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前朝乱臣16（1/1）

随着冬日到来，皇宫中也变得萧条起来。

这种萧条，在东宫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随着主人身体的衰败，这东宫似乎也蒙上了迟暮之气，来来往往的宫人们脸上不敢有丝毫的笑意，垂着眸匆匆行走，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厄运一般。

萧遥自昨晚脸上就一直没消的笑在瞧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淡了些，他抓着凌漪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像是在汲取勇气。

凌漪不动声色的回握他，让他骤然苍白的脸上浮现几丝血气。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太子又苍老了许多。

若是上次相见，他脸上有的是病气，那么此刻有的就只有死气。

他面色灰败，就连瞳孔似乎都已经开始涣散。

他被裹在厚厚的被子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样子显得有些恐怖。

萧遥像是没有见到这一幕一般，径自掀开床幔笑着道：“大哥，我来了！”

他献宝似的举起和凌漪交握的手：“你看，我带着我的王妃来了，她是不是特别好！”

自见到太子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就再次灿烂起来。

想来他也是有几分演技的，此刻这笑上竟不见半点虚假。

太子缓慢的用视线在两个人身上逡巡，半晌后露出一个笑来：“小九亲自选的王妃，自然是极好的。”

只一句话，他的肺就像是破风箱一般的响起。

太子咳了一口血之后，若无其事的将帕子递给了服侍的宫人，手在枕边摸索着什么。

萧遥见着他艰难的动作，双眸隐隐有水意，却不曾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片刻后，太子艰难从枕下摸出一块龙凤玉佩来递给萧遥。

“这是……我与太子妃大婚时，父皇所赐。”他说一句话就要缓上许久：“如今，便给了你们吧。”

他再没有什么精力亲自为小九挑选合心的礼物了，只好将这对他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他。

萧遥攥着玉佩，笑得没心没肺：“听说这玉料是本朝篆刻玉玺的时候剩下来的，可谓是珍贵无比，大哥竟舍得将它给弟弟？”

前朝皇室将传国玉玺摔碎，本朝不得已之下重造玉玺，且不说玉料品质便是其中代表的意义也是珍贵无比。

若非如此，父皇也不会将此作为太子大婚的贺礼，这其中包含了他许多的期许。

太子挥了挥手，笑骂：“以往从我这拿了许多好东西，倒是现在谈起珍贵来了!”

萧遥一听这话，当即没有半点客气的就将玉佩给挂在了腰间，身边还帮凌漪给挂上了。

望着这一对璧人，太子恍惚之间想起了他和太子妃成婚时的事情。

多年之后，阴阳两隔，只余回忆聊以慰藉。

他将眸光挪下凌漪，笑了下：“是个极好的女子，看着是能管住小九的样子。”

萧遥不服气的鼓了鼓腮帮，终究没有打断太子的话。

“我只望你们今后举案齐眉，不论何时都要彼此帮扶，不离不弃。”

明明在深处病弱，他这一刻的眼神却依旧锋利无比，等着凌漪的承诺。

娶了九公主是这样的，大家都怕她辜负九公主，怕九公主今后抱着冷冰冰的王府床榻哭。

想到那个场景，凌漪微微弯了弯唇角：“请您放心。”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长久，更能厮守的情感了。

太子定定打量了凌漪半晌，而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一旁的大太监小心翼翼的按了他的手腕，确定脉搏尚在，才小心翼翼的对着萧遥开口：“瑞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您且回吧。”

萧遥见着兄长闭上眼睛，脸上的笑终于再也维持不住，眼睛发红的怔怔看着他枯槁一般的容颜。

大太监见着这一幕，心下暗叹。

兄弟十几人，能如此真心实意为太子殿下担心的，也唯有九殿下了。

其他人，正盼着他主子早日归西呢。

无欲则刚，不过如此。

“殿下，回吧。”他轻声劝道：“太子殿下也不希望您劳累了身子。”

萧遥沉默半晌，轻轻握了握大哥的手，朝着外头走去。

寂静的院中，小小的一团小人儿跌跌撞撞的前行，身后依旧有乳母护着。

似是也受了这环境影响，小小的人儿脸上也少了天真可爱，带上了忧愁。

萧遥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安哥儿半晌，猛地将他抱起来：“安哥儿有没有想叔爷爷？”

安哥儿看着这有些熟悉的叔爷爷，缓慢的露出个笑来，缓慢开口：“叔爷爷。”

那模样，竟是有了几分学过规矩的礼貌模样。

萧遥猛地将视线投向乳母，却见她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半晌后，他终究也只叹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大哥一去，太子府艰难，这乳母也是忙中出错。

将似乎轻了点的小家伙放在怀中掂了掂，他笑道：“叔爷爷成婚了，安哥儿如今也有了叔奶奶，高兴吗？”

安哥儿看向神色淡漠的女子，怯怯的缩进了萧遥的怀中，小声道：“高兴。”

眼看着年轻的爷孙两人要一起哭出来，凌漪突然伸出手：“来，给我抱抱。”

小小的孩子听到她的声音，虽然眼中带了不情愿，却依旧乖乖的对她伸出手。

凌漪将软乎乎的一团抱在怀中，脚尖猛然点地，在众人的视线中飞上了高高的枝头。

小孩子不受控制的尖叫在空中响起，划破了这寂寥的东宫。

凌漪小心将安哥儿抱在怀中，立于枝头之上，冬日寒风吹的她的红裙裙摆翻飞，如同展翅的凤凰一般。

“安哥儿，好看吗？”她温柔的声音在安哥儿耳边响起，处于恐惧中的小朋友迟疑片刻睁眼，入目的便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红墙金瓦，这世上最尊贵的地方有着最威严最漂亮的人文景色，叫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看得张大了小嘴。

“哇，好漂亮！”小孩子的沉郁被新奇的景色压到了不知哪里去，他拍着小巴掌笑得开心：“九叔奶奶厉害！”

萧遥在树下仰头望着空中那翻飞的裙摆，下定决心：“我带安哥儿回府住段时间，等大哥醒了，你且通知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