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 章 唱戏的邻居(1/1)
北方的二月,春寒料峭,纵是有灿烂的阳光,雪白的云朵,也挡不住蓝天卷出漫天的鹅毛大雪。
黄昏时分毛绒绒的大雪落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无论老百姓贫穷亦或富有,这等美好的光景总是赐给每一个可以欣赏的人。
张显宗就是在这美景中徘徊了一个小时的人。
他在距离月园十几米开外的巷子里来回踱步,军大衣和军帽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白雪。
巷子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颊和耳朵都冻得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上也落了些毛绒绒的雪花。
穿着长皮靴的两个脚一刻都停不下来。
冰冷的雪花也无法让他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迈向了月园门口。
大门没上栓。
旺财认得他,并未阻拦,他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
站在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脚步声,张显宗的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门开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她的眼神中透着惊讶,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张显宗走进房间,脱下身上的军大衣,轻轻地掸去上面的雪花。他环顾四周,门窗紧闭,壁炉里火烧得正旺。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她的脸上,眼中满是深情。
“我……我来了。”张显宗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告诉你,谢谢你的信任,把玉壶灯交给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月绮罗淡淡的笑了笑说:
“其实玉壶灯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把它交给你也是遵循它主人的意愿。”
张显宗的心又被揪了起来,他尽量绅士地问月绮罗:
“绮罗,你还是相信夏有文还活着吗?
可是我听说夏有文的父亲夏书云前几日挖坟开棺验尸,夏有文的遗体完好无损地在夏家祖坟里埋着。”
月绮罗的眼神望向窗外,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
“也许我爱的那个夏有文和死去的夏有文并不是一个人。”
听到此话,张显宗的心跳到嗓子眼了。
月绮罗继续接着说:
“前几日我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我熟悉的夏有文。可偏偏夏老爷又掘坟证明夏有文真真切切被埋葬在棺中。
所以,张显宗我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不然我会得神经病的。”
张显宗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一阵穿透力很强的戏腔穿透窗户的玻璃,钻进两人的耳朵。
“雪落梅开满枝头,
华清池里许多愁。
与君共饮舞霓裳,
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唱腔如泣如诉中有一种诡异的招摇,仿佛是正对着月绮罗的窗户唱,硬要月绮罗欣赏和感动来的。
“绮罗,我记得隔壁院子以前没人住,怎么会有人唱这五十年前版本的贵妃醉酒?
余傲雪版本的贵妃醉酒只有李凤萍唱过,一个月前余傲雪生前在醉仙楼也唱过一回,这票友的功力虽然深厚,却听起来是一中年妇女。
怎么会对五十年的余氏戏文和唱腔如此耳熟能详?”
月绮罗微微蹙了蹙眉说:
“自从我回月园之后,也总是听到隔壁有人唱这段贵妃醉酒,我也纳闷呢!
传统的贵妃醉酒有人唱不奇怪,可这余氏唱腔的贵妃醉酒,当真没听说有第三个人唱。
不知道隔壁新搬来的是什么人呢!听秀姑说搬来有月余了,却在我回月园之后开嗓唱戏,也真是怪人。”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秀姑的呼唤声,伴随着旺财汪汪的狂吠。
“哎呦!你哪位呀?住隔壁的邻居的陈先生,不好意思哈!我们家绮罗正见客呢!不方便,你改日再来吧!
哎呀妈呀!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绮罗,隔壁陈先生不请自来,拜访你来啦!”
秀姑的话音未落,月绮罗的房间虚掩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月绮罗和张显宗同时向门口望去,一个身着淡粉色刺绣绸缎长衫的男子已经站在了门口。
旺财一路狂叫着追过来,从那男子的脚下钻进房间站立于月绮罗的身边,对着门口边上那男子扯着脖子狂叫。
“旺财别叫。”
月绮罗蹲下身轻抚旺财的背,旺财摇了摇尾巴蹲在月绮罗身边停止了叫声,但是一双警觉的绿眼睛犹如两道利剑死死地盯着那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头乌发,皮肤紧致白嫩,细眉长眼,眼神清澈。
他手上提着一盒点心,儒雅随和地和月绮罗打招呼:
“月大小姐,在下姓陈,是小姐隔壁邻居,搬来一月有余,听说月大小姐染了风寒特备薄礼一份前来看望。”
他的声音有少年的懵懂,中年的磁性还有老年人的沧桑,甚至还有女性的阴柔。
看起来,练习唱戏有年头了。
“陈先生不必客气,绮罗向来不爱社交,有劳先生费心了,先生请回吧!眼下绮罗还有客人招待。“
月绮罗一边说一边朝张显宗使眼色。
张显宗会意地点了点头,朝陈先生拱手道:
“陈先生,不好意思,在下张显宗,在督军手下任职副官,现有些公务要与绮罗相商,不便打扰。
陈先生请回吧!”
说着,张显宗右手往前一伸指向门口。
陈先生保持着他的斯文儒雅,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朝月绮罗淡淡的一笑说:
“原来绮罗不喜社交啊!这张副官能成为你的入幕之宾可真不简单呀!
月绮罗受不了陈先生尖酸刻薄的言语,她转过身高声喊:
“秀姑,送客。
我要休息了。”
秀姑上前扯着陈先生的手臂连声说:
“陈先生,快走吧!你没听见我们月大小姐说吗?
她要休息了,你就别杵着这儿了。”
旺财也对着陈先生汪汪地叫唤。
陈先生斯文儒雅的脸突然拧成一团,他甩开秀姑的手去扯张显宗的手臂,
“张副官,既然绮罗不喜社交,你也别待着这里了,难不成你要和月大小姐一起就寝。”
“啊嚏!”
陈先生靠近张显宗的那一刹那,张显宗闻到了一股熟悉又难闻的味道,有点像死尸霉变的味道。
他那敏感度极高的鼻子一时痒痒,控制不住,他狠狠地对着陈先生白皙干净的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