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1/1)
大黄米饭沾凉水,那是宋玉枝上辈子在新闻上了解到的、东北早期对付人贩子的手段。
刚出锅的黄米饭温度能达到九十度以上,捏成饭团,沾上凉水之后,能让人顺利吃下。
初时可能还不觉得什么,一旦等饭团入腹,在人的胃中散开,就在人的胃中散发可怖的温度。
既能让人肠穿肚烂、身不如死,又能不在人体表面,造成有迹可循的伤痕。
用来审问时下罪大恶极的犯人,凭他是谁,凭他经过何种训练——总不可能有人连内脏,都一并训练的刀枪不入,多少都会有些效果,还不用担心伤了犯人的喉管,影响他说话招供。
故而当连副将给那独眼男人喂下饭团后,没多大会儿工夫,刑房里便响起了痛苦难抑的吟哦。
人的意志力一旦开始崩坏,那么后头一切就都简单了。
沈遇把独眼男人的下巴接上,很识趣地在连副将开始逼供前退到屋外,并不去过多探听。
又等过大概两刻钟,连副将面带喜色出了来。
“把军医请来,给这贼子弄点药吃,别让他轻易死了。”
吩咐完,连副将就搭上沈遇的肩膀,揽着他往外走,嘿嘿笑道:“沈老弟,刚才的事,我同你说声对不住。你千万别同我一般见识。”
连副将这人就如同沈遇评价的那样,性子很好,人也宽厚,就是有些轴,一根筋。
为了审问北戎先锋官这桩事,连副将数日来都愁眉不展,寝食难安,脾气便有些不受控制的暴躁。
等这件事解决的差不多了,连副将回头再想午间的事,那又算得上是啥呢?
虽说在军镇的时候,方镇将确实命令规定过,民兵营的人不许接近伙房。
但现下已经出了军镇,来到了城里,何必抓着那后添的死规矩不放呢?
明明他自己就一直不赞同,那样把民兵当贼防的做法嘛!
沈遇向厨娘求来的法子,还真的帮了大忙,连副将心里自然更过意不去了,道完歉后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听你手底下的民兵说了,你前头为了过年同家人团聚,特地舍弃了腊月里的休沐。趁着这两日空闲,不如我悄悄放你出去几个时辰……”
这自然是沈遇心中所求。
可现在宋玉枝来了,两人只说上了半刻钟的话,还未把一家子的后路确定下来。
现在放他出营,他一个人又做什么去?
不如等商量好下一步的计划,要去实施安排部署的时候,他再来同副将讨还这份人情。
所以沈遇说不急。
连副将笑骂他少装样,“老子又不是没年轻过,还能不懂你这刚成婚的毛小子的心?”
说着说着,连副将发现沈遇并不是说笑或者客气,而是真的不准备现在归家,不禁奇怪地蹙起了眉。
恰好二人已经从刑房重新回到了伙房。
宋玉枝听到说话声,从屋内来到了廊下。
小石头和严厨子紧跟其后,一道出了来。
五人打了个照面,沈遇和宋玉枝自然而然地看向对方。
沈遇神色柔软了几分,对着宋玉枝微微颔首。
宋玉枝从他的神色和眼神中知道已经无事了,唇边不由漾起一点清浅的笑意。
二人目光的触碰转瞬即逝,但连副将既能坐到一军副将的位置,又恰好在沈遇旁边,多少都洞察出了一些端倪。
再回想先前他初到伙房的时候,小石头守在院外,严厨子站在廊下,就沈遇和宋玉枝孤男寡女共处一屋……
连副将神色一凛,搭着沈遇的手紧了紧,声音也压得越发低,“沈老弟,你别怪我多嘴。虽说男人三妻四妾不算啥新鲜事,但我听说你成婚才半年,你妻子还在家中照料你母亲,现下又正逢动乱,这档口你可不能……”
眼看着连副将冒出了奇怪的念头,沈遇无奈道:“这位宋小娘子,正是我妻。”
他被误会成三心二意的男子并不碍事,但误会宋玉枝是那等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的女子,就是沈遇不能接受的了。
“这叫啥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连副将尴尬地一拍大腿,又转头看向宋玉枝,“弟妹,我也同你说声对不住,你那法子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那还有些事没收尾,你们自便。”
说罢,连副将就喊上守在门口的两个军镇士卒,一道离开了伙房。
三人走出去一段路,一个士卒凑上前道:“副将,这不对吧?”
“我听那些个民兵说,沈教头的夫人在城中开着一家颇有名气的食肆。今日来的那小厨娘,却说是在衙门里资历超过十年的老人……”
另一个士卒更有眼力见儿一些,连忙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他这才讪讪地止住话头。
“我看你是真的傻,不是装的!”
两人都是自己的心腹,连副将无奈地一手一个揽过他们,“那宋小娘子是陆捕头亲自送来的,那身份自然是霍知州认证过的。咱们不日便要动身回到军镇,眷属却要留在城内。这时候驳了霍知州的面子,能落着什么好?”
那士卒恍然地连连点头。
“反正她既是霍知州做保送来的人,又是沈遇的妻子,还帮着想出了逼迫北戎犯人开口的法子,便不可能是北戎的细作,咱们也不必太过较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而且……”
而且说不定只再过十天半个月的,这天下之主就得换人当了。
到时候势必迎来一波从上至下的人员更替和清洗。
沈遇有着一身的本事,即便现在被方镇将压得出不了头,但来日呢?
来日那样的人必另有一番际遇,不可能久居人下!
如今抬抬手给他行个方便,不说指望他来日如何提携,总归是结下了一份善缘。
“还是副将想得长远!”
“没错。副将高瞻远瞩,非我们所能及。我这就去知会其他人一声,让他们别在这档口犯傻。”
“孺子可教也。”连副将满意地松开了他们,三人说着话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