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前朝乱臣20(1/1)
萧遥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当他听说母亲脱簪谢罪,请皇帝不必顾及她,严惩娘家人的时候,难过的神色中竟浮现些许的荒谬来。
“太可笑了。”他抱着膝盖,愣愣的看着窗外发芽的嫩草,幽幽开口:“这些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牵连到我们母子呢?”
自他年幼,母亲便教育他尊敬大哥,教导他不要去强求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些年中,萧遥也是如此做的。
在这场闹剧开始的时候,他便同一一躲在府邸中,任由外面狂风暴雨也不探头去看一眼。
他甚至在想:闹吧闹吧,闹完了就安静了。
萧遥生于冰冷的皇室,却是难得的幸运儿。
他的父皇不想让他卷入这场纷争,他的母妃不强求他登上大位,他的王妃更是在婚后成了他遮风挡雨的墙。
这些日子中,王府外头传进来的消息都是凌漪处理的,不曾打扰到萧遥半点。
在众位兄长愁白了头发的时候,他甚至有心情对窗作画,一派天真自在。
可母亲的请罪,却是将他从幼稚中重重锤醒。
在这皇位的争夺中,不是你不求就是安全的。
有时候,你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件碍眼的事情。
凌漪指尖慢慢的雕刻着个和萧遥一样的小木人儿,没有在此刻安抚他。
她所能给他遮挡的风雨已经全部遮挡,接下来就是看他如何想的了。
若是想争这皇位,那便争。
若是不想……
望着茫然无措从壳子中挣扎着走出来的幼鸟,凌漪沉吟:“若是不想见这烂糟事情,我们便去漠北。”
这是她最近这段时间是深思熟虑了许久的事情,京城这滩浑水如今已经没了摸鱼的机会。
若是想摸到肥鱼,就必须得换上一个鱼塘!
主动离开是非之地,既能积攒势力,还能够赚取皇帝的愧疚心。
倘若萧遥在漠北,玉夫人请罪之前便已经被皇帝贴身的大太监劝了回去,哪还会有如今这假模假样的请罪?
猛然成长,心中翻江倒海的萧遥在听见凌漪这话时,不由一愣:“漠北?”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凌漪握住他有些发颤的手,轻声道:“我听闻漠北天高云低,牛羊成群,有最肥美的牛羊,有最烈的美酒。”
“与其在这京中与那些家伙纠缠,不如早早离去赛马放牧。”凌漪轻笑:“这罪,咱们不受了。”
萧遥愣怔的看着意气风发的凌漪,半晌后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握住她的手。
惯爱脸红流泪的青年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坚强:“好,我们去漠北。”
与其在京中连累母妃,不如远远躲开,避开这让人恶心的争斗。
若是避不开……
萧遥牙齿咬着腮帮上的肉,直到尝到血腥才勉强露出笑来:“只是要委屈你,要和我去苦寒之地。”
凌漪挑眉:“美酒烈马,正是江湖人最爱的东西,哪里算得上委屈?”
况且,她总是要回来的。
那个位置上就是坐一条狗,都不可以坐萧献。
“那我去求父皇!”萧遥猛地从床上窜下来,神色间再没有迷茫。
……
“不行,我不同意!”皇帝在听见这个要求的时候,气得眼前发黑。
“漠北那是什么地方?一年中有一半是冬日,每年冬天冻死的牛马人群无数,你去那里干什么!”
萧遥定定的跪在地上,没了以往痴缠的模样,平静的和父皇开口:“漠北虽冷,却也不是不能活人的地方,二十万边军也没都冻死在那里。”
“且儿子身为王爷,就是冻死所有人也不会冻死儿臣。”
“儿子愿为边军一员,为父皇镇守西北。”
皇帝愣怔的看着似乎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儿子,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不是在怨我。”半晌后,他轻声开口。
怨他没有保住他们母子,怨他任由闹剧上演。
萧遥摇头:“儿臣永远不会怨恨父皇,儿臣只是……厌倦了这无止境的斗争。”
曾经一起笑闹的兄弟们就像是缸子里的蛐蛐,斗得你死我活,斗得让他齿冷。
皇帝沉默了,他看着萧遥半晌,终于开口:“倘若决定,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到时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让你回来了。”
萧遥抿唇,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那儿臣就给父皇瞧瞧,儿臣到底有多少血性。”
皇帝愣愣的看了他半晌,疲惫的挥手:“去吧去吧,去看看你母妃。”
孩子大了,终究是要离开家的。
走吧,都走吧。
留他一个人斗蛐蛐也挺好的。
萧遥对着皇帝重重叩首,朝着玉夫人的宫中而去。
玉夫人宫中,凌漪正与她相谈甚欢。
她给许久未出宫的玉夫人讲市井小事,给她讲记忆中的江湖故事。
在兴致起来的时候,甚至还给她舞了一段剑。
只是不知为何,她舞的剑不用刺的总用劈的,看得玉夫人眼尾笑出了纹路。
凌漪是喜爱这个温柔聪慧的女子的,在她只露出浅浅话音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出了萧遥要去漠北的事情,更是猜出这主意是她出的。
“去吧去吧。”那女子揉着额角,笑盈盈的道:“便是去漠北吃沙子,也好过在京城和一群皇子撕头花。”
她语气中带着浅浅的轻慢,非常看不上那些斗得你死我活的皇子们。
作为与当今相伴二十几年的枕边人,她最知晓他是如何冷酷的政治动物,更知晓他对江山的执着和占有欲。
这些皇子斗得越狠,在他那就越不讨喜。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的儿子也不能免去这场灾难。
也许除了最后登上宝座的那位,其他成年皇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玉夫人不想自己儿子也成为下场不好的那一个。
人心易变,她不会去赌越发年老的皇帝会不会有朝一日看曾经爱子也带着厌恶。
所以走得远远的吧。
反正她从没有一日想让他继承大位,又何苦将他留在这个牢笼中。
京城外的天啊,她曾记得父亲带她看过。
很蓝,也很美。
她的儿子可以替她去看看。