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美人迟暮 英雄白发（1/1）
东宫之战尘埃落定的同时。
……
慈云宫。
幽深静谧的天心殿已经落上一层薄灰，窗户都拉下玉帘，密不透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
“嘎吱－—”
天心殿大门被推开，极淡的微光照射进去，那是门外院子里的火烛。
“师姐……”白发老者周身散发淡淡荧光，将落下的灰尘隔绝在外。
对他来说，暗夜和白天没有区别。朝天心殿深处望去，什么也没有……
莫非师姐真的……还是在寝宫休息？！
“这时候了还能睡得着……”白发老者暗自嘀咕。
“鬼鬼祟祟，磨磨唧唧！还真不愧是你，‘端平祖师爷’！我的道执掌尊！”
一人悄然从天心殿高台下走出，冷漠着语气明嘲暗讽。把那白发老者吓了一跳！
“你……你！你……怎么来了！”那白发老者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做何动作，只能尴尬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曲江晏！你这胆小如鼠之辈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那来人怒目横眉，一身黑白两色太极道袍，头束冠髻，清冷卓绝。尽管脸上已经皱纹初显……白发结鬓，不影响其高绝冰雪般气质。
竟是一位道姑。
白发老者被骂得没有脾气，颔首低头，挂着笑容，曲迎讨好：“哎呀，只是有些惊喜……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长公主殿下。”
“我早已不是公主！站在你面前的是小道……平真！”
曲江晏摇头苦笑，她还是心结难解……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今日不说这些……正事要紧。”曲江晏收起笑容，凝重说道。
那叫做“平真”的道姑似乎也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狠狠瞪了曲江晏一眼，收起怒气，眉眼间有些哀伤：
“她……要走了……”
“嗯……我知道，挺这么多年已经够痛苦了……让师姐好好休息吧。”
曲江晏平静回道，他早已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多月前她就赶走了这里所有宫女太监，你看……这里到处都是灰。那时候她就已经撑不住了。”
“无定珠呢？还能压制吗？”
“快不行了……无定珠每日都在消耗气源，除了他……没有谁能支撑得起！”
“那就把我的气源给她，也许能撑过今年！”曲江晏攥紧了拳头。
“呵……那明年呢？人终究是要死的……她把你我喊来不过是为了将她体内的‘湮魂之咒’和那股‘破灭之力’压制到极低，你我单独一个人都做不到。”
平真沉声道。
她为连碧云伤心，碧云姐为了自己的孩子硬扛了这么多年，现在荃儿也去了……她在世间已没有太多牵挂。
“唉……”
曲江晏长叹一声。他开始替那些敢于冒险的家伙默哀：一旦师姐体内‘湮魂之咒’和那股‘破灭之力’被压制住，她就可以发挥出全部实力！那将是一场天灾……
“为了在走之前……打扫干净吗？！给谁腾出的地呢？”
“那些个陈年老怪……明知危险却疯了一般往里扑，没办法，诱饵实在太大了。”
……
慈云宫深处。
幽暗地宫中。
“周儿，荃儿……伤害你们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源’已经有落处了，‘门’该怎么处理呢……你说呢，开哥儿……希望你的选择没有错。”
朽木一般的手掌开始渐渐膨胀，散发光华，取出凤冠上无色的明珠……狠狠将其镶嵌在自己额头上！甚至压碎了前额头骨……
扯过一条纯白丝带，缠绑在额头上，将那明珠掩藏。
连碧云来到高大冰镜面前……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照过镜子了。
镜面中，身着凤羽霞衣的连碧云。眉如新月，肤若冰霜，轻叠乌云之发，风消白雪之肌。
怡然绰约似仙，国色天香难绘。头缠一束云巾更显巾帼之气！丰神冶丽。
竟是雪发换青丝，逆改生机！从八旬老妪转眼间变成年轻时最美的状态！
一旁的曲江晏双眼通红，忍住没掉下眼泪。平真已经是泣不成声……
“江晏……欣悦……以后荣国……杨家也只能拜托你们照看一二了。”
连碧云轻笑开口，如同花开满地，珠落玉盘。
平真的俗名，杨欣悦。
“唉，你俩……”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又放弃了。
最是“情”字惹人痴啊。
……
慈云宫外。
“老怪！你不一向吹嘘自己‘坏灭境’难遇敌手吗？怎么……怂了？！”
见众人迟迟不肯动作，本着来看热闹的花大圣女不开心了。这胆子这么小，怎么敢来这里的？
“我呸！想激将我，老怪我耍木棍的时候就不管用了。”真阳老怪没理这老太婆。
“我六人倒是有一套合击之术……你们退开！我们试试。”
还是魔门八宗之人耐不住了，当年魔门八宗何等强大，与诸多正道宗门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压制。就因为连碧云一人……几乎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现在只能像老鼠一样，在阴暗中苟延残喘，这些年好歹恢复了些。他们六人是那时候的六大掌门，现在也荣升为了太上长老……
所以要论恨，他们才是最恨的。
正当六人摆好架势，准备隔空一击试探一番……
“连碧云！我李家上上下下八千四百七十六人！你是连条看门的狗都不放过呀！”
只见，黑暗的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一座真气巨山！高达十数丈，昏黄的真气肆掠，压缩在内部，随时可以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是……”
“李家老祖！当年在袁白衣灭了袁、倪两家后，首个带领各方世族反抗元帝的人！”
“传闻当年抄家灭族，在李家抄出的财富够户部用度两年……那是全国的财政支出。”
似乎怕清、浊两教长老不认识来人，真阳老怪给他们介绍道。
现在有猛人打先锋，他们观望即可。
李家老祖组织世族反抗过，只是世族之间难以团结。有人早向元帝投诚，决定让出土地和财富，不再垄断地方财富和权力……世族大败，他比较机敏，逃得条残命。
可是他老了，家族破灭，这一生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好在一些远亲免于一死，让他心里稍有安慰。
他估摸着上京大乱、皇城纷争，没有多余的力量来护卫慈云宫……而且连碧云此时死没死都还不一定，就算活着又还能有几分力量？
他想用最后一点儿余晖，拉下一个大仇人，只图心里痛快。
“三山绝印！”
李家老祖大喝一声，巨山再次膨胀几分，以摧枯拉朽之势朝慈云宫压下！
……
“嗖——”
极淡的一道白光闪过，泰山压顶之势戛然而止。
“你！你……是谁？！”李家老祖冯虚而立，看着眼前美得不像话的人，气息起伏不定。
“这就认不出我了，不是一直想我死吗……”
“你——”
真气巨山轰然瓦解！崩散出去的真气，如犁庭扫穴，将树木都吹倒。
李家老祖难以置信，他看着自己消散的元胎，崩解的气源……整个人化为烟尘，随风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