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大新王莽 上》(19)(1/1)
甄长伯夜半析天下
淳于长有心献殷勤
郊祀之后,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成帝和赵昭仪使出浑身解数,仍然没有怀上龙子。丞相翟方进也为天子着急,其丞相府属下有个叫李寻的议曹亲自向天子上了个秘密封事,说道:“天地间有阴阳二气,太乙神代表阳气,后土神象征阴气,陛下与昭仪只拜祀了甘泉苑太乙神,还应当拜祭后土神,阴阳二气和合相融,才能孕生后嗣。臣建议陛下再去拜祭后土神祠。”
成帝看了封事,觉得说得有理,又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向后土神祠进发。后土神祠位于河东郡汾阴县附近,即今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西南。这次成帝仍然点名要扬雄和刘歆随行。
天子偕赵昭仪,与群臣一行横渡滔滔黄河,来到汾阴县。
扬雄和刘歆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后土神祠建在水泽中一块方丘之地,地形上象征阴位,与甘泉苑太乙神祠的圜丘阳位正好对应。天子与赵昭仪祭祀完毕,游兴大发,率领群臣沿着古代帝王的遗迹,游览汾阴东北的介山,绕过安邑,观龙门山,游盐池,然后登上了著名的“历观”。历观位于今山西芮城,相传上古时虞帝曾经在此农耕。成帝登上历观,远眺群峰,和赵昭仪一起遥想虞帝当年的风采,其乐无穷。
成帝本来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和赵昭仪已经乐不思蜀,从历山下来后又辗转来到西岳华山。登上峻峭的华山之巅,成帝远眺八荒之地。华山也留下了不少殷代、周代帝王的遗迹,每到一处,成帝都要发出无限的感慨,凭吊古代圣君。
看到天子对先代的遗迹如此神往,扬雄叹息着说:“皇上追寻先代的遗迹,思慕前人的功德,还不如回去从自己做起,关心天下人的疾苦。”刘歆也有同感,点头称是。
回到京城,扬雄又挥就了一篇《河东赋》呈献给成帝,其中有“临川羡鱼不如归而结网”之句,劝谏的用意更为明显,但成帝仍然没有省悟。见天子不能理解他的苦心,扬雄也有些沮丧,平时以酒浇愁,或与刘歆等友人谈论学问。
这年冬天,成帝依然我行我素,又率领皇宫卫士,亲自背着弓箭,前往皇室苑林射猎。
这次出宫巡游,没有带后宫嫔妃,但少不了要扬雄和刘歆跟从。
天子的车队依然风光十足,威风八面,但扬雄的心情已经和第一次巡猎时完全不同了。广阔的皇苑林土占用着良田美池,让他想起这些年来百姓连年歉收,逃荒要饭,心中不禁叹道:过去尧、舜二帝和夏、商、周三王,从来不侵夺百姓的膏腴谷土和桑柘之地,虽然也有宫馆、台榭、沼池、苑囿、林麓、薮泽,但山林中的财富可以用来供奉宗庙,招待宾客,满足一般生活食用就行了,哪能和现在的宏大规模相比。
成帝只管领略风光,心中十分满足,他见扬雄郁郁不乐,不禁有些奇怪,说道:“朕一出了皇宫,心情就好,子云君为何闷闷不乐呀?”
“臣见大汉的皇苑规模宏大,心中反而十分不安。想起先贤君主治理国家时,家中的女人有剩余的布帛,男人有富余的粟米,国家殷富,民间富足,因此甘露降落于庭院,醴泉流入高堂的中路,凤凰在树上筑巢,黄龙在沼泽游动,麒麟集中于苑囿,神雀栖于树林。过去,周文王的苑囿方圆才百里,齐宣王苑囿不过四十里,而本朝苑林如此巨大,都是占用老百姓的土地,怎能叫人心安?”
成帝觉得扬雄有些书呆子气,笑道:“现在的皇苑,不过是继承汉武帝时修建的规模。当年武帝广开上林苑,地界南至宜春、鼎胡、御宿、昆吾等宫馆,依傍南山而往西,抵达长杨宫、五柞,往北绕过黄山宫,濒临渭水再往东,周围广袤数百里,是何等的气派。这都说明古代帝王的眼界和胸襟,远远不如我大汉。”
扬雄说道:“陛下,臣见这些皇苑中宫殿成群,装饰奢侈靡糜,穷极美妙壮丽。而今,天下的饥民不少,为何不划出些田土给贫民使用呢?”成帝不置可否。
回到京城,扬雄又写了一篇《校猎赋》,劝喻天子不要再像汉武帝那样劳民伤财。成帝看到赋文后,连连夸赞说:“子云君的这篇赋文,真是写得好极了,皇苑中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几乎无所不包。朕读了这赋文,就像身临其境一般。”扬雄皱了皱眉头,心中兀自叹息不已,他每次上呈赋文都抱了很大的希望,结果总像是对牛弹琴。
成帝游猎回京,向赵飞燕姐妹大谈所见珍禽异兽,赵昭仪听得十分神往,说道:“皇上,臣妾也想到宫外观赏美景,下次不能只是你一人出宫。”
成帝说道:“昭仪,山中的野兽都是危险的动物,你貌美如花,身体娇贵,有受伤的危险呀。”
赵昭仪不依,噘着嘴说道:“陛下,你如不允许臣妾一起巡猎,你也不许去。难道你又想在外寻花访柳不成?”
成帝无奈,想了个主意,说道:“昭仪,为了你的安全,朕就下令让老百姓把野兽猛禽送到皇家林苑中,供宫中的嫔妃们观赏,你也不必出宫了。”
赵昭仪笑道:“反正臣妾就是要和陛下在一起。”
成帝于是下诏,征发京城附近的右扶风地区的山民,进入南山谷中捕捉珍禽异兽。京郊南山谷地域广大,西起褒斜谷,东至弘农郡,南及汉中郡,正是云遮雾绕的神农架、大巴山脉,自古以来就生息着无数的珍兽,甚至还有野人出没。诏令颁发不久,熊罴、豪猪、虎豹、猕猴、狐、兔、麂、鹿等,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源源不断地用槛车载回长安,送往长杨宫的射熊馆。
长杨宫位于长安城西的周至县,宫内有垂杨数亩,故名“长杨”,本来是秦朝宫苑,汉朝加以维修整饰以后成为天子射猎场所。射熊馆修在长杨宫的门口,馆中不设遮围,令勇健的胡人徒手与野兽搏斗,亲手杀取猎物以供天子娱乐。当年汉武帝就爱观看胡人击熊,司马相如曾作《大人赋》劝谏天子。
天气晴朗,成帝在赵皇后、赵昭仪等一群妃妾的簇拥下,兴高采烈地进入长扬宫,很快就来到了射熊馆。成群的山中野兽拥挤在馆里的圈中,熊罴、豪猪、虎豹无情吞噬着野兔、麂子、鹿子等幼小动物,传来猛烈撕咬声和阵阵悲鸣声,场面鲜血淋淋,万分刺激。众嫔妃们一边观看,一边紧张得尖叫起来,皇后赵飞燕捂住了双眼,不忍直视。只有赵昭仪一人兴奋得哈哈大笑,紧张刺激的场面正符合她的天性。
扬雄和刘歆又是被邀在列,他们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却提不起兴致。扬雄摇着头,对刘歆说道:“天下已呈衰象,百姓的庄稼没有收成,天子和嫔妃却在这里寻开心。”
刘歆也叹息着说:“唉,汉运,汉运呀……这难道不是亡国之兆!”
扬雄当即文思泉涌,回到京城,写了一篇《长杨赋》呈献天子。赋中故意借用“翰林”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讽刺的笔调劝谏天子。成帝接到赋文,展开一看,洋洋洒洒,约有千余字,文风比以往又有不同,“子墨客卿”开卷就说道:
盖闻圣主之养民也,仁沾而恩洽,动不为身。今年猎长杨,先命右扶风,左太华而右褒斜,椓巀嶭而为弋,纤南山以为罝,罗千乘于林莽,列万骑于山隅,帅军踤阹,锡戎获胡。搤熊罴,拖豪猪,木拥枪累,以为储胥,此天下之穷览极观也。虽然,亦颇扰于农人。三旬有余,其勤至矣,而功不图。恐不识者外之则以为娱乐之游,内之则不以为乾豆之事,岂为民乎哉?且人君以玄默为神,澹泊为德,今乐远出以露威灵,数摇动以罢车甲,本非人主之急务也。
“翰林主人”要求具体道来。扬雄借“子墨客卿”之口,讽刺朝廷大行奢侈之风,劝谏天子要为民着想,赋文最后说道:
岂徒欲淫览浮观,驰骋秔稻之地,周流梨栗之林,蹂践刍荛,夸诩众庶,盛狖狸之收,多麋鹿之获哉!且盲者不见咫尺,而离娄烛千里之隅。客徒爱胡人之获我禽兽,曾不知我亦已获其王侯。
其实,成帝哪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只是觉得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和以前一样,成帝依然听不进劝谏。扬雄对天子失望已极,只得埋头著书立说,或和刘歆等友人以酒浇愁。扬雄虽然清贫节俭,但还是离不开壶中之乐。一天喝得兴起,扬雄写了一篇《酒箴》。刘歆拜读后,对扬雄说道:“子云兄这篇《酒箴》,文意深奥而诙谐,有蜀中俳优说唱辞的风格,应当是用来劝谏天子的,但不知天子能否明白其意。”扬雄沉默难言。从这以后,也不再写赋文劝谏,而是潜心于钻研经学,著书立说。
天子大发游兴,外出郊祀时,王莽也跟随了一两次,以后就没有去了。他和扬雄一样,看到的是许多不公平的事,他更有兴趣和好友甄丰等人一起谈论朝政。甄丰既是王莽的同窗,又是最要好的知己,两人无话不谈,十分投缘。甄丰和王莽的年龄相差不多,也是三十多岁,人显得清瘦单薄,头上已冒出了几根少年白。但此人才智出众,一双深邃的眼中,时而流露出智慧的神韵,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认为他是个人才。这时的王莽已经成了侯爷,得到了朝廷的赐予和俸禄,身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甄丰却还是一介寒儒。
王莽对甄丰的才智十分赏识,仍然和他兄弟相称,常常叹息着说:“长伯兄,这世道对你真是太不公平了。你身负绝世才华,却不能为朝政出力。”
甄丰反而勉励王莽说道:“只要看到巨君兄能够为国为民干些千古流芳的大事,此生愿望已足。”
王莽慨然说道:“我王莽今生如能振兴朝政,必定要让天下的英才都受到重用,为国效力!”甄丰笑而置之。
王莽每次遇到大事,都要向甄丰请教。王莽府第的大门,时刻都是为甄丰开着的。两人在室中不知密谈了多少个夜晚,有时竟通宵达旦。王莽在世人面前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甄丰为他设计的,就连那天王莽来到太学慰问子侄的儒师,也是听取了甄丰的意见。甄丰建议他在儒生中树立良好的形象,从太学中发现人才,为以后主政打下基础,此举果然取得了极佳的效果。
两人会面的时间,一般都是选在晚上。两人会谈的地点,一般都是王莽府第的密室中。
王莽的府第依然显得朴素,但和以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一位婢女托着小壶,为甄丰沏了一杯香茗,这香茗是来自蜀郡蒙山顶上的贡品,是皇太后赏赐给王莽的,芽黄而香嫩,味醇而甘美。甄丰注目望着美婢,发现这婢子美貌异常,不禁笑了笑。这美婢微带羞怯之色,向客人欠身道了个万福,退了出去。王莽的脸微微红了红,解释道:“这婢女刚刚入府不久,可怜她是个孤儿,人又生得极美,才将她买回府中。”他对甄丰什么事都不隐瞒。
甄丰不露声色地笑道:“巨君兄过去勤勉于学业,生活朴素,现在成为侯爷了,生活上也应当有些不同了。京城的侯爷府上,家中妻妾成群,唯独你仍然只有正室一个。”
“是呀,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人富了贵了就必须三妻四妾才算正常。近来到府拜访的人也往往有些不太理解,问得我难以回答。”
“过富贵的生活是大多数人的梦想,人们喜欢攀比的都是梦想中的东西。生活中什么都可以拿来比,金钱财富可以攀比,府第的建筑可以攀比,生活的方式可以攀比,谁家养的妻妾多少也可以攀比……”
“富贵并不是我的梦想,我追求的梦想不是普通人的梦想,名声清誉对我来说似乎更为重要。”
“可是,府第修得简陋了,没有个三妻四妾,世人自然会说闲话,更会让人瞧不起你。”甄丰说道。
“唉,我非圣人,也有七情六欲,可是让我现在就变成和世人一样,追求奢侈放纵的生活,确实无法做到!为了那名声我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不能让清誉毁于一旦。因此,长伯兄刚才看到的美婢,就是我私下买入府中补缺的,只得在密室中见得到,不能让外人知道。”王莽解释说。
两人又把话题聊到了天下时政。甄丰说道:“巨君兄,近年各地收成不好,民不聊生,天子却游兴大发,多次带着嫔妃外出游玩。”
王莽说道:“当年咱们在太学同窗读书时,天子就是这个样子,但现在似乎更加严重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让天下百姓安定。”
“如要扭转这世道,依小弟的愚见,就必须要打破现成的一切才行。”
王莽点了点头,说道:“嗯,只有破旧立新,才能挽救汉运。但什么才是应当建立的新秩序呢?我一直在先贤留下的经学中寻找答案。”
甄丰知道王莽平时最推崇西周的社会制度,常常赞叹周公建立的“圣制”是无比的完美,于是说道:“放眼本朝文武大臣,唯有巨君兄雄才伟略,可以拯救世人。依小弟愚见,巨君兄的机会可能很快就会到来了……”
话音未落,王莽忽地站了起来,急忙问道:“此话怎讲?”这话让他激动不已。
甄丰笑道:“巨君兄少安毋躁。这机会虽然越来越近,但还不能太急。”
王莽却有些按捺不住,说道:“长伯兄,你分析大势极为精准,就快快说一下吧。”
甄丰不急不慢地问道:“你可知道大司马辅政王根的身体状况如何?”
王莽想了想,回答说:“曲阳侯王根是我叔叔,排行在红阳侯王立之后。据我所知,他年纪虽然才四十余岁,但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据小弟了解的情况,你这位叔父的身体不是一般的不好,而是很不好。”他喝了一口香茗,又道:“你那几位叔伯父先后辅佐朝政,都是中年早逝,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见王莽有些迷惑,笑道:“他们的府上都养着三妻四妾,有的还有十几位女人相伴。你想,就是一晚上有一个两个陪着,也要好多天才轮完一圈。这些妻妾,谁个不想争着陪主人睡觉?因此你们王家身为皇室外家诸侯,个个衣着锦绣,饮的是美酒,食的是山珍海味,但个个都贪淫好色,纵欲无度。”见王莽脸色羞惭,甄丰连忙又说道:“巨君兄请不要多心,唯有你一人除外。”
王莽定了定神,笑道:“但说无妨,我王莽洗耳恭听。”
“我可不是乱说一气。你看你的叔伯父,本来有八人,除了你父亲去世较早,其他的命都不长。王凤活到五十余岁,算是命长的了。王谭活到四十多岁,而王崇只活到三十多岁。刚刚去世的王商,也只活到四十多岁。据小弟所知,新任大司马王根看来也不会活得太久”
王莽似乎有些明白了甄丰的意思,说道:“即便如此,下面还有王立和王逢时两位叔父呀!”
甄丰睿智的眼睛瞟了王莽一下,说道:“红阳侯王立虽然可以继任,但他府上养的宾客太多,结交的社会朋友太杂,这些宾客常常在外惹是生非,杀人越货,被地方官府通缉的就不下十余名,天子怎好用他?”王莽点了点头,赞同这话。甄丰又道:“再说你的小叔高平侯王逢时,当年封侯时还在襁褓中吃奶呢,年纪也和你差不了多少,从小在富贵温柔乡中长大,既吃不得苦,又不懂朝政,天子怎么会把辅政的重任交给他?”
“这么说来,我王氏外家后继乏人了。”
“据小弟看来,下一个辅政的人选,还是会出现在天子的外家中。”甄丰这话虽是轻轻说出,对王莽却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他急忙说道:“可是,最近天子很有些信赖赵皇后的外家呢。”
这时,那美婢又走了进来,为二人斟茶,王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婀娜的身姿吸引,甄丰不露声色地瞧着。王莽觉得有些失态,转过头来望着甄丰。甄丰笑道:“天子确实对皇后和昭仪十分宠爱,尤其对昭仪言听计从,赵氏族人大都由昭仪暗中安排到朝廷中了。但皇后和昭仪从小就被他的亲生父母卖到阳阿主家学艺,二人与赵氏家人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并且最大的问题是至今没有为天子生下龙子,因此天子即使想重用赵氏族人,也有心无力。”
王莽听得频频点头,说道:“如果皇后和昭仪生下了皇子,情况又不一样了。”
“当然,如果生下了皇子,天子必然重用新的皇室外家。可是,天子即位已经二十多年了,赵氏入宫也已经近十年了,不知道想尽了多少办法,仍然没有得到子嗣,岂非天意?”
“嗯,看来汉运衰竭的传言,似乎有些道理。”
甄丰说道:“汉运衰竭的状况已经摆在世人面前。但我等是大汉子民,还是希望振兴国家。但要振兴国家,非得有英才出世,方能担当天下大任……”他用深邃的目光望着王莽,语重心长地说道:“放眼天下,如今能够挽救朝政,非巨君兄莫属!”
王莽听得受用不已,雄心大振,说道:“我王莽遇到如此衰世,如能振兴朝政,定将实现咱们读书时的抱负!”
甄丰点点头,说道:“但不要忘了,朝中还有一位厉害人物,他是唯一能够妨碍巨君兄前程的人。”
王莽心中想到一人,便脱口而出:“长伯兄说的这个人,必定是我那位子鸿表弟!”
甄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人!巨君兄切不可小看了你这位小表弟。此人虽然不学无术,但善于逢迎,与朝中许多大臣已经结成一气。”他沉思了一下,又道:“最让人担心的是,他把赵氏姊妹引荐到皇宫,皇后和昭仪常常在天子面前为他说话,因此深得天子的信任,目前官职已至九卿,比你骑都尉、光禄大夫略高一些,又兼了个侍中衔,常常参与朝中的大事。”
王莽有些愤愤不平,说道:“哼,不学无术之辈,也成了天子的重臣!这世道真是不可理喻!想起来咱们呕心沥血地在太学读书,倒是如同白痴一般。”
甄丰笑道:“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无赖加机遇,也会造就一个天子出来。别忘了淳于长同样是王太后的外侄,目前已经和赵氏外家的人连成一气,在朝中的地位还稍胜你一筹呢。”王莽听了这话,不禁转喜为忧,半晌沉默无语。这时,那美婢又不声不响地转了进来,为二人斟满茶,一双美目望着侯爷嫣然一笑,款款转身出去了。
甄丰笑道:“巨君兄不必过虑,凡事预则立。依小弟愚见,淳于长虽然是天子的幸臣,但巨君兄的机会仍然要大些。你目前在朝中的形象是谦恭好士,行为严谨工整,为官兢兢业业,与大臣相处也十分融洽,是群臣公认的贤良俊才。你同样也身兼侍中衔,管着皇宫的羽林骑兵,参与宫中的值宿警卫。而淳于长这人,天生有个最大的缺陷,你可要仔细留意。”
“哦,我这表弟天生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俊俏模样,生性好色,很有女人缘呢。”
“朝廷中谁都知道他是个好色之徒、多情公子,更知道他这人十分贪财。重色贪财的人,常常惯于投机取巧,以致僭制枉法。如果要仔细查访,这淳于长不知犯了多少违法的事呢。”说罢,他盯着王莽,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巨君兄你的机会……”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表弟呀,而且他又很讨太后的喜欢。”
“要想力挽天下于不倒,就不能有妇人之仁!”甄丰句句斩钉截铁,又道:“从现在开始,巨君兄一方面不仅要保持一贯的节操,而且要比过去做得更好才行。另一方面,太后和大司马王根那里,更是疏忽不得,要随时前去看望,加深感情,他们二人足以影响天子的决策。至于淳于长的长处,巨君兄还是要学学的,朝中的文武大臣,都应当多多结交;天下的名儒名士,也要尽量深入其中。结交朋友不一定用在眼前,而应当放眼于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为你说话的。”
王莽连连点头称是,但他的眼前又闪现出美婢的倩影,有些难为情地喃喃说道:“看来,我这婢子终究是不能见人的了……”
甄丰正色说道:“大丈夫在世,岂能拘泥于儿女私情。更何况巨君兄肩负着拯救乱世的重任。当你功成名就之时,天下的绝色就是千辆车马都载不完,到时候任你挑,任你选,何愁不能享受!”
王莽听了甄丰的劝说,叹道:“知我者,长伯兄也!”
其实,关心大司马王根身体状况的,还不止王莽一人。就在两人府中密议时,在卫尉府中,淳于长与光禄大夫谷永也正在密谋此事。
淳于长最近的心情很好,天子听了赵昭仪的建议,以淳于长当年提出罢修昌陵为由,刚刚给他正式封了个定陵侯,侯国位于今河南舞阳。这次为淳于长封侯的提议,再也没有朝臣出来阻拦,十分顺利地就通过了。此时,名士谷永因得罪成帝,已经被外放在北地郡当太守一年多了,正值曲阳侯王根当了大司马辅政,向朝廷推举谷永入京,谷永这才回到京师当了大司农,位居九卿官职。谷永知道淳于长已经成了天子最宠信的大红人,自己也投靠到淳于长门下,为淳于长谋划大事。而淳于长一直关心着朝政,对谷永的才气早有所闻,他深知自己才学、名声都不如表兄王莽,很需要谷永这样的大儒来帮忙。
当晚,淳于长与谷永一边饮着酒,一边分析着王根之后形势,预测谁将担任大司马辅政之职。谷永拱手说道:“恭喜子鸿晋升为定陵侯!放眼今后的朝政大局,能够担当辅政大位的,就只有你和新都侯两人了。”
“其实,前些年晚辈对那些官位不太在意,只是喜欢……”
“喜欢女人和金钱!但你有了侯位和高官,女人和金钱才会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谷永笑道。
“这倒是千真万确,以前晚辈要想弄个美女到手,收个百万钱财,要花费很大的心思,现在可好,都送上来了,哈哈哈哈。”
“侯爷深得皇上信任,又有皇后、昭仪为你说话,但新都侯王莽却深得群臣拥护,侯爷对此不可小觑。为今之计,侯爷要多到皇太后那里请安,多去拜问皇后和昭仪,对群臣更要多下功夫。”
“晚辈知道了。”淳于长点点头,又道:“不过,巨君表兄的声望很高,论能力,论品行,晚辈确实远不如他呀。”
“小侯爷,你当然不如王莽。但这世上许多有本事的人都怀才不遇,许多没本事的人都好运连连,这是因为凡事都讲究一个运气和机缘,能抓住运气和机缘就会前途无量。要讲本事,恕我直言,你确实没有什么真本事,也算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
“此话怎讲?”
“说你没有真本事,是由于你没有受过正统的教育,没有读过太学,缺少著名的儒师指导,更没有处理朝政的能力。说你很有本事,是你善于结交朋友,善于发现机会,还有老天爷给你的那张俊脸。”这话说得淳于长俊脸微红,谷永又道:“你没有本事,可能反而是好事。大权在握的人,有谁不喜欢顺从乖巧的属下呢?需要防范的恰恰是有本事的精明人。”
淳于长听得连连点头,这些高论,他以前闻所未闻。谷永又说道:“因此,除了皇太后、皇后和昭仪那里,你一定还要多去大司马辅政王根那里走动一下,送送礼物,表表忠心。当年大将军王凤去世前,王莽就做得很好,得到了大将军的青睐。”
“晚辈明白了,这就按照先生的吩咐去办。”
谷永停顿了一下,好像还有话要说。淳于长见状,连忙说道:“子云先生有话尽管讲,难道你我二人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谷永嗫嚅了一阵,终于开口说道:“那就恕在下知无不言了。侯爷英俊潇洒,生性风流,在此关键时刻,还是以前程为重,收敛些为好……”
淳于长俊脸一红,言不由衷地悻悻说道:“先生好意,晚辈心领了,以后定加注意就是。”
此后不久,谷永得了重病,卧床不起。两个月后,朝廷免去谷永的职位,再过了几个月,谷永已经病入膏肓。大司马王根、红阳侯王立、新都侯王莽等人前去探视,定陵侯淳于长、大侠楼护也到府上看望。谷永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精气神,气若游丝,望着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似乎回光返照,他对楼护说道:“君卿兄呀,想当年那句‘谷子云笔札,楼君卿唇舌’说的就是你我……你我曾经名满京师呀……”
楼护握着他的手,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子云兄你就好好养病吧!”
“唉,我谷永一生四处投靠,东奔西走,攀附于权贵,总是为他人作嫁,为的是什么呢……”谷永生性执着,此时似乎有些幡然悔悟,又道:“功名利禄害人不浅呀,让我等满足于成为诸侯座上宾的虚荣。”
淳于长站在旁边,说道:“子云君所言,晚辈不敢恭维呀。功名利禄,这世上谁人不爱,谁人不喜,难道博取功名利禄还有错吗?”
“定陵侯一生太顺,没有经历过风风雨雨。老夫以为一生太顺的人,总有一天会吃大苦头的……唉,入仕者志在高远,一定要修炼出真正的本事,那张俊脸能够帮助你一辈子吗?”淳于长的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谷永又道:“老夫那句话,定陵侯千万谨记,千万谨记呀!”
“晚辈一定谨记先生教诲……”淳于长明白谷永要他谨记“以前程为重,收敛些为好”的告诫。
谷永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说罢,又对楼护说道:“回顾此生,我谷永最希望的是得到天子的信任,而最让我后悔的是勘不破功名利禄……结果到头来还是被天子嫌弃……”
楼护叹道:“是呀,你我的人生都是为他人作嫁了。”
几个月后,谷永病死于家中。
淳于长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听从了谷永的告诫后,经常去长乐宫看望皇太后,很讨王政君的欢心。听说大司马辅政王根身体欠佳,他也是常去探望,而去得最勤的,还是后宫赵昭仪那里,因为他知道昭仪手段高明,天子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连皇后也被冷落了。
赵氏姊妹入宫多年,一直不能怀上龙子,成帝怎能不着急,但他一直有些畏惧赵昭仪,却又无法摆脱那媚术的诱惑。成帝和曹宫的交往也只敢秘密进行,本来以为十分隐秘,直到怀上了皇子,成帝才透了些风声出来,谁料赵昭仪醋意大发,逼着他毒死了曹宫,皇子也不知所终。
皇子再次失踪,成帝心痛万分,欲哭无泪,心中的哀痛却无处诉说。他失神地望着大殿中的雕梁画栋,忽然思念起富平侯张放。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太后和王氏诸侯都对张放极为抵触。前些年,张放忍受不了对成帝的思念,从北地郡回到皇宫,结果前丞相薛宣接受大司马王音传递的皇太后旨意,专门上了个奏书,逼迫张放离开成帝,朝廷委任他当了个天水属国都尉。近年来天象年年出现日食,成帝担心张放遭遇不测,悄悄让张放回到京城,不让他再去天水,两人时而秘密幽会,说说知心话,但绝不让朝廷和后宫知道。可是张放在京城也不能待得太久,过了一段时间又回到天水。成帝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都要亲自给张放写信,倾诉心中的烦愁。两人只能以鸿雁传书的方式,保持着心灵的沟通。
成帝和曹宫的“私情”,张放是通过成帝的书信知道的。几个月前,张放的母亲敬武公主生了一场大病,张放写信给成帝,请求回京探视母亲,成帝要朝廷准予张放回到京城。正思念中,侍中来报,称富平侯张放已经回到京城,在府第等候成帝。成帝心中的烦忧立刻化为乌有,乘车前往富平侯府第。
富平侯府第,成帝曾经下令整修过,赏赐了无数的皇家宝藏,高大而华贵。君臣两人相见,又是开心又是伤心,相互倾诉了一番离别思念之情。成帝说道:“你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这当哥哥的不知受了多少折难!”
张放说道:“皇帝哥哥,小弟在你的书信中已经知道了,真为你难过呀。身为天子,还受这窝囊气,不应当这样呀。”
“原来以为把赵氏姊妹晋升为皇后和昭仪,可以让她们免除寒微的身份,安心延续龙脉,谁知却是这般结果。唉……”
“小弟觉得赵皇后为人纯正一些,那昭仪有些淫邪吧,长久下去会对皇帝哥哥的身体不好呀。”
“为兄的也知道赵昭仪媚术的厉害,但已经无法抵御她的诱惑,每次到后宫都会进入增成殿。她不仅修炼了最高境界的媚术,而且……”
“而且什么,难道还有其他的功夫吗?”张放担心地问道。
“那媚术能够控制男人的心智,引发男人的肉欲,为兄的已经无法摆脱那种诱惑。而且每次床笫快乐之后,昭仪都要取出一枚无色无味的药丸让我服下,说是可以恢复元气,增强精气。那药丸服下后,一股热气从丹田冲出,让人欲罢不能呀。”
“这难道是民间所称的淫药,听说这种药丸服下将让人更加兴奋,但也会让人折寿呀。”
“为兄的明明知道这是比鸩药还厉害的东西,却也没有办法,只怪我天生也是风流命,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昭仪正是利用了我这个弱点,强迫我害死了曹女史和大汉血脉呀,叫我如何不心痛万分!”成帝说到伤心处,不禁泪如雨下,他只有在张放面前才敢如此吐露心声,如此随意地宣泄心里的痛楚。
张放也心痛如刀绞,只有抱着成帝一起流泪。
过了半晌,张放为成帝揩净了眼泪,成帝问道:“你是否觉得我这个天子当得窝囊?”他见张放没有吭声,又道:“唉,一而再,再而三地丢失皇子,我现在真有些相信儒家的谶纬之说了,这汉运说不定就会衰败在我手中呢。”
“管他什么汉运不汉运,小弟我只希望哥哥一切都好起来,只希望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张放以敬武公主得病为由,在京城中又待上了几个月,成帝抽空偷偷和他相见,总算得到了一些慰藉。
这段时间,敬武公主的确实身体欠佳,主要还是因为她改嫁的临平侯赵钦忽然薨亡了,敬武公主是个性情中人,因思念亡夫过度而生了大病。张放挂念母亲的身体,在京城的几个月中,常常前去探视。
一天,张放来到敬武公主居处,看着母亲身体有所好转,说道:“母亲大人,孩儿又要离开京城了,你要多多保重。”
敬武公主说道:“你以前在京城好好的,怎么被朝廷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为何不能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呢?”张放叹了口气,没有解释。敬武公主又道:“我倒是听说,你是被迫离开京城的。”
“母亲大人,你就别问了……”张放不想多说什么。
“难道是因为皇上喜欢上了你,才被外放于地方郡国?”她见张放不语,又道:“皇上要喜欢一个什么人,谁还拦得住?大汉开国以来,个个君主都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奇怪呀。”
“主要还是皇太后想让皇上专心于子嗣,才让丞相上奏这事。唉,皇上有皇上的苦处,孩儿不愿为难他。”
“哼,皇太后不就是我嫂子吗?也不能这么欺负你这外侄吧……告你黑状的丞相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敬武公主性格刚烈,受不了冤枉气。
“唉,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是前丞相薛宣,两年前皇上就把他免去丞相官职,高阳侯的侯位也收回了……不过,最近听说又恢复了侯位。”原来,薛宣被免官后赋闲于老家已经两年了,现任丞相翟方进曾当过薛宣的下属,翟方进不忘旧恩,又向成帝推荐薛宣,称赞他明习文法,熟悉国制,以前的处罚过重,可以重新任用。成帝采纳翟方进的意见,重新恢复了薛宣的高阳侯爵位,加了一个特进的荣衔,任为给事中,负责尚书等事,在朝中的荣誉仅次于帝师张禹。
“真是岂有此理,我这就找他去讨个说法,免得此人以后又和你过不去。”张放不想让母亲为自己的事情出面,阻拦了一下,敬武公主不听,梳妆打扮了一下,立即坐上车驾,前往高阳侯府第。
“敬武公主驾到!”公主的轺车在高阳侯府第门前停了下来,车上的御者吆喝着说。
府第守门的仆人赶紧进去通报。薛宣闻报,吃了一惊,赶紧出来迎候。敬武公主也不多说,径直进入府中,还没有坐定,就斥责说道:“君侯为何欺负我孤儿寡母?”
薛宣知道敬武公主是天子的姑姑,但他不清楚公主为何找到府上,拱手说道:“公主,到敝府定有要事,不妨直说。”他招呼仆人为公主斟上了香茗。
敬武公主生气地说道:“本公主问你:为何和富平侯过不去?竟然在天子面前告他的黑状,弄得我们母子不能团圆。”
薛宣这才明白是两年前的那个奏书惹来的麻烦,笑道:“公主息怒!当年我身为丞相,也是受命于前大司马辅政,说是皇太后的懿旨,我怎敢不听?”
“哼,我这嫂子做得也太过分了……”
“结果,我薛宣很快也被免去了丞相官职,爵位也没了,成了白丁一个。直到最近,天子才重新恢复了我的高阳侯位,可是夫人也病故了。你说你们是孤儿寡母,我现在不也成了孤身一人,又找谁去诉说这其中的冤屈?”敬武公主听了这话,仔细打量了眼前的高阳侯一番,觉得薛宣长得儒雅沉稳,仪表堂堂,举止雍容大度,说话也还风趣,不禁有了好感。气氛开始有些缓和,此时薛宣的儿子薛况从里屋走了出来,薛宣介绍说道:“这是犬子,名叫薛况,过来见过敬武公主。”
“小子见过公主。”薛况叩首下拜。敬武公主见薛况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对薛宣笑道:“你这儿子长得和我那小侯爷一样。”薛况愣愣地盯着敬武公主,公主虽然年已五十出头,那气质却非同凡人。
“公主,犬子岂敢和富平侯相比,谁都知道富平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呀。”
听到薛宣的赞扬,敬武公主心中的冤气也化解了不少,叹道:“唉,富平侯从小没有了父亲,我这做母亲的怎么放得下心呀!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回到京城。”
薛宣说道:“富平侯还是有机会回到宫中的,我可以找皇上说说此事。”
敬武公主大喜,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高阳府。
回到自己的居处,薛宣的堂堂仪表一直在敬武公主面前晃动,让她茶饭不思,难以入眠。次日,敬武公主到未央宫求见成帝,敬武公主既是成帝的姑妈,又是富平侯张放的生母,成帝当然欣然召见。成帝见到公主,笑道:“近闻姑姑身体欠安,现在已经痊愈了?”
敬武公主直接对成帝说道:“皇上,要不是富平侯回京照顾,我这条老命也就休矣!本公主现在成了寡母,独自一人在京,为何不把吾儿张放留在京师,偏偏要把他弄到边远郡国受罪。一旦姑姑再生了病,就没人照顾了。”
成帝有些尴尬,说道:“姑姑息怒,朕也希望富平侯留在宫里呀,可是……”
“皇上以为本公主不知道,这些都是我那嫂子背地里搞的鬼,她唆使大司马让薛宣上的奏。哼,我已经找过薛宣那老儿……”敬武公主性格素来刚直,怨恨的话脱口而出,“不过,薛宣也是害人太多,官也丢了……本公主看他可怜,也不再和他计较。”
成帝说道:“是呀,前丞相经学高明,人品也不错,最近才刚刚给他恢复侯位呢。”敬武公主也不多说,把对薛宣的爱慕之情告诉了成帝,要成帝撮合此事。成帝有些犹豫,说道:“呵呵,这要看前丞相有没有这个意思。”
敬武公主生气地说道:“本公主已是寡居的妇人,他薛宣也是鳏夫一个,有何不可。况且吾儿伺候皇上多年,现在又被我那嫂子整到远地,叫我寡母一人在京,怎能不伤心呀!”说罢,已是泪流满面。成帝心地仁厚,答应了敬武公主的要求,当即御笔一挥,给薛宣写了一封御札,要薛宣娶下敬武公主。御札给敬武公主阅毕,公主高兴地离开了未央宫。
成帝的御札送达薛宣府上,薛宣见是天子的旨意,他本人对敬武公主也无恶感,儿子薛况更是赞同父亲续弦。薛宣很快就把敬武公主娶到自己的府第,两人性格迥异,正好互补,日子过得也还恩爱。
几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有了薛宣的陪伴,敬武公主的身体渐渐康复了,张放已经没有理由再待在京城,又不想回到天水,成帝为张放换了个地方,到河东郡任了个都尉。临行之时,成帝哽咽着说道:“爱弟呀,你已经烙在哥哥的灵魂深处,没有你在身边,我都不知道找谁去倾诉。不过,为兄的虽然身为天子,却受逼于母后的压力,也顾及大臣的奏告,唉,你还是暂时离开吧。”说罢,成帝已经泪流满面。
张放也涕泣不已,说道:“小弟心里什么都知道,皇帝哥哥你就别说了。小弟只是放心不下你的身体呀。”
两人伤心不已,挥泪而别。
“恭喜子鸿晋升爵位!”淳于长一走进增成殿,就听到赵昭仪娇嗔的声音。
淳于长躬身说道:“感谢昭仪妹妹垂爱,为我在皇上面前美言,才使我淳于长得到了定陵侯侯位。”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放纵,偷偷来到了后宫。
“小侯爷那张巧嘴着实讨人喜欢呀!”说罢,赵昭仪在淳于长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淳于长尖叫道:“昭仪妹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两人打情骂俏,开心不已。
宫女递上香茗,淳于长瞟了宫女一眼,说道:“昭仪妹妹,你这身边的陪伴也要找些美人才行呀。”
“我这宫女已经是后宫最美的了,你还敢嫌她不漂亮。哦,对了,上次你说要给我找几个守卫和美女,怎么没动静了?”
淳于长俊脸一扬,笑道:“今天来这里,就是为昭仪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正要向你奏报呢。”说罢,轻轻拍了拍手,殿门外款款走进来几位绝色美女,让赵昭仪一一过目。为首的一位美女脂如白玉,美色出众,似一头小白羊似的温柔可爱,赵昭仪心中十分喜欢,问道:“这位女子叫什么名字?”
美女欠身说道:“昭仪娘娘,贱婢没有正式的名字。”
赵昭仪笑道:“你皮肤白如羊脂,今后就叫你羊子吧。”羊子感激地伏身下拜。其他几位分别叫王业、任孋、公孙习,个个都是绝色佳人,而且为人乖巧,精明能干。赵昭仪见后大喜,说道:“这些美女确实都是绝色,就留下来随侍于我吧。”
淳于长说道:“只要昭仪瞧着喜欢,我就放心了。”
赵昭仪笑道:“你这小侯爷果然风流倜傥,这么些绝色美人都被你寻找到了,哼!”
“不瞒昭仪妹妹,我为你寻找合适的人选,使出了蛮荒之力呀!”他见赵昭仪似有不信的样子,又道:“这些绝色美女在普通人家是不可能有的,你知道她们来自何处?她们分别来自长定宫和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的府第。王谭和王商相继薨亡以后,这几位美婢没有了去处,都愿意入宫服侍昭仪呢。”
赵昭仪点头赞许地说道:“小侯爷真是费心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长定宫?许氏那贱妇不是住在那里的吗?你还跑到她那里去勾搭?”
“昭仪妹妹,我怎么敢去那里逗留,只是打听到那里有合适的人儿,才找人弄来的。”淳于长生怕得罪赵昭仪,眼珠子一转,巧妙地解释了一番。
赵昭仪脸色铁青地说道:“哼,谅你有十个胆也不敢去碰皇上的女人!”
淳于长心中有些惊慌,连忙说道:“昭仪妹妹,我还为你找到了合适的守卫呢,请你过目。”说罢,又拍了拍手,叫道:“你们几个进来吧。”从门外应声走进三位雄健的男儿。赵昭仪定睛一看,只见个个二十来岁,身材健壮,长相俊美,不禁笑颜大开,问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三人齐身伏地下拜,为首的一位叩首说道:“小的名叫于客子,他们两人叫王偏和臧兼。咱们三人都是良家子弟,以前当过北宫待诏,皇上出宫时都由我们侍卫呢。”
淳于长对三人说道:“以后你们就跟随昭仪娘娘,把这增成殿守好,没有昭仪的指令,不许任何外人进出殿门,就连皇上也要昭仪同意才能进殿。”
于客子等三人应声说道:“小的知道了,我们一定忠于昭仪娘娘!”
“除了守卫殿门,还要为昭仪娘娘驾驭车马,外出时兼做卫士,殿里的任何消息不得向外通报。昭仪的尊体要是有了什么意外,将拿你们三人是问!”
赵昭仪娇笑着对淳于长说道:“你别把人家给吓着了。”一双美目的余光扫向于客子等人,说道:“我看你们三人也还顺眼,你们就好好待在增成殿吧,我昭仪不会亏待你们的。”三人目视着赵昭仪妖媚的眼波,再次伏身下拜,说道:“我等愿守候在昭仪娘娘身边,尽心服侍,绝对忠贞不贰。”
赵昭仪满心欢喜,当即赐给淳于长百金,笑道:“小侯爷这份功劳,昭仪我心领了。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办,我会为你找皇上说话。”从这以后,于客子、王偏和臧兼成了增成殿的专门守卫人员,昭仪出宫的时候,他们也充当御者和侍卫,淳于长出入增成殿中再也不怕有人通风报信了。赵昭仪有了几个俊美健男相伴,也不再纠缠淳于长,更在天子面前把淳于长夸了又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