这种集会，称为忽烈而台（大会议）。开会时推一人主议，预会人都有发言权，但绝少别举非指定人。铁木真的母弟哈撤儿善战立功，妖巫说，上帝将命哈撤儿代位，哈撤儿几乎被杀。铁木真生四子，长子朮赤被疑为蔑儿乞种（孛儿台怀孕时被虏），兄弟共推窝阔台继汗位。铁木真依惯例，财产精兵，分给幼子拖雷。铁木真死，诸王、驸马及诸大将召开忽烈而台，众议多拥戴拖雷，斡赤斤（铁木真幼弟）、察合台二人力主维持原议，经四十余日的犹豫，才决定窝阔台继位。窝阔台死。遗命传位皇孙失烈门（阔出子），皇后乃马真氏矫旨立长子贵由，拔都为首的诸王不肯附和，经三次忽烈而台，贵由勉强得立。贵由死，拔都用武力拥戴拖雷子蒙哥，窝阔台、贵由、察合台三系诸王多方反对，经三次忽烈而台，继位权终于转移到拖雷系。蒙哥死，皇弟忽必烈正率兵攻宋鄂州，忽烈而台推举皇弟和林留守阿里不哥，忽必烈急回军至开平府（察哈尔沽源县北）自立为皇帝（元世祖）。战争凡五年，阿里不哥败降，蒙古忽烈而台制从此废弃。

（二）帝位的争夺

忽必烈破坏忽烈而台，引起诸藩王的武力反抗。阿里不哥败后，窝阔台长孙海都（封地在和林北）联合窝阔台、察合台、钦察三汗国与忽必烈进行大规模的长期战争，至铁木耳时代，海都死，察合台汗笃哇降，窝阔台汗国灭亡，战争才暂时停止。忽必烈采汉制，生前立皇太子，希图确定帝位继承人，可是事实并不符合他的愿望。

忽必烈在位35年死。皇孙铁木耳（成宗）立，在位13年死。侄海山（武宗）立，在位4年死。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仁宗）立，在位9年死。子硕德八剌（英宗）立，在位3年被杀。叔也孙铁木耳（泰定帝）立，在位4年死。子阿速吉八（天顺帝）立，在位一月余，海山第二子图铁木耳（文宗）起兵逐阿速吉八自立。同母兄和世?（明宗）称帝，封图铁木耳为皇太子。和世?在位八月被杀，图铁木耳又立，在位5年死。子懿璘质班（宁宗）立，在位一月余死，和世?子托欢铁木耳（顺帝）立，在位37年，元亡。

自海山至懿璘质班凡八帝25年，一帝平均在位三年。当时皇后、皇族、大臣间行施各种阴谋暴力，互相杀夺，无暇顾及统治权的巩固，这是元朝不能较久存在的原因之一。

（三）忽必烈创立制度

铁木真、窝阔台相继任用汉化的契丹人耶律楚材，草创了不少统治汉族的制度。忽必烈早年，就了解到统治中国，必需采用中国旧有的统治术，因此留心罗致儒生，如窦默、姚枢、许衡、刘秉忠一类人，都加优礼。这些儒生替他想了许多方法，元朝制度大体在忽必烈时代建立起来。

改国号——至元八年，依刘秉忠议，取《易经》“大哉乾元”的意义，改蒙古为大元。改国号诏书里说：“秦、汉、隋、唐原是一个小国的专名，作为全中国通称，未免不公。我现在做了万邦的共主，一切人民都是大元人民，并不强令充当蒙古国的人民。”

服装——蒙古侵入中原，依契丹、女真旧法，不强迫汉人改换衣冠，薙发打辫。庶民除不得服赭黄色衣，其余全存旧俗。儒生祭孔子，得用襕带唐巾行礼。

定都燕京——蒙古人筑城，从窝阔台开始。他选定和林作都会，筑四个城门的小土城。城内有两条大街，一名回民街，居住商贾，一名契丹街，居住工匠。东门买卖粮食，西门买卖山羊、绵羊，南门买卖牛及车，北门买卖马匹。规模简陋如此。忽必烈建都燕京，至元元年，改称中都（开平称上都），四年，中都东北筑新城宫殿。九年，定名大都。城周围六十里，城门十一座，比和林城大十倍，这就是现在的北平城。

制文字——蒙古本无文字，铁木真借用畏兀儿字，忽必烈始命吐蕃僧八思巴造蒙古新字。凡四十一字母，制成字千余个，至元六年颁行全国，政府一切公文，限用新字作主体，各国文字作副体。新字只有平上去三声，没有入声，因入声轻呼便成平声。忽必烈定制，中原官吏限用蒙古语，江浙官吏得用汉语。各路设蒙古字学，汉官子弟多入学读蒙古文字，从此中国北部语音，受蒙古语影响，失去入声。

定官制——铁木真初起漠北，只有万户管军政，达鲁花赤（断事官或掌印官）管民事。窝阔台依耶律楚材议，始立十路征收课税使。忽必烈命刘秉忠、许衡定官制，内官最高有中书省管政事（宰相），统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枢密院管兵、马，御史台管纠察。次级内官有院（如蒙古翰林院、宣政院）、寺（如武备寺、太仆寺）、监（如司天监、“回回司天监”）、府（如大宗正府），外官有行省、行台、宣慰使、廉访使，亲民官有路、府、州、县四等。凡内外官长官必需用蒙古人或色目人（西方人），次官得用汉人、南人。元朝非蒙古人作宰相，只有史天泽（汉人，忽必烈时代）、哈散（回人，爱育黎拔力八达时代）、太平（汉人，本名贺惟一，托欢铁木耳时代）三人。州县官元初多世袭，其中颇有中国降官，子孙相继袭职。忽必烈用廉希宪、姚枢、宋子贞等议，罢州县官世袭。五品以下官由行省自选，称为省选。图铁木耳时代，三品以下官也由行省监选官全权迁调。又元初百官，例不给俸，任令贪暴害民，后来虽然给俸禄，定职田，丝毫不能减少官吏赃秽的积习。

行省——忽必烈灭宋，统一中国，划分地方行政区，中书省直辖河北、山东、山西地，称为腹里。此外行中书省（简称行省）凡十一，岭北（治和林）、辽阳（治辽宁辽阳县）、河南、江北（治河南开封县）、陕西（治陕西乾县）、四川（治四川成都县）、甘肃（治甘肃张掖县）、云南（治云南昆明县）、江浙（治浙江杭县）、江西（治江西南昌县）、湖广治湖北武昌县）、征东（治朝鲜京畿道）。行省制度，明、清以来相沿不改。

（四）宗教的利用

蒙古人向外侵略，与多种宗教接触，他们很快懂得保存被征服国的宗教，对自己非常有利，因此保护一切宗教，成为蒙古传统的政策。蒙哥每逢各教庆节日，令基督教士盛装替自己祝寿祝福，同样也令伊斯兰教教士、佛教大师替自己祝寿祝福。教士们欣欣自喜，以为得大汗宠信。忽必烈认全世界崇奉的预言人有四，基督教徒说是耶稣基督，穆斯林说是谟罕默德，犹太教徒说是摩西，佛教徒说是释迦牟尼。他相信对这四人并致敬礼，在天上居最高位的神自然会保佑。至元二十四年，忽必烈擒杀叛王乃颜，乃颜信奉基督教，旗帜上画十字架。异教人揶揄基督教徒道：“乃颜崇拜十字架，你们天主的十字架援助乃颜，不过如此。”忽必烈听说，故意高声对基督教徒道：“你们应该自慰，乃颜反叛不忠，十字架不援助他，这正证明十字架是好东西。”基督徒欢喜答言：“大汗说的是，我们的十字架决不援助罪人。”异教人因此不敢再讥笑基督教徒。

忽必烈征服吐蕃，利用当地盛行的喇嘛教来统治吐蕃人，尊大喇嘛八思巴为帝师、国师，号称大宝法王西方佛子，京师特置宣政院，专管佛教。铁木耳太子德寿死，不鲁罕皇后遣使问胆巴帝师道：“我夫妇虔诚拜佛，只有一子，为什么不能保护？”胆巴道：“佛法像灯笼，能抵御风雨，却不能救灯烛烧尽。德寿太子寿命已了，佛法哪能强救。”胆巴这一说，当然被认为真理。此后喇嘛教更盛，每帝将立，必先谒见帝师，受戒七次，才登大位。人民殴西僧（喇嘛），罪至截手；骂西僧，罪至断舌。西僧任何罪行，不受通常法律制裁。

喇嘛教以外，各派僧、道，都规定特殊待遇的法律。但如私撰经文，犯上惑众，为首人处斩，附从人各按轻重论刑。这就是说，宗教的作用只在欺骗人民，如果违反朝廷利益，那就该坐犯上惑众的重罪。

铁木真出兵攻金，自率大军西征，遣使召栖霞（山东栖霞县）著名全真派道士丘处机往西域。铁木真见处机，大加优待，尊为神仙，全真派道教自此盛行，无形中援助了蒙古攻金军。至元十三年，忽必烈初平江南，召龙虎山道士张宗演（张道陵三十六代孙）至燕京，令朝官郊迎，客礼相待，赐真人名号，命总领江南道教。十八年，从佛教徒奏请，烧道教经典。二十五年，佛教徒又请烧尽道经。忽必烈道：“烧道经不能使道教徒心服，道教自说真人入火不焚，入水不溺，如果试验无效，那时烧毁不晚。”忽必烈令张宗演等推举一人入火试验，宗演等大窘，奏称道经实是荒唐骗人书，臣等入火一定烧死，乞恩免试，请烧去道教伪经，使臣等得保性命。张宗演病死，忽必烈仍令张氏子孙称真人，世袭掌管江南道教职。其他如道士刘德仁创真大道教，萧抱真创太一道教，忽必烈都赐号提倡，让这些教派在民间流传。

（五）儒学的崇尚

尊孔——蒙古人尊孔，用意与保护各宗教相同。法律上僧、道、儒并称三家。蒙古初侵中原，耶律楚材自称治天下匠，劝铁木真、窝阔台用周公、孔子的教义治中国。楚材推举儒生陈时可、赵昉等充十路征收课税使，陈时可等征得钱粮献上，窝阔台喜出望外，开始相信儒生可用。窝阔台围开封，索金衍圣公孔元措（孔子五十一代孙）并绣女、弓匠、养鹰人数十人。孔元措来见，即封为蒙古衍圣公，又敕修孔子庙，制备礼乐法器，赐洒扫户一百。忽必烈更知尊孔的利益，诏中外崇奉孔子，上都、大都诸路府州县各立孔庙，官吏岁时致祭，月朔释奠（祭祀），禁止军民侵扰孔庙。铁木耳给衍圣公官田五千顷，供孔子祭祀，特下诏褒崇道：“孔子之道，垂宪（法）万世，有国家者（朝廷）所当崇奉。”

学校养士——窝阔台始立学校。忽必烈在大都立国子学，收学生100人，蒙古人50，诸色目、汉人50。学生先读孝经、小学（朱熹著）、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次读诗、书、礼记、周礼、春秋、易。学生饮食及一切用费，由学田开支。各路府州县设立学校。又别设官立、私立书院。学校、书院生徒免一身杂役，优等生或用为教官，或用为吏员。学校各有学田，岁入听学官支配，名义上用途是祭祀孔子、师生衣食、救济穷儒，实际只供学官和儒生们分肥。至元二十五年，全国学校24400余所，大抵有名无实，所谓学生，多是求免差役的富豪家子弟。

南宋遗民郑思肖说，元分人民为十级，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谢枋得又说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这当是宋末儒生纷纷降元，无耻可贱，形同乞丐，因而民间有九儒十丐的传说。其实元人既知尊孔，崇奉孔子的儒生，自然不会列在庶民或娼妓的下面。

科举——科举是儒生贪官的主要途径，元朝官员多用蒙古及色目人，排斥汉人、南人分润做官的利益，虽然汉官屡请开科取士，总被蒙古人阻止不得行施。爱育黎拔力八达延祐二年，始举行科举，蒙古、色目人第一场经问五条，在朱熹注《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内出题；第二场时务、策两道。汉人、南人第一场经问两道，朱注《四书》内出题；又经义一道；第二场试古赋、诏诰、章奏；第三场策一道。乡试（行省考试）八月举行，会试（省部考试）次年二月举行，御试（殿廷考试）三月举行。蒙古、色目人列一榜（称右榜），汉人、南人列一榜（左榜），录取名额两榜相等。蒙古进士授官比色目人高一级，色目又比汉人、南人高一级。自延祐至亡国，仅举行七次，每次取士两榜总数最多一百人，最少五十人。汉人、南人尤其是南人想从科举得官，非常困难，朝廷虽然尊孔尊经，虽然封死去数千百年的伯夷、叔齐、微子、箕子、屈原、杜甫做公爵，可是活着的儒生连小官也不易得到，因此对朝廷总不免失望怨恨。

（六）程、朱派道学的提倡

蒙古侵入中原，就有一些所谓名儒投奔蒙古主人，献上典章、礼乐、制度、三纲五常等统治中国的儒学。这些人多被搜罗在忽必烈左右，待遇颇优。刘秉忠教忽必烈尊孔养儒，说孔子为百王师表，为万世立法。窦默习伊洛（程颐）性理学，见忽必烈，首言治天下必需三纲五常，正心诚意。窝阔台攻宋，命杨惟中、姚枢从军到南方求儒、道、释、医卜等人。蒙古军攻破德安，屠洗全城，名儒赵复被俘，得姚枢救免死。赵复见家人尽殁，痛不欲生，夜中奔至水边，披发号哭，似乎想投水自杀；姚枢追到，劝赵复道：你读圣贤书多年，还没做过官，死了可惜，不如跟我到北方，可以传圣教，扬美名。赵复觉得有理，随姚枢至燕京，杨惟中、姚枢出钱建书院，聚书八千余卷，使讲授程、朱的道学，赵复俨然成了北方道学大师。他的弟子姚枢、许衡二人最著名，姚枢赞助忽必烈设计灭宋，立功不小，官至昭文馆大学士。许衡道学比姚枢更高，隐居河南（河南孟县），得忽必烈召命，即日入京，路上遇别一道学家刘因，因问你一招就去，不太快么？衡说：不如此，圣道不行。后来忽必烈又招刘因，因称病，有人问因，因说：不如此，圣道不尊。道学家无耻做作，都自称为了圣道。忽必烈命许衡入中书省议事，衡怕得罪大臣，称病固辞。忽必烈责衡道：“窦默屡言王文统奸邪，你为什么不说？是孔子教你这样做，还是你不遵孔子教？既往不咎，以后不许。”衡谢罪道：“圣道远大，臣读书所得甚浅。”衡定朝仪，造官制，率弟子十二人教蒙古学生有功，官至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比许衡稍后，有南宋名儒吴澄，自称传孔、孟、程、朱道统，降元做国子监丞，教授程、朱学，被尊为一代最大的道学家。

忽必烈太子真金，幼年从姚枢、窦默读孝经，接受程、朱教育。海山时命中书省用蒙古文译孝经，刊印赐王公大臣，诏称这是孔子的大义，自王公下至庶人，都应该遵行。又节译大学衍义（南宋道学家真德秀著）刊布天下，说治天下单靠这本书就够用。硕德八剌时翰林学士忽都鲁都儿译大学衍义，硕德八剌说，修身治国，再没有比这书好的了，赐译书人钞五十万贯。

道学得朝廷提倡，传习益盛。南宋末年，尊朱熹学，日夜诵读，只是一部朱注《四书》，正襟危坐，高谈性命天理，凡刑狱、簿书、钱谷、户口，都看作俗务，鄙弃不屑为。元儒继承南宋旧俗，大言欺人，说历史不必讲，因为汉以下都是霸道（三代算是王道）；文章不必讲，因为是玩物丧志；政治利弊不必讲，因为只要“节用而爱人”一句话就够。元朝开始用朱熹《四书集注》与科举结合，明、清两代承袭元制，益加周密，在昏迷人民思想这一点，确收了极大的效果。

（七）官吏的贪暴

蒙古征服中国，官吏多用蒙古、色目人，残杀贪污，无恶不作。忽必烈信用回人阿合马，专事搜括、贿赂公行。阿合马子呼逊做浙江行省平章政事（省长），被发觉的赃钞八81万锭。其余因献妻女姊妹给阿合马得官的133人，因献财货得官的581人，这714人贪赃当与呼逊类似。阿合马专权20年死，又用卢世荣敛钱，搜括比阿合马更凶。卢世荣死，又用畏兀儿人桑哥理财，公开出卖官职、刑狱，门庭如市。江南官价最高，江南受害也最惨，杭州、扬州两地尤甚，人民嫁妻卖女纳赋税，无妻女可卖，窘迫自杀的动辄千百人。

桑哥与江南释教总统杨琏真伽合谋，发掘南宋诸帝、后坟墓（在浙江绍兴县），理宗赵昀的头颅特别大，取作饮器（一说饮器即溺壶。朱元璋灭元，始取昀头归葬）。诸帝、后枯骨杂置牛马枯骨中筑白塔，用赵构所写九经石刻作塔基，号镇南塔。杨琏真伽凡发掘宋帝、后、大臣坟墓110所，得殉葬金宝无算。后因他事犯罪，被查出的赃物有黄金1700两，银6800两，钞116200锭（金银、钞数定多隐匿），私庇逃赋平民23000户，佃户50余万人。

忽必烈的贪暴政治，他的子孙相继发展，铁木耳大德七年，一次发觉赃污官吏18473人，赃钞45865锭，冤狱5176件。这只是下级官吏，有势力的赃官当然不在数内。

元朝地方官制，与历朝不同，县有尹有令，府州有知府、知州，路有总管，又各设达鲁花赤一员监视。达鲁花赤必需是蒙古或色目人，县令等官得杂用汉人、南人。达鲁花赤无一人不贪暴，偶有清廉官吏，定被排斥，因之凡官吏无不贪暴。当时官吏向人讨钱，都有名目。属员首次参见称拜见钱，无事白要称撒花钱，贺节气称追节钱，贺生辰称生日钱，向属官分肥称常例钱，送旧迎新称人情钱，勒索犯人称赍发钱，诉讼索贿称公事钱，索得钱多称得手，得饶富州县称好地分。京外各道设有所谓肃政廉访使，掌纠察贪暴，救护冤苦，当时惯例送迎廉访使用二声鼓一声锣，起解强盗用一声鼓一声锣，有人作诗道：“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不差多少）。”图铁木儿时，特分遣朝官为诸道黜陟使，名义是考察官吏、救济贫民、褒奖善良、优礼耆老，实际专为搜括财物。人民大失望作歌道：“九重（朝廷）丹诏颁恩至（诏称加恩小民），万两黄金奉使（黜陟使）回。”又道：“官吏黑漆皮灯荛，奉使来时添一重。”官吏奸贪枉法，虐杀无辜（罪），在歌词、戏曲中表现得很清楚，这里略举些例，藉见一般的情况。

（八）民族的压迫

女真族侵入中原，因本族人少，不得不分给汉族士大夫颇大部分的权利，联合压迫汉族平民，维持自己的政权。蒙古族侵入中国以前，先已征服西域诸国，因此色目人（西域降人）被利用来压迫较后征服的汉族。为了分化汉族团结，故意造出汉人、南人的区别，政治上多少给北方汉族一些微小利益，使最后征服的南人怨恨北人，这样，蒙古族的统治地位，获得暂时的巩固。

当时各种族依贵贱分为四等。

蒙古族——有黑达达尼而伦派二十氏，塔立斤派九氏，白达达十五氏，野达达四氏。

色目人——有畏兀族（回鹘）、唐兀族（西夏）、康里族、乃蛮族、钦察族、阿速族、乌思藏族、回族等。

汉人——腹里汉族及契丹、女真通称汉人。曾有汉人在窝阔台前演影戏，影中有各国人，其中有一老人被系在马尾。窝阔台问这是何等人。答道，是蒙古兵俘虏的穆斯林。窝阔台即令停演，取波斯及汉地所产宝物示演戏人道：“你们汉人的宝物比不上回人，我国里伊斯兰教富人至少各有汉地奴婢数人，你们汉地贵人并无一人置有伊斯兰教奴婢。你们应该知道成吉思汗政令，杀一穆斯林罚黄金四十巴里失，杀一汉人仅罚驴一头。你们怎配侮辱穆斯林。”在蒙古统治者看来，色目人比汉人贵得多，汉人只当得一头驴。

南人——黄河以南及南宋遗民称南人，受压迫尤甚。南宋亡后，城乡编二十家为一甲，使北人为甲主，衣服饮食由甲人供给，童男少女任甲主凌辱。妇女往往寻死，有的自动当舟妓，因舟人不设甲主，舟妓例不卖身。举这一例，足见南人比汉人更贱。

此外对汉族压迫，还有许多新法。

官——忽必烈定制，正官必需用蒙古人或色目人，次官才得用汉人、南人。次官如分左右，汉人不得居右（蒙古族贵右）。托欢铁木耳时，江淮农民纷纷起义，为收买人心，始许南人得入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任微职，可是遇有兵机密要，仍令汉人、南人退避，不得预闻。

法律——依种族贵贱，法律上待遇不平等：蒙古人犯死罪监禁，官司不得拷打；犯普通罪，官司不得拘系。审囚官如把蒙古犯人刺面，罚杖七十七，革官，并令平去犯人面上刺字。蒙古人殴打汉人，汉人不许还手，只许指出见证，告官申理。如还手，从重治罪。蒙古人因争及乘醉殴死汉人，只罚从军出征，并罚烧埋银。江南地方，每夜禁钟（一更三点，官署打钟，禁止路上人行）以前，街市点灯买卖，晓钟（五更三点）以后，人家点灯读书工作，不算犯禁，如集众祠祷，按律治罪。

驻防——蒙古人男丁15岁以上，70岁以下，悉数当兵，号蒙古军，非蒙古部族人当兵，号探马赤军，取中原后，佥发民兵号汉军。灭南宋后得宋降兵号新附军。忽必烈定制，蒙古军屯中原，探马赤军、汉军屯江淮以至南海，新附军杂屯其间。各路置万户府。各县置千户所，军官世袭，多与当地富户结党作奸，夺小民田宅财物，干预民政。镇守京师的宿卫军，汉人、南人不得冒名投充，查出官兵一同治罪。

禁藏武器——忽必烈禁民家藏兵器，诸路置局造器械，民间私造处死刑，私藏不缴给官府与私造同罪。神庙仪仗只准用土木纸彩，不得用真兵器。汉人不得田猎，不得学武艺，不得执持弓箭兵器（汉军不禁），不得藏铁尺、铁骨朵及含刀、铁拄杖。私藏铁甲全副处死刑，不成副按多少治罪，私藏弓箭至十副（一弓三十箭为一副）处死刑。

禁言论、集会、结社——凡妄撰词曲，意图犯上恶言，处死刑。凡乱制词曲，讥议他人处流刑。凡妄谈禁书处徒刑。凡写匿名文书，如所言重处死刑，所言轻处流刑。凡假借名义聚众结社或集众鸣铙作佛事，各按轻重治罪。

学蒙古文——元制凡诏令奏章及官府公文并用蒙古文字。法律规定蒙古字比各国字地位高。京师及各路立蒙古字学校，设汉人学生名额（上路30名，下路25名），译儒家经典及《贞观政要》《通鉴节要》《大学衍义》等书作教科书。忽必烈时，江淮行省官员，竟无一人懂得汉文，直到亡国，元朝皇帝和大臣都不学汉文，汉人却非学蒙古文不可。托欢铁木耳至元三年，禁汉人、南人学蒙古、色目文字，企图对汉族保守机密，这自然丝毫不能挽救元朝的溃灭。

庶民不许取名——元制无职庶民不许取名，只许用排行及父母年龄合计为名。如明初功臣常遇春曾祖名四三，祖名重五，父名六六；汤和曾祖名五一，祖名六一，父名七一。小民没有取名的权利，是何等的轻视！

村社——忽必烈制定农村立社规条十五款，规定凡各县所属乡村，五十家为一社，择绅耆为社长，社内设义仓学校，一家遇疾病凶丧，他家合力助耕，一社遇灾病，他社合力助耕。社民游手好闲，不遵父兄教训，社长得报官罚充夫役。这种农村组织，似乎比保甲制度好些。可是蒙古、探马赤军人一体入社，显然立法原意在监视汉族农民。

元朝统治者尽力防止本族与汉族同化，由于汉族文化高出蒙古族，事实上各族渐趋融和，无法禁阻。元制，蒙古、色目人得任便散居内地，日久不再回返原籍。有些与汉族通婚，如伯颜不花的母亲鲜于氏，松江人俞俊娶也先普化的侄女。有些改称汉人姓名，如李庭瑞本名察罕帖木耳，丁鹤年本西域人。有些崇奉儒学，如西夏人高智耀，畏兀儿人廉希宪，康里人不忽木，伯牙吾人泰不花，哈剌鲁人伯颜师圣，西域人马祖常，回人瞻思。有些擅长文学，如贯云石（蒙古人），马祖常、萨都剌（答失蛮人），丁鹤年、乃贤（葛逻禄人）。元朝统治者虽然曾迁徙内地蒙古人北还（忽必烈至元二十三年），虽然曾阻止蒙、汉人联姻（大德七年），虽然强令汉人学蒙古文，虽然奖励汉人改用蒙古名，压迫政策。到底不能长久维持自己的统治。

窝阔台定中原，近臣别迭等献计道：“汉人无用，不如悉数屠杀，空出田地来作牧场”。幸而耶律楚材竭力劝阻，教窝阔台征收地税、商税及酒、醋、盐、铁等税，每岁可得银50万两，绢8万匹，粟40余万石。窝阔台从楚材议，派官分十路收税，果得银绢，喜出望外，夸奖楚材道：“你不曾离我左右，却能替我取来这样多的财物，天下还有比你贤能的人么？”即日命楚材做中书令（宰相）。蒙古人只懂得畜牧和杀掠，从没有想到收税的利益更大等到懂得收税，又不会想到兼顾民力的必要。在蒙古人看来，收税与杀掠，只是名称不同，实质无异。因此贪暴政治，比任何时代严重得多，不仅中国北方地区衰敝的经济继续破坏，就是南方正在发展的经济，也遭遇强烈的摧毁，陷入停滞状态。蒙古族统治中国，给与中国社会无比的灾害。

（一）土地

金人括田养女真军，南宋贾似道括买公田，金、宋亡后，括得的田地连同皇室后妃、贵戚、大臣所有大量田产，都被元人没收，设官管理，号称官田。忽必烈赐郑温常州田30顷，叶李平江田四顷，以后成为惯例，诸王、公主、驸马、大臣、宦官、寺观，照例得分江南官田，如海山赐雕阿不剌平江田1500顷，爱育黎拔力八达赐丑驴答剌罕平江田100顷，硕德八剌赐拜珠平江田万亩，图铁木耳赐大龙翔集庆寺平江田500顷。其他地区官田也分赐臣下，如安南降王陈益稷受汉阳田500顷，李孟受孝感县地28顷，大承天护圣寺受益都、般阳、宁海等县田162900顷。从最大的地主皇帝手中，分化出许多大地主，江南尤其是大地主集中地，他们任用土豪奸吏充当庄头，巧立名目，额外强取，催租人员恃势横行，刻剥惨苦。张珪奏请变通收租法，令地方官府代收，转运大都各地主，免得农民受害流亡。足见地主收租比官府更贪暴。大抵地主受赐江南官田，每亩岁缴官粮一斗五升至二斗（元七斗当宋一石），余米称私租，归地主所有。依海山至大二年夺江南赐田1230顷，得租50万石作例，每亩租多至四石。明初，苏州（平江）收秋粮274万石，其中民田粮仅15万石，元时，官田未必这样多，民田远比官田少，却是事实。江南多数良田受蒙古地主残酷的剥削，农民生活痛苦，可以想见。

屯田——腹里及各行省散布蒙古军、探马赤军、汉军72万户，选择田地屯垦，称为屯田。史书记载的田数有枢密院所辖13处，田15000顷；大司农所辖三处，田27000余顷；宣徽院所辖四处，田25000余顷；腹里所辖军、民（民屯招佃户耕种）屯田16000顷；辽阳等处行省所辖四处，田3000余顷；河南行省所辖军、民屯田四处，田69000顷；陕西行省所辖军、民屯田16处，甘肃行省所辖军、民屯田6000余顷；江西行省所辖500余顷，江浙等处所辖屯田500顷，四川行省所辖军民屯田29处，云南行省所辖军民屯田12处，湖广行省所辖数处，全国总计120余处。实际占田，远比史书所载顷数多，例如安西牧地的马夫恃势，冒夺民田十万余顷，其他地方可知。

军户屯田遍布全国，散居乡村中，监视人民行动。蒙古、探马赤军得地最多。汉军每户也有三二十顷，设立庄园，用驱丁、贴户耕种，不必亲身劳动。这似乎替异族作鹰犬，虐杀本族人，获利很不小。忽必烈中统五年，改定新制，汉军每户免粮田限额四顷，余田照民田例同样纳粮，汉军出戍地区，经常移动，南至南海，北至和林，一切费用，本人自备，这样，汉军逐渐卖田破产，妻子流落为乞丐、娼妓，驱丁在法律限制下，多被释放作贴户（贫弱的良民）。做了异族的鹰犬，结果一无所得。

民田——民间土地兼并，非常剧烈。蒙古贵族随意侵夺民田，往往多至千顷，荒芜不耕，称为草场，专供畜牧狩猎。余下土地，汉族豪富人家，勾结官吏，恃势占据，驱役佃户千百家或一万家，许多江南豪富，每年收租在五万石以上，福建崇安县凡五十都，应纳官粮六千石，其中五千石官粮的土地，归五十余大家所有，一千石的土地，归庶民四百余家所有。五十大家应出的差徭，官府摊给四百余家担负，因此庶民继续破产，土地益向五十余家集中。崇安一县如此，他处可以类推。赵天麟曾奏请宗室王公限田数百顷，官员豪民限田数十顷，庶几贫民得免饿死。限额大至数百数十顷，实际占田数当然更大。

地主们霸占着“鸦飞不过的田产”，开着油房、粉房、磨房、酒房、解典库。“旱路上有田，水路上有船，人头上有钱”。他们看见“别人的东西，恨不得擘手夺将来”；若有问他要“一贯钞”，就如“挑一条筋相似”。农民们“又无房舍又无田”，受这些“悭吝苦克”的家伙压榨，弄到“吃了那早起的，无那晚夕的；每日烧地眠，炙地卧；衣不遮身，食不充口”。就是“与人家挑土筑墙、和泥、托坯、担水、运浆，做坌工生活”，也因为饥寒交迫，“气力不加”，做到半工还得歇下来。从这一些元曲中所反映出来的当时生活情况，我们知道地主残酷的剥削和农民极端的穷困，不仅是元朝经济衰微的主要原因，也是元朝91年间农民不断起义的主要原因。

（二）赋税

税法——腹里行丁税、地税法（仿唐租庸调制），江南行秋税、夏税法（仿唐、宋两税制）。丁税每一良丁岁纳粟三石，驱丁岁纳粟一石。地税每亩纳粟三升。一户如丁税多，纳丁税不纳地税；地税多，纳地税不纳丁税。秋税纳租米，夏税纳木棉布、绢、丝、绵等物（得用钱代替）。政府岁入粮数，总计1201余石，内腹里227万余石，行省984万余石。行省中江浙449万余石，占全国粮数三分之一，行省粮数二分之一。夏税钞数，图铁木耳天历元年，江南三省总计中统钞149000余锭，内江浙省57000余锭，江西省52000余锭，湖广省19000余锭，江浙又居首位。

科差——分丝料、包银、俸钞三种。普通民户每岁纳丝一斤六两四钱，包银四两（州县征收，往往私加数倍至十倍），俸钞一两。僧道、儒生、军户免纳。江南豪家，宋亡后，失势衰落，多贿赂权贵，充当府县吏卒，藉庇门户，遇有差赋，摊派贫民，自己得免，因之贫民负担更重。

洞冶课——矿冶、硝矾、竹木等税据天历元年统计，江浙省课税最多，名目有金课、银课、铜课、铁课、铅锡课、矾谋、硝矿谋、竹木谋等，共纳金180锭15两1钱，银125锭39两3钱，钞11987锭。

盐、茶、酒、醋课——全国总收入，盐利居十之八，两淮盐又独当总盐利的半数，两淮岁产盐约一百万引，每引四百斤（南宋每引三百斤），中统二年，每引定价白银7两，以后继续增价，至铁木耳大德四年，每引值钞67两5钱。酒、醋谋据天历三年统计，酒课凡46万余锭，内江浙占19万余锭（刘诜诗“举盏可尽官缗千”，普通饮酒贵至一千贯，不免夸大，价贵自是事实。）醋课凡22000余锭，内江浙占11000余锭。茶谋忽必烈时岁收28000锭，以后遞增谋额，收入数不详。

常课、额外课——商税每年有定额，称为常课。常课以外，一切无定额的苛杂税，称额外课。额外课包括：1.历日（大历每本卖钞一两，小历每本一钱，伊斯兰教历每本钞一两）、2.契本（契纸每本价一两五钱）、3.河泊、4.山场、5.窑冶、6.房地租、7.门摊（按户摊派）、8.池塘、9.蒲苇、10.食羊、11.荻苇、12.煤炭、13.撞岸、14.山查、15.曲、16.鱼、17.漆、18.酵、19.山泽、20.荡、21.柳、22.牙例、23.乳牛、24.抽分、25.蒲、26.鱼苗、27.柴、28.羊皮、29.磁、30.竹苇、31.姜、32.白药。名目繁冗，大体承袭宋、金旧制，其中官卖历日一项，却是元朝新创。天历二年，卖出310余万本。额外课总收入计中统钞45980锭。

（三）商业

海外贸易——西域方面因海都等多年叛乱，陆路交通阻滞，商旅不行，对外贸易，主要依靠海上交通。忽必烈灭宋，首先设立泉州市舶司又陆续添设上海、澉浦、杭州、庆元（宁波）、温州、广东等六处。此后归并废置不常，实际存在的商港，只有泉州、庆元、广东三处。税率按货物粗细，规定细货十分抽一，粗货十五分抽一。出口土货税称单抽，蕃货进口税加一倍称双抽。输入多是香料、珠翠、犀角、象牙等物，输出多是金银铜铁、男女人口。这显然由于国内工业衰落，制造品不能抵补，只好用金银甚至男女去交换贵族奢侈品。所谓男女，自然是奴婢和破产流亡的农民。南洋群岛有华侨，从元朝开始。

国内贸易——据《马可波罗行纪》所载，大城市尤其是南方大城市，商业一般在发展中北方首推汗八里大城（北平），居民殷繁，城内多居王公贵官，附郭多居外国商客，货物云集，只是丝一项，每天进城不下一千车，织造金锦绸绢，供贵人享用。汗八里四周约有二百城市，各有商人前来买卖货物。涿州居民多业工商，织造金锦丝绢及最美的罗。中定府（当是济南）商人经营大规模的商业，产丝极多。太原府工商业颇盛，产葡萄酒及丝，有些商人往印度通商谋利。平阳府居住商人不少。京兆府（西安）工商繁盛，居民织造各种丝绢。南方首推行在城（杭州），城中有大市场十处，小市无数，每天食用胡椒多至44担（每担200余磅），其他货物消费量可以类推。行在城以外，有成都盛产丝绢，商业发达；南京城丝织业极盛；福州城产糖，珠宝交易甚大；宝应、高邮、泰州、扬州、镇江、苏州等城，都说居民赖工商为业。马可波罗所记南北城市，无不出产丝织物，想见元朝匠户中织工最多，工业中丝织业比较兴盛。匠户生产品归皇帝及贵族所有，因之蒙古贵人多经营商业，出卖他们的剩余物。

商税——天历二年，全国商税收入76万余锭，江浙一省占26万9千余锭，这说明江浙是全国商业最发达的地区。

斡脱官钱——蒙古人起初不知经商，银钱交斡脱人（犹太人Jude）、回人经营高利贷业。一年本利相等，次年本利总数又加一倍，本银一锭，十年后得本息1024锭，称为羊羔儿息。官民因借债破产出卖妻子，仍不能偿还。至元八年，忽必烈设立斡脱所，官营高利贷，称为斡脱官钱，名义上规定三分取息。皇帝为首，所有诸王、后妃、公主、贵臣、寺观、军官、犹太、回人、地主豪强，无不经营斡脱业，债户到期不偿本利，妻女牲畜多被拖走。扎木真妃子曾遣人索还斡脱钱，不说原借钱数，只说不鲁罕丁等三人借钱，恃势穷追，竟牵累140余户。

（四）工业

烧酒——元朝始创制烧酒法，用浓酒和糟入甑，烧取蒸汽，冷却后成酒，清白如水，味极峻烈。酸坏了的酒，仍可蒸取烧酒，在酿酒业上这是一个大进步。

棉织——元朝江南种棉织布，比宋朝更发展，木棉布已成夏税缴纳物的一种。至元二十四年，设浙东、江东西、湖广、福建木棉提举司，每岁征收木棉布十万匹。照马可波罗所记，元初木棉布比丝绢价高，贫民还不能用它制衣服。至元二十四年，诸王薛彻都等所部灾，牛羊多死，朝廷买棉布救济，值钞14067锭，足证市上已有大量棉布买卖。

火炮——南宋改造襄阳炮比原式精巧（明朝还有宋火炮）。看当时破炮法用许多大稻草绳悬城楼上，厚涂泥浆，防火箭、火炮，似乎已用火药抛射石弹。元末，有金属制筒式火炮，传入高丽，比宋炮进步。

官工业——皇帝拥有无数工业作坊，京内外各种工业，如梵像局（雕刻绘画各种佛像）、出蜡局（金属铸造）、鼓铸局（铸铜钱）、永利库（印造宝钞）、钞纸坊（制纸）、金银局（造金银器皿）、镔铁局（镂铁工）、刀子局、玛瑙玉局（雕磨工）、温犀玳瑁局、珠翠局、金丝子局、销金局、砑金局、石局、木局、大小雕木局、竹作局、蜡烛局、油漆局、毡局、染局、剪毛花毯腊布局、绳局、网局、帘纲局、绣局、纹锦总院、罗局、窑场（造白琉璃砖瓦）、琉璃局、泥瓦局、皮货所、鞋带斜皮局、熟皮局、牛皮局、软皮局、异样毛子局、貂鼠局，装订局、裱褙局、烧红局（制颜料）、浮梁磁局、杭州织染局、建康织染局、典饮局（酿酒）、鞍子局、铜局、筋局、锁儿局、成制提举司（裁缝工）。这只是皇室所有工业的一部分，已经看出其中包括种类的繁多，几乎是一切工业皇帝全设局经营了。诸王贵族也各利用所属匠户经营工业，规模不及皇室大，种类也许不比皇室少。集合全国工匠给少数蒙古贵族生产消费品，这将是社会何等巨大的损害！

皇帝又设武备寺，专制兵器，所属有寿武库制衣甲利器库制兵械，胜广库掌外路各局，京外除江南地区不设兵器局，北方大城市如大同、平阳、太原、保定、真定、怀、孟、河南、汴梁、益都、济南、彰德、归德、大名等处，都设局制造兵器，这是皇帝独占的工业，任何人不得擅造。

（五）科学的应用

元朝重用色目人，传来天文学、数学、炮术、建筑术、工艺、医学等科学上的新知识，影响中国科学的发展（当然，中国也传给西方诸国罗盘针、木板铜板印刷术、算盘等新知识）。郭守敬是当时最大的科学家，擅长水利学、历数学、仪象制造学。忽必烈至元十三年，守敬创造简仪、仰仪等测天诸器，在大都设立司天台（天文台）。守敬利用他在数学上创见的垛积、招差、勾股、弧矢诸法，十七年，造授时历，推步极密，为古代最精确的历术。汉朝改历4次，魏迄隋改历15次，唐迄五代改历15次，宋改历17次，金迄元改历5次，独守敬《授时历》，元、明（明改称大统历）两朝行用270余年不改。日本据《授时历》作《贞亨历》，自贞亨二年至明治五年，行用几及200年。二十八年，忽必烈从守敬议，开凿通惠河，自大都至通州高丽庄入白河，河长160里，衔接白河（自通州至直沽）、御河（自临清至直沽）、会通河（自东昌须城县至临清）、扬州运河（自三汉口达会通河）、江南运河（自镇江至杭州），连成杭州直达大都的大运河。郭守敬以外，如李冶著《测圆海镜》十二卷、《益古演段》三卷，朱世杰著《四元玉鉴》三卷、《算学启蒙》三卷。《算学启蒙》自加减乘除进至天元如积，凡二十门，学习较为便利，可以说是古代最适用的数学教科书。

（六）海运

忽必烈灭宋，搜括江南财物到大都享受。却因内河运输有限，不能满足忽必烈与蒙古贵人的贪欲。宋降臣王积翁献言道：“亡宋都汴时，每年运江南粮600万石，如今江南粮多，运到京城，可食贱米。”朝廷赞许他的建议，征集军民开掘几条河道，果然运输量增大了，但离蒙古贵人的贪欲还远得很。南宋海盗朱清、张瑄曾替伯颜从海道搬运亡宋库藏图书到直沽（天津），熟悉上海天津间海路，自称能海运粮米，至元十九年，命上海总管罗壁使朱清、张瑄造海船60艘，募水手运江南粮46000石。从此海运逐年激增，二十七年，增至159石，海山至大二年，增至246万石，爱育黎拔力八达延祐六年，增至300余万石，图铁木耳天历二年，增至352万石。

自朱清、张瑄创行海运，江南三省（江浙、江西、湖广）农产物大量北运，朝廷只求粮数增加，不顾人民乏食死亡。再加官吏贪暴，刻扣水脚钱，船户贫困，海中遇风涛盗贼，船破人亡，每年平均损粮十余万石，水手溺死不可计数（忽必烈定制，船坏弃米，责押运官赔米，船坏人死，免赔）。幸而托欢铁木耳时代，南方农民纷纷起义，海运渐减。朝廷特派大官到江浙专力搜括，至元二年，官粮及拨赐诸贵族寺观田租悉数起运，仅得260万石，十九年减至11万石，二十三年以后，海运断绝。坐食浪费的蒙古贵人及靠官米生活的军民工匠，骤失米粮来源，更兼北方连年旱蝗，无处得食，京城竟至食人肉，乡村多取蝗虫当干粮。

（七）钞法

元朝公私收付，悉用楮币，民间不得私藏金银，必须赴官库倒换楮币，才能行用，楮币分交钞、中统元宝钞、至元宝钞三种，中统钞、至元钞直到亡国，沿用不变。

交钞——中统元年，始造交钞，指定丝料作本。交钞五十两换丝钞一千两，诸物价值，全依丝价作标准。

中统元宝钞——同年七月，又造中统元宝钞，分十文、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二百文、五百文、一贯文、二贯文八等。每一贯同交钞一两，二贯同白银一两，赤金一钱。京城设燕京平准库，各路设平准行用库。至元三年，铸银锭，每锭五十两，称为元宝。钞一锭等于一百贯文。灭宋后，收宋会子，每五十贯准中统钞一贯。中统元年，发行钞额73352锭；十二年，398914锭。十三年，骤增至1419665锭。这说明灭宋成功，江南金银财物大量流入忽必烈的库中。

至元宝钞——中统钞行使不久，信用降落，不能维持原定金银比价。宋降臣叶李献新钞样并条例十四项，得忽必烈采纳。至元二十四年，发行至元宝钞，与中统钞并用。至元钞分十一等（自五文至二贯文）。一贯当中统钞五贯，二贯当白银一两，赤金一钱。此后至元钞发行额每年一二百万锭不等，中统钞最高额不过十万锭。三十一年忽必烈命各路交钞库所贮银936950两，除存留192450两为钞本，余银悉运京师。钞本亏损，钞价逐渐跌落。海山至大三年，改行至大银钞。自二两至二厘分十三等。每钞一两准至元钞五贯，白银一两，赤金一钱。至大银钞不设本钱，发行一次便停止。

至元钞价不断跌落，托欢铁木耳至正十年，铸至正通宝钱，一千文当交钞一贯，至元钞二贯。理由是交钞没有伪造，至元钞伪造太多，钱钞兼用，可挽救钞币。实际只是借铸钱欺人，印发民间少见的交钞，代替信用低落的至元钞。交钞行使不久，物价腾贵，又国内起义军兴，朝廷日夜印钞作军费，数目不可计算，京师米价钞十锭还不够买米一斗。民间用货物交易，钞成废纸。

（八）户口

窝阔台围汴京，城中有户170万，后来疫死90余万人，破城时屠灭完颜氏一族，残存户当仍不下数十万。灭金后28年，中统二年，户部奏上全国户数只有141万。由于对南宋土地的逐年吞并，至元十一年全国有户196万。这种统计数字，自然不可确信。中国北方人民在蒙古族长期屠杀掳掠下，或死亡逃匿，或被俘作奴驱，遭受极大的摧残，却从户数骤减这一事实明显地表现出来。

至元十三年，大举攻宋，《元史》记载新得户口如下：

江东路户831852，口1919106（南宋赵扩嘉定十六年统计户104万）。

荆南、湖北路户803415，口1143860（嘉定户37万）。

江西路户1051829，口2076400（嘉定户226万）。

湖南路户561112，口1537740（嘉定户125万）。

两浙路户2983670，口5692650（嘉定户222万）。

淮西路户513827，口1021349（嘉定户21万）。

淮东路户542624，口1083217（嘉定户12万）。

共得户7288329，口14474322。福建、两广户口不见记载，当有二三百万户（嘉定户福建160万，两广96万），总户数当在一千万左右。

南宋与金接壤地区（湖北、淮东、淮西）户口极少，宋亡时反各增数倍，两浙也增加七十余万户，这是北方汉族乘蒙古侵入，金人衰弱的时机，大量逃回祖国，或居边地，或至京城（杭州）附近（两浙）。同样，元人侵宋，汉族逃奔福建、两广，人数定必不少。中国人民不愿受异族统治以及遭受侵略颠沛流亡的惨苦，比较两个户口数字，显然可见。

至元二十六年，括江南四川户口；二十八年，户部统计内郡（腹里）1999444户，江淮四川1143878户，口总数59848964，内无业游食人429118。这个数字，说明中国北方广大地区，依然萧条残破，四川在赵扩时有户259万，至元十九年仅存12万户，何等可惊的残破！江淮地区户口似乎变动不大，由于恢复宋时七十余种差徭（至元二十八年），以及创立各种剥削新法，江南人口买卖，特别盛行，足见也在逐渐残破中。

图铁木耳至顺元年，户部钱粮户数13400699。至元二十八年至至顺元年凡40年，不容户数完全不变，这应该是实际户数损耗了，户部依照至元户额用门摊（摊派）等方法，迫使耗损了的人户，负担四十年前的钱粮。

（九）最被压迫的人户

元朝统治中国，分汉族为许多等级，庶民（有独立户籍的平民）以外，有下列各种名目：

奴隶——户婚律规定：凡蒙古、回、契丹、女真、汉人在军前俘获人口，留养在家中供役使，称为奴婢；别居在外，另立户籍就算良民。奴已别居，如主人仍认作奴婢，官府没收主人的财产。法律上奴婢地位最低，主人奸奴妻无罪，奴奸主女处死刑。主人杀无罪奴婢，杖八十七，因醉误杀，减罪一等。奴骂主人，主人受骂杀奴，免罪。奴杀主人，凌迟处死。

驱户——驱在元朝数量极大。驱有两个来源：一是蒙古军侵入中国，虏掠人口（非军前俘获）作私户（俘户），称为撒花人口或投祥户，攻南宋时大掠人口号干讨虏，被掠人号干讨虏人。被掠人身体归虏掠人所有，称自由出卖或留家供使役。二是人口买卖，上都大都设马市、牛市、羊市、人市，人畜同样买卖。买人契券上打被卖男女左右食指纹理，如有逃走狱讼，依纹理疏密推知本人长短壮幼。这是最早的利用指纹学，足见人口买卖的盛行。江南人口贩卖更盛，北人爱南人聪慧，呼为巧儿，身价甚贵，尤重妇女，每一人值银二三百两，处处有人市，价分数等。童男童女，展转贩卖，有的换主人数十次。北人怕童奴婢逃走，或使饮哑药，或用火烙足，驱役同禽兽。忽必烈屡禁江南贩卖人口，既是屡禁，足见并未禁止。奴与驱法律上待遇同等，没有什么区别，例如凡背主潜逃，捕获后各杖七十七。习惯上在北方称买来人为驱口，在南方称买来人为奴婢（法令仍称为驱，如延祐二年，禁南人典质妻子，贩卖为驱）。实际区别在军前俘获称奴，掠卖人口称驱。奴不得自立门户，立户便算良人。驱得自立门户（但不得自由迁徙），对国家负丁税（每岁纳粟一石）的义务，对主人负耕田、供役、纳贡赋、代主从军出征的义务。无论出舍（别居）不出舍（居主家），驱本人及子孙身体永远属主人所有，只有主人提不出实证，驱又充当军站工匠等差役，才得免除隶属关系。

阿里海牙破湖南，没收降民3800户为奴，自置官吏收租税，被宣抚司张雄飞告发，忽必烈令放归民籍。至元十七年，检查阿里海牙所俘丁32000人并放还为民。十九年，御史台奏称阿里海牙强占降民为奴，假称军前俘获，忽必烈令降民归州县官，俘获赐功臣。东平将校强占民为部曲户，征收赋役，称为脚寨，凡四百处。攻宋诸将多强占民户为奴隶，湖北提刑按察使雷膺救出数千户令还民籍。这里所称奴隶、部曲，都是驱，与真奴隶性质不同（奴隶生产物完全归主人，驱生产物分作三部分，国家、主人、自己各一部分。）

贴军户——军户二三户中出一人当正军，称正军户，余户出钱助正军，称贴军户（简称贴户）。驱户被释放从良，法律规定仍需津贴本主军役，也称贴军户。贴军户家富丁多，得升充正军。正军户、贴军户依财产丁口多少来区别，身分上没有隶属的关系。朝廷为增加自己的收入，设法夺驱为良当贴军户，汉军的驱户多被夺去。

投下户——蒙古皇族、贵戚、功臣都有封地，封地内民户称投下户，又称爱马，每年纳官赋以外，江北每户增纳丝六两四钱，江南纳钞二贯文给封主。又人民不堪差役的压迫带着土地产业投靠贵人门下，也称投下户。铁木耳大德二年，禁诸王、公主、驸马、贵官收受诸人呈献公私田地及招收投下户。因为投下户得免杂色差役，农民、军户、匠户以至富强人家，都愿意充投下，朝廷屡次禁止，并不发生实效。后来各封主贪欲更增，强令投下户贡金，例如拔都大王封地在平阳及真定河间管下鼓城等五县，民间只产麻布，从布变成白银，不知空费若干匹布，从白银变成黄金，又受商人一次盘剥（银二两换金一钱），囚拘拷打，人民痛苦已极。又封主细分民户给自己的子孙妻妾，一州一郡分成六七十个小封主，这些小封主或得一城或得数村，各派官索钱，投下户无可奈何，只有冒险逃走一条出路。

打捕户——专供皇帝及高级贵族打猎、捕鱼，每岁缴纳一定数量的物品。打捕户多取析居（兄弟分居）、放良（奴隶从良）、还俗僧道、游手无赖、亡宋旧役等人充当，除纳地税、商税、依例出军等负担外，免除一切差役。

匠户——蒙古兵攻城屠杀，独不杀工匠。工匠被俘，一部分分给各贵族，大部归皇帝所有，称为匠户。民间有良工或驱丁手艺精良，也归入匠户。皇帝和贵族各有匠户，生产多种物品供本主消费及出卖剩余。匠户分民匠、军匠两种：民匠制造普通用品，军匠专造武器。至元十六年，命囊嘉带括两淮造襄阳炮新附军匠六百人及蒙古、回人、汉人、新附人能造炮匠人送大都。军匠是皇帝所独有，炮匠又在军匠中最被重视。全国各种官营工业主要是用匠户工作。另一部分是奴隶（如至元十一年，括诸路无主逃奴二千人隶工部）和怯怜口（如中统五年，招集析居放良还俗僧道等户习诸色匠艺，称为怯怜口），不过数量远比匠户少。忽必烈至元二十一年，阿鲁忽奴奏称，前时江南民户中拨匠户三十万，其中多是非手艺人，现在选定诸色工匠，余下十九万九百余户请放免为民。元官工业集中在北方，全国军民匠户当不下数十万（窝阔台为获得全国工匠，破例免屠开封城，工匠数当不少。）

匠户工作报酬，只是一些口粮。至元三十年，中书省奏称，上都工匠2999户，岁费官粮15200余石。二十九年，招募海运艄公、水手，按每户五口计算，发给口粮。依据上面两例，匠户一年得口粮五石。在特别穷困时，还可以多发些粮食，如谦州织工142户穷极，出卖妻子，命官给粟并代赎人口，中山畋户（打捕户）饥，给六十日粮，丰润署田户饥，给六十日粮，蓟州渔阳等处稻户饥，给三十日粮。工农户穷饥将死，多发一二月粮算作皇帝的特恩。

盗贼律：凡工匠领材料制成器物，余料不曾还官并偷窃出局，处杖刑，免刺面。又户婚律：匠户子女，使男习工事，女习针绣，不得拘使充他差役。工匠免刺面，免充他差役，算是法律赋予的优待。

佃户——大量土地被官田、屯田、寺观、豪富占有，农民想耕田谋生，不得不忍受地主的虐待，充当佃户。又有不少农民，为逃避差役，带田投靠权豪门下，藉得荫庇，也称佃户。农民一充佃户，对主人发生隶属关系。佃户生男，便供奴役，生女便为婢妾。佃户男女婚姻，主户（地主）得随意拦阻，勒索钱帛礼物才许成亲。地主在法律上规定的权利是户婚律：“凡典卖佃户（典卖分两种，一种计口数出典或出卖，一类田地带同佃户出典或出卖，称为随田佃客）禁佃户嫁娶从其（佃户的）父母”；杀伤律：“凡地主殴死佃客，杖一百七，征烧埋银五十两，与良人因斗殴杀他人奴同罚”。自己的佃户等于别人的奴隶，这就是说，佃户的身份比奴隶较高一级。铁木耳大定三年，中书省奏称：江南诸寺佃户五十余万，原是编民（平民），被杨琏真伽冒入寺籍，应加纠正。编民对国家直接负担各种赋役，佃户附属在地主名下，对国家不负差役的义务，因此身份比编民卑微。

（十）财政的紊乱

蒙古族统治中国，只知掠夺，不知理财，忽必烈开国时代，每年收支已亏短甚巨。至元二十九年，岁入2978305锭，支出3638543锭，不敷66万余锭。中期以后税收比忽必烈时增二十余倍，包银增十余倍，但亏短更巨。海山至大二年，岁入钞400万锭，实际运到京库钞280万锭，支出420万锭，应支未给钞100余万锭，不敷约250万锭。爱育黎拔力八达时，常年应支600余万锭，又土木营缮费数百万锭，皇帝特赏300余万锭，北边军饷六七百万锭，支出总数约一千数百万锭。图铁木耳天历二年，岁入金327锭，银1169锭，钞9297800锭，币帛407500匹，丝884450斤，绵70645斤，粮10960053石。岁入比中期更增，支出自然也继续扩大。

支出中最大耗费是赏赐、作佛事、创立衙门、滥支冒领、增卫士鹰坊（养鹰处）五项，赏赐与作佛事耗费尤大。赏赐例如硕德八剌一次赏诸王百官金5000两，银78万两，钞1211000贯，币（布）57364匹，帛49322匹，木棉布92672匹，布23398匹，衣859件。忽必烈定制，每年例赐诸王贵族银、帛，称为岁赐。皇帝随意恩赏，称为特赏。从中统元年至亡国，支出数目，不可计算。作佛事例如忽必烈写金字佛经一藏，用赤金3200余两，爱育黎拔力八达延祐四年，宫内供佛用面439500斤，油79000斤，酥21870斤，蜜27300斤。写金字佛经一藏用赤金3900两。至元二十八年，全国佛寺42318所，僧尼213148人，依二十五年拨水陆地一百五十顷养寺五所作例，佛寺占田至少在一百万顷以上（如白云宗掌教沈明仁强夺民田二万顷，其他寺院多占夺官私田地，不在赐田数内）。延祐以前，作佛事每天杀羊一万头。至元二十四年，五台山作佛事设三十三会。二十五年，大护国仁王寺作佛事，设五十四会。假如三天一会，两次佛事共杀羊260万头，这样惊人的浪费，在佛事中只是最小的一部分。

元人压迫汉人，尤其压迫南人，但对汉族地主，在共同压迫农民这一点却利害一致，因此汉族地主拥护蒙古统治者，并无二心，松江富民曹梦炎自愿每岁送米一万石给官府，请免其他徭役，朝廷允许，并赏浙东道宣慰副使官职。自然，曹梦炎藉势夺民田，收佃户，所得远比万石米要多些。江西张天师广置田园，为江南一大豪霸，也只依靠真人的封号。天历以后，朝廷公开卖官，陕西省纳米一千五百石以上授从七品官，依次递减至三十石，赏门上挂匾。河南并腹里纳米二千石以上，授从七品官，递减至一百石以上，授下等钱谷官。江南三省纳米一万石以上授正七品官，五千石以上授从七品官，递减至二百石以上，授下等钱谷官（陕西省米每石折钞80两、河南并腹里折钞60两、江南三省折钞40两）。地主出米买官，所得利益很大。托欢铁木耳时，地主对朝廷不信任了，托欢铁木耳派专员带官诰到江南，募富人入米补官，授五品至七品官，竟不得一人应募。松江知府崔思诚招集属县富人列庭下，不问有米无米，用刑拷打，逼使做官，所得仍是有限。

富人为什么宁受拷打，不肯做官呢？由于当时农民起义军开始大发动，蒙古统治不稳，同时朝廷剥削过度急暴，做官利益减少，不如受拷打比较有利。

元朝政论家赵天麟说人民逃亡的五个原因：一天、二官、三军、四钱、五愚。天灾流行，饥饿乏食，不得不逃；官苛刻，赋敛繁重，富人纳赂得免，贫人负担独多，不得不逃；军费浩大，民不堪命，不得不逃；借钱救急，重利盘剥，不得不逃；愚笨无知，谋生困难，不得不逃。赵天麟列举五个原因，归根只是在异族统治下，剥削超度残酷一个原因。当时民间流传一首歌谣道：“天遣魔军杀不平（不公平人），不平人（因为不公平人）杀不平人（被压迫人），不平人（被压迫人）杀不平者（不公平人），杀尽不平（不公平人）方太平。”被压迫的不平人与不公平的不平人，并存在一个社会里，不是这个不平人杀那个不平人，就是那个不平人杀这个不平人。

从忽必烈开国起，蒙古贵族与汉族人民间继续进行着种族斗争和阶级斗争，终于汉族人民胜利了。九十年长期斗争是非常残酷的，压迫与反抗，始终在紧张状态中发展着。

（一）蒙古统治者的压迫

赵天麟说：“凡逃民都是没奈何的穷人，略能存活，谁愿逃亡？朝廷说人民取巧，避免差徭，我说这不是人民的罪过，实是官长的罪过。”赵天麟这些话是公正的。元朝不仅有大量的流民，而且还有更大量的饥民，因为官府禁止人民流亡，不得不困守乡土充当饥民，过着真正没奈何的生活。《元史》关于这类记载，比其他史书特别多，下面摘录几条有人户实数的记载（极大多数不载人户数）作例。

至元二十七年，平滦饥民15465户，赈粟五千石，每户约得三斗；江阴、宁国等路大水，流民458478户，赈粟582889石，每户约得一石三斗。

大德二年，江西、江浙水灾，赈饥民24900余人，赈粟数不详。

四年，建康、常州、江陵饥民840860余人，赈粮229390余石，每人约得二斗七升。

至大元年，因北方流来贫民868000户，坐食官粮，不是久计，给钞150万锭，币帛折钞50万锭，停止发粮，每户得钞二锭余。江浙省大饥，流民1330950户，赈米536000石，钞187000锭，盐5000引，每户约得米四斗，钱十四贯，盐斤余。假如按十四年前（元贞元年）京师平粜米价白粳米每石中统钞15两，白米14两，糙米六两五钱，十八年后（泰定二年）京师平粜米价每石15贯作比例，江浙米价14贯约得糙米一石。

泰定二年，雄州归信诸县水灾，饥民11650户，赈钞三万锭，每户约得三锭。

三年，锦州水灾，漂死一万人，每人给钞一锭。

天历二年，陕西诸路饥民1234000余口，诸县流民又数十万，发粮八万石，及河南汉中所储官粮赈济，卫辉路饥民17500余户，赈数不详。池州、广德、宁国、太平、建康、镇江、常州、湖州、广元诸路及江阴州饥民60万户，赈粮143000余石，每户约得二斗余。大都兴和顺德、大名、彰德、怀庆、卫辉、汴梁、中兴诸路，泰安、高唐、曹、冠、徐、邳诸州饥民676000余户，赈钞90000锭，粮15000石，每户约得钱13贯，粮二升余。凤翔府饥民197800人，赈钞15000锭，每人约得钱七贯，益都莒、密二州水旱蝗灾，饥民3400户，赈粮一月。

至顺元年，泰安州饥民3000户，真定南乐县饥民7700户，松江府饥民18300户，东昌饥民33600户，赈数不详。中兴、峡州、归州、安陆、沔阳饥民30万余户，赈粮四月。

二年，浙西诸路水旱，饥民85万余户，令官私儒学、寺观佃户向田主借贷钱谷，官不给赈粮，余户赈钞十万锭，僧道度牒一万道（托欢铁木耳元统元年，每道价50贯），檀、顺昌平等处饥民90000余户，发通州官粮赈济。益都饥民30000余户，赈钞3500锭，每户约得15贯。

元统元年，京畿大水，饥民40余万人，赈钞4万锭，每人约得钱十贯。宁夏饥民53000人，赈粮一月。

二年，江浙大饥，饥民590564户，赈米67000石，钞2800锭，每户约得米一斗，钱400余文。

至正十二年，大名路开、滑、浚三州，元城等十一县水旱虫蝗，饥民716980口，赈钞十万锭，每人约得钱十四贯。

以上只是《元史》全部记录中极小的一部，已经看出人民饥饿流亡，何等严重。元制，流民必需押解还乡，并禁聚至千人，犯禁罚杖一百。饥民困坐待赈，数极微小，官吏经手赈粮，无疑要刻扣自肥（至顺元年，中兴等处饥民30万户，按《地理志》所载，中兴、峡、归、安陆、沔阳总户数仅24万户，官吏能妄报，无疑能刻扣）。佃户不得受赈，限令向田主借贷，自然债累更深。小有田产的农民，不出卖土地，或流落充佃户，不能保持生命，这样，在无数灾祸中，田地大量向地主官吏集中了。

（二）人民的反抗

从忽必烈灭宋起，直到亡国，汉族的反抗，始终没有停止过。下面摘录几条忽必烈时代规模宏大的事件作例。

至元十三年（破临安当年），阿朮攻扬州，使人持宋太皇太后谢氏亲手写的命令，谕守将李庭芝、姜才投降。庭芝登城告使人道：“我奉命守城，不奉命降敌”。谢氏又发劝降命令道：“我同皇帝，都已降服，你还给谁守地？”庭芝怒，射使人死。城中粮尽，食糟糠牛皮，有些兵士甚至食自己的幼子，誓死力战不屈。庭芝与姜才率饥兵七千往泰州，令副将朱焕留守，朱焕开城降元。阿朮分路追击。围泰州城，驱庭芝妻子至城下招降，姜才患背疽不能战，城破，庭芝、姜才被执。二人大骂，要求速死。阿朮杀李庭芝、姜才。宋静江府守将马塈与阿里海牙前后百余战，坚守不肯降。阿里海牙许塈做广西大都督，塈不理。忽必烈亲写信招降，塈焚信斩使。外城破，塈退守内城，内城又破，塈率残兵巷战，臂伤被擒，头颈斩断，据说还握拳直立，好久才仆地。副将黄文政被擒，大骂不屈，先割舌，次割鼻及脚，文政喷血含胡痛骂，头颈断才停声。部将娄钤辖率250人守月城，阿里海牙围攻十余日不下，娄钤辖饿极，立墙上叫道：“我们困乏不能走路，请给些食物，我们就出降。”阿里海牙送牛数头米数石，娄钤辖取牛、米进城。元兵登高望城中，见军士炊米作饭，吞食生牛肉，忽闻鸣角击鼓，火炮一声，250人全化灰尘（娄铃辖和部下决心殉国，吃饱了自己炸死）。元兵入城屠杀，有壮丁700人逃入西山，阿里海牙派官招降，700人悉数自杀，无一人投降。

李庭芝、姜才、马塈、黄文政、娄钤辖以及同他们一起苦斗的将吏士兵，为发扬种族气节拒绝招降，慷慨杀身，与转战闽、广的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辈同是光芒万丈，永世不朽的义士。此后无数忠勇人民继承诸义士伟大的遗志，不屈不挠地进行着反蒙古战争。

至元十四年，汀漳民军首领陈吊眼又畲族（蛮族，即汉朝的山越，也称社民，大概因保持原始公社生活得名）女酋许夫人起兵响应张世杰。陈吊眼聚众数万，攻汀漳。元将完者都（钦察人）用头陀队（民军的一部）叛变首领黄华充先锋，进攻陈吊眼，吊眼军增至十万，连五十余寨，据险固守。

十八年，元将高兴（汉人）诱杀陈吊眼，起义军被屠极惨。

二十年，刑部尚书崔彧奏称江南人民起义凡二百余处。

二十一年，邕州宾州民黄大成等起义，桂州、韶州、衡州、漳州民众相继起义。

二十四年，婺州民柳分司，处州民詹老鹞，温州民林雄，徽州民汪千十，广东民邓太獠、刘太獠、阎太獠、萧太獠、严太獠、曾太獠、陈太獠（诸人当自有名，恶号疑元官所加）相继起义。

二十五年，贺州民七百余人，循州民万余人，泉州民二千余人，畲族民千余人，广东民董贤举率众万余人，自号大老，柳州民黄德清，潮州民蔡猛，处州民柳世英，大同民李伯祥等纷纷起义。

二十六年，畲族民丘大老集众千余人起义。台州民杨镇龙据王山起义，建号大兴国，聚众12万，攻东阳、义乌、余姚、新昌、嵊、天台、永康，浙东大震。婺州民叶万五率众万余人攻武义县。

二十七年，建昌民丘元，号称大老，集众千余人攻南丰等县。江西民华大老、黄大老攻乐昌等县。太平县民叶大五集众攻宁国。婺州、处州民吕重二、杨元六，泉州民陈七师，兴化民朱三十五，处州民刘甲乙等起义。

二十九年，汀漳民欧狗起义。湖广辰州蛮民起义。

起义全在江南地区（北方只大同一处），起义首领全是贫苦人民，蒙古军联合汉族地主官吏，陆续把起义军扑灭了。蒙古军杀夺异常残酷，连御史台也说讨贼官肆意剽掠，捕捉生口（俘虏）充赠品。杨镇龙败后，经御史台拣放生口1600余人，被俘作奴驱的当然更多。

托欢铁木耳时代，政治的腐败，军队的衰朽，地主豪强的剥削，水旱饥荒的扩大，都达到最高点。虽然朝廷屡次严禁汉人南人私藏兵器，甚至伯颜建议尽杀张王刘李赵五姓人，这只是说明蒙古统治事实上不能支持了。

至元三年正月，广州增城县民朱光卿起义，建号大金国（朱光卿汉人，迁居广东，知金不知宋）。四月，元将狗扎里擒朱光卿。

二月，河南汝宁信阳州民棒胡（本名胡闰儿）起义。棒胡烧香造预言，自称李老君太子，有弥勒佛像紫金印量天尺等器物，聚众攻破鹿邑县。

四月，四川合州大足县民韩法师起义，自称南朝赵王。广东惠州归善县民聂季卿（汉人）谭景山等造兵器，拜戴甲为定光佛，响应朱光卿。

四年，江西袁州民周子旺烧香起义，自称周王。福建南胜县民李志甫起义，围漳州城，元将别不花率浙闽江西广东军救漳州。六年，叛贼陈君用袭杀李志甫，龙岩县尉黄佐才屠杀志甫余党郑子箕等。

五年，河南行省掾范孟端诈造诏书，杀行省平章政事月鲁铁木耳，右丞劫烈，廉访使完者不花等。

至正元年四月湖南道州民唐大二蒋仁五等起义，攻破江华县。十一月，道州民何仁甫起义。十二月，山东燕南人民起义凡三百余处。

三年，元兵杀唐大二蒋仁五，蒋丙率余众攻破连桂二州，自号顺天王。

四年，山东益都路盐民郭你赤起义。

六年，三月，山东起义军攻兖州，元中书参知政事锁南班驻东平，防起义军。五月，广西象州人民起义。六月，福建汀州民罗天麟等攻破长汀县。十二月，山东河南人民纷纷起义。

七年，山东河南起义军蔓延济宁滕邳徐州等处。集庆（南京）路及沿江一带人民起义。集庆起义军仅36人，击走元兵万余人。通州（河北通县）人民起义，监察御史奏称通州在京城附近，人民叛变，形势严重，请派大军速往平乱。

八年，福建汀漳二州、山东沂州各立分元帅府防起义军。辽阳民董哈刺起义。海宁州人民起义。浙东台州民方国珍起义。

托欢铁木耳为首的蒙古统治阶级，并不畏惧这些人民起义，他们依然淫虐贪婪，有加无已。托欢铁木耳从西天僧（印度僧）学演揲儿法（淫术，意谓大喜乐），又得西蕃僧（西藏僧）伽琳真，尤工秘密法（淫术），托欢铁木耳大喜，封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搜括美妇人供僧徒淫乐，号称供养。自己日夜练习房中运气术，不论亲族臣民家，凡色美善淫的妇女，一律取入宫中。大臣受秘密戒，得入宫参预游戏。君臣男女僧俗裸体宣淫，称为皆即兀该，意谓诸事无碍。大小官员，相率仿效，丑声秽行，禽兽不如。这样腐朽的统治阶级，在全国性的人民起义打击下，似乎应该很快就崩溃了，可是起义军没有较强的组织，也没有较远的政见，此起彼伏，先后败灭，并不能获得起义的成效。直到至正十一年，刘福通红巾军起，才转上新的阶段。

刘福通——永年县（河北永年县）人韩山童，借白莲会（至大元年，曾禁白莲社，拆毁祠庙，令教徒归还民籍）烧香聚众，宣言天下当大乱，弥勒佛降生在河南淮、泗间。信徒颍州人刘福通与徒党罗文素、盛文郁、杜遵道、王显忠、韩咬住等称山童是宋徽宗（赵佶）八世孙，应当做中国君主。这是包含种族意义的有力号召，广大人民即时围绕在这个号召下，发生摧毁蒙古统治的力量。至正十一年五月，密谋发觉，山童被杀。刘福通等据颍州起事，攻破罗山、上蔡、真阳、确山等县，进攻叶、舞阳、汝宁、光息，众至十余万，元兵不能御。同时徐寿辉起蕲黄，布王三、孟海马起湘、汉，芝麻李、赵君用、彭二即起丰、沛，郭子兴起濠州，响应刘福通。各军都头裹红巾为号，称红巾军（简称红军），又称香军。十五年，福通寻得山童子韩林儿，迎归亳州，称皇帝，又称小明王，国号宋，年号龙凤。

十七年，福通遣将分路略地，李武、崔德破商州，入武关图陕西，毛贵取山东，福通自取汴梁。又分军三路，一路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等攻晋、冀，一路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等攻陕西，一路毛贵由山东北攻，逼近大都。托欢铁木耳大惊，议迁都避难。毛贵军被元兵击败，退归济南。刘福通得汴梁，作为韩林儿的都城。自己进兵攻略河北。关先生、破头潘又分军两路，一路出绛州，一路出沁州，越太行山，攻保定，转攻大同，出塞破上都，毁元诸宫殿，转掠辽阳，入高丽国，十九年，破辽阳，杀懿州路总管吕震。李喜喜军分路攻破宁夏，略灵武等边地。

红巾军所至，元朝文武官吏闻风遁逃，但红巾军本身也由胜利转到溃败，因为韩林儿仅拥空名，刘福通号令不行，诸将各自行动，兵无纪律，攻下城邑，多被元兵收复，人民从实际经验中感到失望，逐渐离心，声势浩大的红巾军，终于被察罕铁木耳、李思齐、扩廓铁木耳三人所率领的地主武装击破了。察罕铁木耳是汉化的乃蛮人，改姓李氏。世居沈丘（河南沈丘县），至正十二年，起乡兵数百人，与罗山人李思齐（汉人）合攻红巾军。十八年，陕西白不信、李喜喜兵败逃入四川，改称青巾军，归降明玉珍。十九年，察罕铁木耳、李思齐率大军自陕西攻汴梁，刘福通兵败，与韩林儿突围走安丰（安徽寿县西南）。毛贵据山东，诸将争权，赵君用谋杀毛贵。二十一年，察罕铁木耳乘机击平山东。二十二年，察罕铁木耳被红巾降将田丰刺死，义子扩廓铁木耳（本名王保保）统兵扫清红巾余众，山东、河南、陕西又归元朝所有。张士诚遣将吕珍攻安丰，杀刘福通，韩林儿逃出城，朱元璋击败吕珍，救林儿归。二十五年，朱元璋杀韩林儿。

郭子兴——安徽定远县人。父郭翁，算命为业。至正十二年，子兴聚众数千人袭据濠州（安徽凤阳县），朱元璋（明太祖）投子兴军充十夫长，屡立战功，子兴嫁义女马氏为元璋妻，十五年，子兴死，元璋杀子兴子天爵。

徐寿辉——湖北罗田县人，贩缯布为业。至正十一年，寿辉聚众攻破蕲州、黄州，自称皇帝，国号天完。将士用红巾裹头，与刘福通同称红巾军。十二年，攻破武昌，分兵取江西、湖南地。十三年，自江西入浙西，破杭州。十六年，寿辉建都汉阳。十七年，部将明玉珍入四川。二十年，部将陈友谅杀徐寿辉。

陈友谅——湖北沔阳县人，父陈普才捕鱼为业。友谅幼年读书，略通文义，在徐寿辉军中，凶狡善阴谋，杀寿辉大将倪文俊、赵普胜，又杀寿辉，自称皇帝，国号大汉。友谅军用白旗，号称白军，朱元璋军用红旗，号称红军，两军日夜相攻，死伤无算。至正二十二年，友谅起兵六十万，朱元璋兵二十万，大战鄱阳湖中，友谅大败，死。子陈理走回武昌。二十四年，朱元璋破武昌，陈理降。

明玉珍——沔阳县人，父祖相传业农，玉珍始为该村中土豪。至正十年，聚众降徐寿辉。十七年，入蜀攻取重庆，十八年取成都，占有四川全境。二十二年，自称皇帝，国号大夏，建都重庆，玉珍略知政治，禁军士劫掠，废僧道（奉弥勒佛一神），赋税十分取一，免征力役，颇得四川人民的拥护。二十五年，玉珍病死，子明升继立。朱元璋洪武四年，明将汤和攻破重庆，明升降。

张士诚——江北泰州人，贩私盐为业。至正十三年，士诚聚盐丁万余人，攻泰州。受知府李齐招降，不久又叛去，破兴化、高邮。十四年，士诚自称诚王，国号大周，旗帜用赤色。十五年，攻下苏州城，得钱谷器械无数。朱元璋取集庆，又取镇江，与士诚湖、常二州接境。十六年，朱元璋攻破常州，士诚兵败降元。二十三年，取杭州，改称吴王。士诚占地南至绍兴，北至济宁西接汝、颍、濠、泗，东临大海，在同时割据群雄中，最称富强。二十五年，朱元璋命大将徐达、常遇春督诸军二十万攻苏州。二十六年城破。张士诚死。

方国珍——浙东黄岩县人，贩私盐为业。至正八年，入海为盗，十一年，降元，十三年据台温庆元三路地。助元攻张士诚，士诚战败降元。二十七年，汤和破庆元，方国珍降。

托欢铁木耳时代，农民起义的时机完全成熟了，上述几个首领，只是乘势利用，满足个人的野心，人民利益，种族大义，在他们心目中，是不甚重视的。由于这些首领们据地称雄，互相残杀，不能协力同心，驱逐蒙古，竟使垂亡的蒙古统治者，又一度大规模摧残中国人民的生计。据元人自己说：“将帅无不贪暴怯懦。纪律丧尽，战败报功，军溃求赏，经过地方，掳掠人财，鸡犬一空。探闻民军在南，急引兵向北，民军到西，急引兵向东，不幸遭遇民军，急飞奔溃逃。收复城邑，悉成荒墟，河南全省三千余里，仅存封丘、延津、登封、偃师等三四县。两淮南北，大河内（北）外（南），燕、赵、齐、鲁旧境，一望荒凉，人烟断绝。关、陕地区，保全无几。”黄河、淮水两大流域，遭受蒙古军这样巨大的残破，野心首领们与蒙古统治者应负同等罪恶的责任。

简短的结论

一向过着游牧掠夺生活的蒙古部落，在铁木真强大武力下获得统一了。统一发生巨大的力量，这使铁木真有可能向外侵略。

侵略的对象是金国，为了侵金，先扫除威胁根据地的西邻乃蛮部，征服金属国西夏。因灭乃蛮，引起一直向西侵略的新野心，从此铁木真主要的是向西用兵，可是他并不忽视南侵，分出一部兵力，派遣大将木华黎攻击山东、河北、山西，削弱金国，作一举灭金的准备。

“从多方面了解敌国内情，不十分明了敌情，决不冒险进攻”，这是铁木真战必胜攻必克的秘术。

铁木真死后，蒙古族向外侵略继续扩展着。窝阔台灭金，拔都、旭烈兀西征建立汗国，到忽必烈时，蒙古内部分裂，忽必烈专力南侵，吞灭了全中国。

蒙古族武力统治中国，压迫汉人、南人非常残酷，尤其是南人，政治上处在最下层地位，一切都被蒙古人贱视，只有朱熹、真德秀的道学，大受尊重和提倡。

政治极度腐败，残酷的剥削，使极大多数的农民失去土地，投靠地主充当佃户。工匠被编为匠户，每年约得官粮五石，本身及子孙永远替皇帝贵族服劳役。对外贸易不振，国内商业江浙比较繁盛，其他地域一般在衰疲状态中。

中国北部人口稀疏，田地荒废，显示惊人的残破。富庶的四川，元初仅存十二万户，尤堪惊人，江浙仍是全国财富集中地，同时也是一切剥削集中地。朝廷岁入，主要依靠江浙，单是漕米每年输出二三百万石，人民负担奇重，可以类推。

汉族反蒙古斗争，从忽必烈开国时起，始终没有停止过，到托欢铁木耳时代，农民起义的时机成熟了，刘福通红巾军起，全国响应，摧毁了蒙古的统治，朱元璋北伐，中国又回到中国人手中。

附：元代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